六月七日,高考第一天
小娴娴和姚言展的考点没在同一个学校,中间隔了一座天桥和罗涛在同一个考点。
早上分开的时候,她们约好了天桥上见。
上午的语文考试小娴娴发挥得不错,作文是以“世间真情”为题写一篇800字左右,文体不限的文章,小娴娴就地取材,把她和姚言展的故事写了进去——《最浪漫的事》。这可是考试作文。小娴娴并没有在乎它的分量有多重,只是一看到题材的时候,这种灵感就出来了,于是笔就那样随着她的心思写着、画着……写完之后,她又有些害怕,把高考作文拿来抒发早恋,会受偏激吗?
但她还是没后悔,因为想到那一幕幕的往事,即使评卷老师给她零分,也心甘情愿——那就是真情,不管别人承不承认……
从考场出来,小娴娴轻松了,依在天桥的栏杆上,她还在想着那篇作文,觉得文笔很棒……
“同学,买束花吧,你看这栀子花多美呀!”卖花的阿姨站在小娴娴旁边。
看着朵朵洁白的栀子花,小娴娴低下头去闻了好久抬起头来却傻乎乎地:“呵呵呵,等我男朋友来了,我一定要让他买的……”
“神精病,浪费表情!”买花的阿姨觉得自已被个小女孩捉弄,很是气愤,转身就走了……
“唉,我是真的要买的呀。”小娴娴偏着头想不明白。
一大把白里透红的花映在小娴娴眼前,小小的海栀子,一层又一层的白花瓣,栀子花中间还适当嵌着几朵玫瑰花,零零的点缀,白的更纯洁,红的更艳……
“哇,好喜欢哦,难怪这么久都不见你来呢……”小娴娴转过脸来,正想去接过花却傻了眼“罗涛——怎么是你呀?”
“是啊,不想见到我啊?”罗涛苦笑。
“没有啦,只是很意外,你很久都不理我了……”小娴娴低着头喃喃的说。
“不是的,我不想打扰嘛——哎,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才肯收下花呀?”
“哦,呵呵,不好意思,不过,这花真漂亮!”
姚言展手里同样捧着一大束栀子花,里面夹着一支玫瑰,代表他的一心一意。只可惜,晚来了一步。
不该听到的,不该看到的都有了。
“还有一样东西,早就是你的了,却一直没机会给你”罗涛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盒子,里面是一直都没送出去的蜻蜓项链,依然闪闪发光。
“罗涛,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娴娴不知所措,移开了视线,刚好对上姚言展写满自嘲的脸,还有他手上捧着的那把栀子花,那朵火红的玫瑰……
她呆在原地,尴尬的看着,一前一后的两个男生,姚言展没有上前来,罗涛也不晓得后面还有个人,有个想剥他的皮的人。
“你别想太多了,这条项链我就是为你订做的,它只属于你,以前送你时,是为了追求你;现在送你,是我准备祝福你……”他很诚恳的在说。
小娴娴还是不敢接,因为姚言展正盯着这里。
“收下吧,小娴娴,”罗涛几乎在求她了“就当是圆了我的一个梦好吗?今天的作文题目真怪,我毫不犹豫的就把你写进去。还有这一幕,你是甜甜蜜蜜的等着我帮你戴上项链的……最后一次给我支持吧,让我以后的考试能充满信心……”
小娴娴明白,今天这二个男生中,至少也要有一个会受伤害的,而自已则是必死无疑了。
正在两者之间权衡不定,姚言展上来替她“解围”了,“也,凌娴——不错嘛!男朋友迟到了也有替班的啊?我他妈还真是小看了你……”然后一把把花掷在地上,用脚踢得粉碎,再搭上小娴娴那颗被踢碎的心“嗒嗒嗒……”滴着血。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已最在乎的人却那么不会体会她的感受呢?神情木然了。
姚言展愤恨的走了,小娴娴仍然一动一动。
“我去帮你把他拉回来,我向他道歉去!”罗涛急了。
“罗涛,别——”话和眼泪是一起出来的“你只是和他一样的爱着我,想保护着我,你哪能里错了呢?”
“可是,现在你是他的女朋友呀,我却……”一时语塞,罗涛觉得自已好像是在趁人之危。
“可是什么呀?你不是看到了吗,女朋友也可以被甩的呀。今天我让他觉得受了伤害,难道还想再伤害你吗?”小娴娴觉得自已没有追上去是对的。
平时,罗涛再怎么伤心,难过,再怎么求她……她从来都没有去替他着想过,因为觉得有了姚言展,所以就理所当然的不理他,伤害着他。但今天,她不能了,宁愿让姚言展恨她一次,她也不要再欠罗涛了。
“小娴娴,谢谢你,此刻是站在我身边的。能有这一刻,以前所有的辛酸我都觉得值……”罗涛感动得稀里糊涂的,眼睛又红了。
“哎,少啰嗦了,还不快把项链给我戴上,等会儿我就变褂啦!”这个爱哭鼻子的大男生什么时候才能坚强一点啊。小娴娴甚至觉得自已在逗个小弟弟开心,哎!
小娴娴闭上眼睛,等着罗涛替她戴上那串项链。其实,她打心底的觉得那串项链漂亮,虽然她永远都不知道它不菲的价格。
一丝冰凉附在了脖子上,还有罗涛在额上留下的一个吻,泪水又哗哗的流了出来。
“罗涛,这一年来,你和眼镜对我的关爱,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也许以后,我和姚言展有缘能一起走下去,也许我们会分手变成陌生人,但无论如何,这一生你和眼镜都是我分下开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像刚开始时一样的好,我更希望你们俩能幸福!”
人都这样的,在乎着伤害自已的人;同时又伤害着在乎自已的人。为什么那两个“在乎的人”就不能是同一个人呢?
下午考英语,又是小娴娴的强项,所以即使心里闷着,憋着,她还是充满了信心。
进考场之前,罗涛、眼镜、小娴娴他们三个人一直呆在一起的,和从前一样——罗涛所致着小娴娴的右手,眼镜握着小娴娴的左手,三个人快乐的说着,笑着……
同学们以惊讶的目光盯着这三个“另类”的人,老师们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孩子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对二,三个人也谈恋爱?气氛还那么融洽!姚言展私下里安排的“底线”当然也记下了这一幕。
考完试出来,小娴娴拉着罗涛和眼镜就径直走了。
姚言展在天桥上苦苦守了二个小时,就等到一打照片:三个人笑得那么开心,手牵着就没分开过,肺都快气炸了……
晚上姚言展和易杰刚踏进食堂门,就听到一阵喜笑颜开——又是她们三个。
易杰拍拍姚言展的背问他:“兄弟,要不要换个地儿?”
“不用了,我就要看看她们能干嘛!”牙咬紧了,拳头也捏出汗了,脸上写的除了“恨”还是“恨”。
那边的三个人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哈哈大笑。只是苦了这边两个偷听的人,桌上的肉丝饭都凉了,却没心思动它,只是专心的听着他们说话,像抓贼似的在找把柄。
一边听着,一边想着,姚言展终于承认是自已错了。
她们三个谈的都是关于学习,关于应付考试的事,一点也不过分。小娴娴在替他们俩分析这次考试。语文、英语考得偏难,估计明天上午的数学也会有点难度的,不过综合科就会放松一些了……还告诉他们怎么做题,不能紧张,遇到难题了先静下心来思考一会儿,还是不行的话就先放开……偶尔他们会拿姚言展来逗她,和她开玩笑……她也会时不时说起姚言展哪里好,哪里好了……
“杰,你说,我是不是吃醋吃得太厉害了,也太自私了呢?”他有些无助的问易杰。
“是啊,你这个笨蛋!你专挑这么好的来喜欢,你该明白,那么多男生喜欢她并不比你少,比如那两个,”易杰指指不远处的罗涛和眼镜。“多给她一些自由的空间吧,让她好好的选择。她是你的,就不会错过的。”
……姚言展没再说话,因为易杰并不知道今天中午他已经让小娴娴心碎了,还没有机会,连他自已都没把握了。
今天上午的语文考试还凑和,可是下午的英语就糟了,本来英语就差得没底,再加上心里烦燥,就破罐子破摔了。可今天的考试也都算过去了,明天的数学和综合科怎么考啊?心里简直一团糟。一个人在花园里呆着,望着女生宿舍那边良久,姚言展还是决定去找她……
“哎,今天就算过了,都是我的强项,可是明天的考试如何是好啊?我还能在他们面前坚强下去吗?”小娴娴躺在床上苦苦的想着“理科可不比文科啊,一点心也不能分的……姚言展,要是明天的考试我是因为你考砸的话,我恨你一辈子……”
“凌娴出来一下!”
又是那种自以为是的命令,小娴娴皱起了眉头。
“我要睡觉!”这种人从来就不认错,看都不想看到他。
“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姚言展并不知道自已说话的口气那么难听,那么让她难受。
“你给我滚远点儿去——”
这下才明白,小娴娴在生他的气。原以为她永远都那么简单,那么好哄的,却第一次拒绝了他。
姚言展晕了好一阵子,才想起去搬个救兵来。
外面没声音了,小娴娴又是一阵失落,他可能不过是过来找她吵架的,听他凶巴巴的口气,就没好事……
又过了好一阵子,小娴娴想疲倦了,闭上沉重的眼皮……
“凌娴快醒醒啊,快醒醒啊……”晓庆站在她床边不停的拍着她的头。
迷迷糊糊的小娴娴睁开半边眼睛:“晓庆姐,什么事让你这么慌啊?”
“我能不慌吗?姚言展刚路过宿舍,忧心忡忡的要出去上网……”装得挺像的。
“啊?什么?那个混球!”一边说着,一边爬起床,往外面窜。
“嘻嘻!”晓庆捂着嘴笑“不长脑的笨蛋!”
……
跑出宿舍,一个人影儿也没有看到,小娴娴更着急了:这人怎么就走得那么快?来不及思考就往校门外去了,可是再怎么快也不至于前后几十米都不见人啊?小娴娴在校门旁边的小卖部找过了,又去餐馆外瞧了,都没人……
而此时,姚言展躲在校门里的花坛后面,正得意着哩。
小娴娴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姚言展从暗处跳出来站在她后面:“嘿!在这里,我在这里,快过来。”还朝她招着手。
一阵惊喜,小娴娴飞快的转了过来,往那边跑“唉,太好了,太好了,找到你了,幸好没去……”随即又停了脚步,觉得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天!她突然想起了她糊涂时,晓庆那张奸诈的脸。
“对不起,今天不该冲你发火的,是我度量太小。”
“是啊,高考的分量还不敌你的醒劲大呢?”一说小娴娴就满肚子火。
“还说呢,今天晚上又和他们一起吃晚饭,以后不准这样气我了知道吗?”又是一脸的不可一世。
“我气你?是我气你?姚言展你再讲一遍,有种你就再讲一遍!”
“没有啦,我开玩笑的,”姚言展赶忙陪脸“是我错了,我不对,原谅我好吗?”
……
一阵的唬唬哄哄,小娴娴破涕为笑了。
没办法,那是她喜欢的人,要她怎么去和他计较呢?
所幸的是,彼此都没有因坏心情而影响考试。
六月九日,高考结束,所有学生必须离校。
两个人最后一次的背靠背坐在学校的花园里。
“这下我们就要分开三个多月了可能。”姚言展望着蓝天心里不禁酸楚。
“是啊,说不定以后也没这么多机会了,”小娴娴在叹气。
“亲爱的,别叹气。我相信我们还要上同一所大学的……”
“我也希望啊,那时多好啊!我们肩上没压力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嗯,”姚言展点点头,又接着问“你估计能考多少分?”
“500分左右吧,肯定能过本科线的,你呢?”
“我呀,能考400分吧……”
不谈学习还无所谓,一听到这个分数的差距,他就仿佛看到与小娴娴的遥不可及。虽然他们报考的学校全是一样的,但都是以小娴娴的实力来填的。他知道自已当初的不理智带来的可能就是被淘汰。可哪怕只有1%的机会,他也会去努力的。
奈何呢,他想奋力的追上前去捉住她,可她却在往前冲,遥不可及就是这样产生的……
考试完了,心却还没放松下来,或许在家坐着等成绩下来的滋味比上考场还紧张,还难过,成天都在估算着自已的成绩。掂量着某所大学,成绩好的同学怕出现意外,成绩稍差的同学又憧憬着意外收获……
罗涛和眼镜的电话每天都会按时打过来,偶尔姚言展也会打个电话给小娴娴,但都是偷着打的,一回家他就得每天呆在爸妈的餐厅里,帮忙打理餐厅,忙得脱不开身……
在各种复杂的期待中,六月二十四号到了,重庆市教育部统一的电话查询成绩二十四小时服务热线正式开通,这个几家欢喜几家愁的日子,清楚地把人与人之间的第一次等级划分公告了出来。
现代“科举”的版本二零零四年六月二十四日开始重现……
这样子写一点儿也不夸张,一点儿也不过分。
上了线的人如意似佛,送喜讯的来了,邻居替他们放鞭炮,亲朋好友来祝贺,来送礼。某个小镇里出了个清华生,听说那个奖赏不得了,学校奖他十万,政府奖他五万,初中、小学的学校也各奖了他二万块,所有教过他的老师也统统受奖……唉,还没上大学呢,就已经富有了,清华值钱啊!这位同学整个夏天没事儿,就被戴上大红花,游街去……
没上线的自然就卑微了许多,家人的叹惜,左邻右舍的再三询问,朋友们一波又一波的来安慰。敌人的幸灾乐祸。于是被逼得神精分裂的有,被逼得从高楼上做自由落体运动的有,被赶上白丝带呆着做单摆的也有……
高考本无罪,罪在于他们受到的思想熏陶。
关于那种种有喜有悲的场面,我相信只要有经历过或亲身体验过的人,都是有感触的,我就深有体味。听说今年老家参加高考的人不少,可不想回家去看他们的“楚比”“离骚”了,所以宁愿躲在北京写小说儿,废话了那么多,该看看两位主人公了——
小娴娴坐在电话机边木着,想拔电话却又怕听到成绩后像被宣判死刑一样,脑子“轰”的一阵,哭也不是,伤心也不是,在写字台前闷了二个小时,还以为在做恶梦呢,读了十多年的书,就被那个分数给打垮了……去年的高考,阴影还没有散呢,难道第二次又要来了吗?
“要是那样的话,我情愿去死,情愿发疯,至少那时不知道什么叫苦不甚堪了呀……”小娴娴都感到自已被逼上了绝路,已经补习了一年,这回是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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