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此奇妙难言,如今她就这样站在嘉盛商店的门口,隔着门帘,赖嘉盛步履蹒跚的在超市里走来走去,他的脸上已然长满了岁月的痕迹,苍白的鬓角,头发黑白之间层次不齐。
“你好,小姑娘,要些什么”,看到她在门口犹豫不决,赖嘉盛从门里走了出来,不想错过他的生意。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多年之前他便是这幅唯恐全天下的钱都到不了他手里的样子。
她忽然僵住了,就这样静静的打量着他,看了很久很久,从发黄的衣领,看到红色的雪地鞋,她记得他是喜欢这种红色的鞋的,是一种鲜艳到底的生命。
“小姑娘啊”,他有些不好意思,“你到底要不要买东西啊”
“阿爹,我是若夕啊”她终于还是开口了,多年以来的亲情的冲动,使她一下子被束缚于人世的感情之中,这之前,她明白她是一件锋利的工具,无论针对于人还是物。
“是,你----”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忽然暗了起来,“你回来干什么,不是要走吗”
“不是要走吗你?”“赶紧滚滚,滚得远远的”
“你给我走”赖嘉盛的眼睛里是无尽的伤感与难过,他记得那年的冬天,小若夕的病好了的第三天,他兴高采烈的提着帮她买好的文具回来,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那个他拼死拼活救回来准备养老的丫头,那个可怜的小丫头。他其实始终不明白他对她如此之好,她为什么还要离开。
赖嘉盛的记忆里,那个胖胖的男孩,最终因为就她选择了卖血,可是却也因为相同的感染病,送入了急救病房而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医院里的护士只是告诉他,你快点离开吧,不然的话,连那个小女孩,恐怕也是保不住的。他追问着,不停的追问了很多人,才勉强得知小男孩是被一个黑社会的头目带走的。
光亮的医院里,他的心却异常黑暗。
没有一个父母是会愿意自己的孩子陷入到那样的深潭里的,他怔了半晌,偷偷抹掉眼泪,进了若夕的病房。
可是一个月之后,小女孩也不见了,他忽然感受到了莫大的悲伤,因为相同的情景,为什么命运对他如此不堪呢?他的儿子便是这样默默的离开的,因为妻子的抛弃,因为众人对他的鄙夷,这时的他,忽然像是被蜜蜂刺了似地逃跑哭嚎。
“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还要要回来”这句话,连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是讲给他的儿子听的还是讲给鱼若夕听的。
她跪了下来,紧紧的抓着他的手,眼睛里溢满的愧疚,她的确不曾料到她的离开回让他这样难过。
他牵起她的手,其实他早就原谅她了,或则说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什么,父母对于子女从来都是无尽的付出与忍耐,以至于自己可以用最后的尊严与道德来乞求他们的幸福,无论受过多少伤害,那份心甘情愿都是完整无缺的。虽然她并非是他所生,但是那些感情终究不可磨灭。
进了屋子,他打量她的衣服,看来这些年她吃了不少苦的。她的脸瘦削宁静,骨骼依旧如儿时般瘦小,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容颜越发的脱俗的不可收拾了。他撇了撇嘴,这样的容貌,放在这里,岂不是把鱼放到猫碗里,这一带可并不是多么太平,好在的是,他也是名震一方的泼皮无赖,这些小混混,自然不敢拿他的女儿怎么样。
日子一晃就是一个星期,她在嘉盛超市帮忙,顺便等待她的下一个任务。
这次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她从来都没见过,战鹰的脸如此神秘莫测,她知道他的脾气,却也不知道。她确确实实感受到得是他待她的与众不同,除此之外,战鹰于她而言是神秘的上司,还有男朋友。
早上七点,鱼若夕开着货车,经过马路。
因为堵车,熙熙攘攘的车挤得满路都是,连行人穿梭的余地都没有,天气的缘故再加上着急,她的脸红红的,身上好像长满了无数个水龙头,汗流夹背。
忽然,一个身影一晃而过,好熟悉的背影----
她侧脸望去,却没有了踪迹,再向外伸伸脖子,仍旧没有看到。
或则是她看错了,多年来都没有找到的布诺,怎么会一下子就出现了呢?
回到店里,赖老的骂声像每天邻居家里炒菜剁肉砧板的声音“嘟嘟嘟”骂个不停。
“你到底还想不想干啦,都几点了,这些货要是供不上的话我们要损失多少钱,你知不知道啊,我辛辛苦苦养你多么不容易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啊”几乎是每天早上的套餐似的,她每天一定要挨上一顿骂。
“赖泼皮,你还有没有人性啊”“自己不会生养,教训别人家的孩子,你倒是听上劲儿的嘛”“哟哟哟,你看看人家的样子,再看看你的熊样,有什么资格当爹呢,自己的儿子都教育不好”
邻里之间,对他的恶行开始疯狂的进攻。
“我自己家的事儿,用不着你们费心”,他的固执,他的冷漠是足以让人心服的。
其实鱼若夕明白,阿爹的这种怪癖,多半是用来保护她的,只有经常这样,她才不至于被这些街里街外的小混混拐跑。他希望她好,找个老实人嫁了。他的好心,多年之前就被鱼若夕撞见了,现在无论他对她如何,她都是无话可说的。她只是静静的端一杯水递给他,安静的聆听他的教诲,无论是对的还是错的。
“小夕,去吃饭!”他命令她,她看着那满满的一桌子菜,真是辛苦他了。
嘉盛商店里。
“三十三块五毛,大哥”
“你这钱找的不对啊。任务,怡乐北街垃圾桶”
“啊,是吗,什么身份”
“大学生”
“对对,少给您三毛”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离开了,赖嘉盛的脸上很不好看,他想着这个男人怎么老盯着她看。
晚上,她借着买烧酒的功夫,去了怡乐北街,拿到了资料,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包里。
黑暗的灯光下,她躲在被子里偷偷的翻看资料。
肖子娜,女,天成集团老总的女儿北京音乐学院大一学生-------
奇怪,怎么这一次,她要对付得竟然是个未染世事的女孩,一向而言,她是要对付那些很难搞定的商业巨子,或者黑道的一些不清不楚人物,这一次------是不是任务发错了,她真的有点好奇了。像她这样高级的黑社会特工,无论扮演是上流社会的名媛淑女,还是街边流浪的乞丐,或是酒吧舞女都能应对自如,的确是业界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没有重大的任务出现,她是不会出手的,现在居然要她对付一个十七八岁得女大学生,真是笑话。、
不过,这次的资料出奇的少,她翻到资料的最后,看到了战鹰的字,记住要牢牢的盯紧她。
她想或者他是心疼她,所以才要她做一个稍微轻松一点的工作吧。
灯光暗了下来,若夕睡了下来,梦里她看到了布诺,看到了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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