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上海漕溪路枢纽站旁有个地方论斤卖书:自然都是些《男性泌尿卫生护理》《我的漂亮小姨子》《陈××情妇曝光全录》之类。我某次路过,瞥到门口有本书画风不同,过去蹲下看:莎翁四大悲剧集的英文原版。翻开扉页,上面写道:
“吴××199×年购于××书店”。
下面一行小字:“搬家被迫丢弃,望买者郑重。此乃好书。”
我不知道这位吴先生是怎么回事,只觉得,他的感受,传达给我了。
我起身买,老板论斤,给我称了五元钱的。最后还问我:“哎,你都买了,那跟我说说,这是本什么书?”
我说:“是四个剧本。这真算卖得很便宜了。”
老板说:“哦!我是看不懂。值钱了在这里也没人买。你买了也好。”
我读高中时,市面上有一套漓江出版社的村上春树集子。我先读了《象的失踪》——里面包括了《且听风吟》《1973年的弹子球》等短篇——然后寻思找同社的《世界尽头和冷酷仙境》读,但找不到。查图书馆记录,明明是有的,虽然只有一本——21世纪初,村上春树还没那么红。
一个月后再去,书终于找到了。借了回家读,发现书的封底书皮里插了一张纸,上面写道:“真是好书!但还不是村上春树最好的书!读完这本,一定要读《舞舞舞》!那才是村上春树最好的书!”
每个感叹号,都是用钢笔笔尖画了一竖,然后狠狠一点,力透纸背。
这大概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村上春树迷了。
这个夏天要写论文,得研究法国画艺摄影史,去国家图书馆借了大大的一本Le Pictorialisme en France,是Michel Poivert先生写的。翻开来,发现之前借过书的某几位法国先生,在书上涂抹了不少标点和笔记……敢情借这本书的,都是琢磨这行的,真是彼此心照,看起来也顺。
这种一茬又一茬的传递,大概也正是借书的乐趣,颇有点“上一届学长的笔记,学妹你也拿去看吧”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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