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简短的欢迎仪式,熊子民就随着院方调配给他的助手,直接前往门诊部九楼的诊室。
这次来武汉——不,对他熊子民来说,应该是回武汉。尽管他离开武汉已有上十年,但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而且他父母一直生活在這座城市。本来他计划除夕赶回武汉和父母吃团年饭的。可就在动身前,武汉封城的消息传来,使熊子民意识到了疫情的严重性。作为呼吸道疾病专家,直觉告诉他,医院会成立医疗队,前去支援的。于是,他抓起手机正要给院里打电话时,院里让他归队援鄂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一楼是挂号大厅。几条挂号长龙已排到了大门外。摩肩接踵的人们虽然都戴着口罩,但熊子民从那一双双眼睛里,看到了焦虑、烦躁、不安和恐慌。
走进电梯,熊子民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发现有妻子发来的一条信息,不由地眉头一蹙,神色也越发凝重。助手见此,问,怎么了?
熊子民“哦”了声,说,没什么。
到了九楼,熊子民看到,满走廊全是躺着的、站着的、坐着的、来回穿梭的人,每走一步,都会与人碰撞。
熊子民的眉头越蹙越高,问,这里都是挂上号的?
助手说,是。
可也不能都挤在走廊呀,熊子民说,会发生交叉感染的!
助手无奈地说,我们医院的人手实在顾不过来。
熊子民一听,不再说什么了。他明白这会儿说这些等于没说。自己能做的,就是赶快到诊室接待患者。
熊子民挪步子的同时,留意着经过的每一位患者。忽然,他停在一位身着红色羽绒服、戴着口罩的老年人身旁。他看到,老人发丝凌乱,神色黯然地坐在一张铺在地上的被褥边上,靠墙的一头,躺着一个人。
老人仰头望望熊子民。因为防护服和护目镜的遮挡,老人没看清熊子民的面容,又将头低了下去。
熊子民俯身看了看挨墙躺着的人的情况,直起身来,发现助手正用不解的眼神望着自己,就边走边对助手耳语着什么。助手一听,止住脚步要说什么,被熊子民拽了下,说,不是很严重,没必要。
进了会诊室,熊子民在助手的协助下,接待着一个个患者。
就在他会诊完一个患者、示意助手看到喊下一个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进来,走到他跟前要跟他握手时,熊子民忙起身说,这种情况下握手就免了吧。对方呵呵一笑,缩回手,说,我是医院的副院长,来看看你们这些援助人员,看适不适应新环境,有什么要求,提出来,我们将尽力满足!
谢谢!没有要求。熊子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嘀咕,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套。他正要坐下来,副院长忽然压低了声音,说,市里一位领导的家属,来了几个小时没能拿上号,很着急,所以请你照顾下。
这不行!熊子民说,据我所知,走廊里那些患者,都是排了几天才挂上号的。
照顾领导的家属,就是对领导工作的支持嘛!副院长说。
对不起院长,我不能这么做!并示意助手喊下一个!副院长用手势阻止了助手,说,是领导直接给院长打的电话,院长让我来找你的!再说,照顾领导家属,就是不让领导分心,好一心一意投入到抗疫工作中嘛!就这样说,我喊他们进来了啊,来,进来。
随着副院长的喊声,走进来三个人。
院长,我说了,这不行!熊子民声音虽小,语气却不容置否。
副院长一怔。
助手一瞧,忙过来说,院长,熊医生的父亲还在走廊里排着队呢!
副院长不相信地看看助手,再瞧瞧熊子民。
熊医生是我们武汉人。助手说,上楼时,他爱人给他发来短信,说他母亲昨晚就带着他父亲来我们医院了。我们经过走廊时,熊医生看到了他父母亲。
副院长说,那快喊进来吧,给你父亲瞧完,顺便把领导这几位家属也给……
熊子民把手一扬,按秩序来吧。再说,我父亲不是很严重,抓紧时间,很快会轮到他们的。
副院长铁青着脸望熊子民几眼,转身而去。走到门口对那三个人说,找别的医生去,就不信我这么没面子。
副院长的声音虽然很小,却被熊子民听了个清清楚楚。熊子民摆摆头,示意助手喊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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