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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士元小小说三题

时间:2023/11/9 作者: 小小说大世界 热度: 23313
朱士元:什么也不用说,只有默默不停写作。

  夜半灯火

  这两天,万大爷饮食不香,儿媳做了好多花样的饭菜他就是吃不下。

  儿子似乎看出了父亲的心思,问了一声,是不是还放心不下村里的那几十户人家呀?

  万大爷听了儿子的话,没有吭声。不过,那儿子是知道底细的,真是一靶中的,但我可不能就这么把自己的心思抖出来哦。

  到这座城市来打工的儿子,已快十年了。老伴走得早,他一个人在家除了做饭就是与同龄人打打麻将,消磨时光。眼见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一下子村子里少了许多活力,不觉心里有种莫名的酸楚感。这么大的一个村子,一下子走了这么多的人,剩下的大都是些妇女、老人和孩子。那些老人中,像自己这样的身体还不多呢?这么多年了,村里人总把自己当主心骨。看来呀,我这个主心骨一时两时还下不了岗。

  那天天刚亮,庄西头三狗子媳妇跑到万大爷家说,昨夜自己家养的鹅被人偷走了两只。万大爷听了,火不从一处来,看来是来欺侮我们村的男人不在家呀。这些狗娘养的,老毛病又犯了,我要他们把伸出的手给缩回去。

  一下子离开麻将桌的万大爷,吃了饭就闷在屋里睡觉。好多人都说万大爷犯了毛病,要带他到医院去检查检查,他只把头摇了摇。看着万大爷那股子劲,大伙也就不再劝了。

  半夜起来上厕所的刘老叔,在月光下抬眼看见村头有个人影在晃来晃去,心里头犯起了嘀咕,这是怎回事呀?他轻手轻脚地向那村头走去。走到跟前一看,让他大吃一惊,原来是万老头儿在这守夜呢?刘老叔忙走过来说:“是你呀,老哥!”

  “别大声!”万大爷低声说。

  “原来你白天不打麻将就是为了替大伙夜间守夜呀!”

  “三狗子家的鹅被偷,这是这么多年没有过的事。眼下,这么多的男人都走了,不防着点看来是不行啊!”

  “难怪你白天在家睡大觉呢?”

  “那叫养精蓄锐!”

  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看见那万刘村半夜里突然有人影在村头来回走动,想再动点心思,一直无从下手。他们私下打听,是万老头儿捣的鬼。听说万老头儿这名字,心里都有点胆寒。他们早就听说那个人凶得很,对那些伤害别人利益的人是手下无情的,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过了好一阵子,听说万老头儿进城了,他们才又动起了二牛子家的心思。刚进入万刘村的地界,好远就看见村头仍有人影在晃动。这不知是怎么回事,都缩着头溜走了。

  就在那几个家伙进入万刘村地界的那天晚上,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万大爷于白天从城里回来了。

  从城里回来那天,万大爷着实费了不少周折。儿子一再劝他,你才来几天呀?大雨天跑出去守夜,小腿摔成了骨折,以后再发生这事又叫我怎么办呀?

  听了儿子的话,万大爷不觉流下了两行泪水说,儿子,我知道你们待我好,我也不想走。可你们知道吗?现在村子里可不是你刚出来的时候,男人们几乎都出来打工了,村子里剩下的都是些老人、孩子和妇女,遇到事儿谁是个主呢?这么多年啦,你是知道的,乡亲们都把我这个老头儿当作主心骨,我能撇下他们不管吗?就说那天夜里下大雨,我身穿雨衣到张福河去查看水情。到那一看,水已漫过坝子,要不及时去开闸,后果可就遭了。回来时,我摔了一跤,是你刘老叔和其他几个老年妇女把我弄到医院里的。你说,我的伤在你这儿已治好了,我不回去能放心吗?

  听了万大爷的话,儿子点了点头。

  中午,万大爷刚端起碗,来了几个愣头青,手里还拎着两只鹅。万大爷看得莫明其妙,连忙问:“你们,你们是——”

  “万大爷,我们都是水柳村的,是你们村三狗子和二牛子的好朋友!”一个叫小大毛的说道。

  “你们提这鹅干什么?”

  “不瞒您万大爷说,我们都是和三狗子、二牛子一起在苏州打工的。前些日子,我们几个一起回来休假了。回来前三狗子和二牛子夸下海口,说他们的老婆精明,他们家的东西谁也偷不去。我们和他们打赌,要是偷到了,等我们回去请我们喝酒。我们先动了三狗子家的手,前天晚上又想到二牛子家——可你像个天神似的降到了村头。我们看您老人家为大伙这样操心,真叫人佩服。我们把这鹅给带来了,请您帮我们送把给三狗子媳妇!”

  “你们这几个家伙,真会开玩笑,害得我在儿子那里多过几天都不能。”

  “是的,这我们知道,特来向您赔不是!”

  “你们啦——”

  “大爷,我们为您准备了酒和菜,一起喝吧!”

  “好,喝!”

  我不賣

  风,呼呼地吼个不停。路面上的积雪已变成了厚厚的一层冰,像涂了油似的,人在上面无法行走。

  心急如焚的袁平闷在屋里来回走了好几趟,不知该怎么办是好。奶奶的药昨晚就吃完了,今天不去买可就没的吃了。嘿,没想到这个路面上会积了这么厚的冰。

  放假回来过春节的儿子袁祥对爸爸袁平说,路这么滑,你的电动车没法骑啊。

  不行,还得去,不然你老太(曾祖母)就没药吃了。袁平着急地说。

  你去的话,一定要两脚着地,慢慢地骑着往前游。这样,会比你两脚走要快一点。

  是的,是的,我这就去。

  孙子啊,孙子啊,路这么滑,你不能去啊。奶奶睡在床上喊道。

  没事的,没事的,奶奶。袁平回答说。

  你不要去啊,我少吃两顿药死不了。

  奶奶,你安心睡吧,我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奶奶不再说什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怨自己不该活到102岁,给晚辈们带来这么多麻烦。

  儿子儿媳走得早,全靠孙子来服侍自己。她曾多次叫孙子买点农药回来让自己喝,好早点上路,可孙子就是不答应,还说有自己在是他们的福份。

  80岁那年,奶奶得了一场大病,孙子袁平带她到省城住了一个多月的院,才又把她从死神的手里夺了回来。

  奶奶自那场病之后,还能帮孙子做饭,有时还会自己把衣服给洗了。

  孙子,孙媳都不让她做,她说做点事舒服些,闲在那里反而不好。

  好多天,奶奶对着镜子傻傻地笑,嘴里还说,妹妹啊,你吃饭了吗?没吃饭就到我们家来吃。

  袁平看着奶奶的样子着急地说,这刚过90岁才几天啊,头脑怎么糊涂了呢?

  医生告知袁平,奶奶岁数大了,头脑不灵光了,需要每天服点药。

  服了药以后,奶奶好多了,不再说些不该说的话了。可话没有先前多了,只是说话时会颠三倒四的。

  一连数日,奶奶的大小便失禁,全在床上拉撒,她自己一點感觉也没有。有时还会喊我要小便大便,当人赶到床边把她扶起时,可她在床上已解下来了。

  袁平不让其他人伸手,全是自己给奶奶换洗。换下来的尿布,袁平每次都要用开水烫一下,让奶奶再用时感到舒舒服服的。

  深夜时分,奶奶喊要解大便,袁平正准备把她抱起,可揭开被子一看,满床都是大便,还发出难闻的臭气。

  奶奶睁圆双眼看着孙子,好像在说,我又犯罪了。

  袁平看了看奶奶,什么话也没说,把床上的床单、铺被和奶奶身上的衣服全换了下来,又把奶奶的全身用热水擦洗干净。

  刚躺下来的奶奶,两行泪水从眼眶中涌出,嘴里不停地念叨,儿子啊,儿子啊,你快来把我带走吧,你快来把我带走吧,我不能再连累孙子啦,我不能再连累孙子啦。

  奶奶,您说什么呀?我服侍您难道不应该吗?袁平安慰奶奶说。

  孙子啊,自从你下了岗,家里靠低保生活,现在我重孙子又去上海读大学,孙媳妇也身体不好,这一家子全靠你一个人。奶奶心疼你啊。

  奶奶,我们的手头是不宽裕,但有您在,我们一家才叫幸福啊。

  话是这么说,可我心疼你啊。

  袁平把刚买回来的药给奶奶服了下去,心里才稍稍平静了些。这一路,实在是不好走啊。尽管小心谨慎,还是摔了两跤,幸亏心里有准备,才没受什么伤。

  孙子啊,路上你没滑跟头吧?奶奶问。

  没,没事的奶奶。袁平回答到。

  风平浪静一段时间以后,袁平的心里感动反而有些不安,害怕奶奶有个变故。

  晚饭后,奶奶把袁平叫到床边说,孙子啊,奶奶快不行了,就怕要走了。

  袁平说,奶奶,您不就这几天饭吃得少一点吗,怎么会走呢?我再换别的可口饭菜给您吃。

  没用的,到码头了,不要再费心了。

  没事的,奶奶。

  孙子啊,奶奶有话跟你说。你啊,不是奶奶的亲孙子。你是你爸爸在路边捡回来的,可你比我的亲孙子还好啊。

  奶奶,你是老糊涂了吧,我怎么能是捡来的呢?

  是的,这是真的。奶奶能活102岁,全亏你服侍啊。奶奶要走了,有件东西要送给你。奶奶边说边用手向床下指了指。

  袁平伸手在床下一个角落里摸出了一个小铁盒,打开一看,是一对婚书。只见婚书边缘有“喜鹊闹梅”等象征喜庆的图案,背景衬映“订婚证书”四个繁体字。

  奶奶说,这张80多年前的婚书就给你留个念想吧。说不定啊,它还能值几个钱。我95岁那年,有人来打听过,说要用5万块钱和我换,我摇了摇头。奶奶话音刚落,便闭上眼睛永远地睡去了。

  收藏者听说了这对婚书,出40万来购买。还说,你们把他放在家里也没用。

  袁平回答道,我不卖。

  信念

  柔美的路灯下,三三两两的人群在悠闲地慢步。栖息在路旁林中的鸟儿不时地发出欢快的叫声,给初冬的夜晚平添了几分情趣。

  满头是汗的赵纯在这条路上已跑了七八个来回了,再有两三个来回就跑完了。已快两个月了,她每天晚上都要到这里来完成10个来回的跑步任务。

  赵纯没有跑步的习惯,现在来这里跑步只是为了一个信念,这个信念是她和女儿共有的。

  聪明伶俐的女儿,已上四年级了。她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还是学校的少先队大队委员。女儿,早就成了赵纯的掌上明珠。

  暑假的一天,女儿身体不适到医院检查,被确诊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晴天劈雳,赵纯一下子崩溃了。陷入绝境的她,当女儿的目光从她的眼前掠过时,她的心几乎快碎了。

  女儿看着妈妈的神情,走到赵纯的身边说,妈妈,你爱我吗?

  傻孩子,妈妈怎么能不爱你呢?你是妈妈心尖上的肉啊。赵纯抱着女儿哭了。

  妈妈,你要想办法为我治病,不能这样哭啊。

  对,女儿啊,你说得对,妈妈不哭,妈妈绝不再哭了。

  妈,我的生命是你给的,你的生命也是我的生命,我一定会战胜病魔的。

  是的,我的生命就是你的生命。女儿,我们一起努力,战胜病魔。

  两年过去了,女儿经过治疗,病情大为好转,趋于平衡。这让医生和那些献过爱心的人都感到非常欣慰。

  又过了5个月,女儿还没停药又一下子复发了。医生告知,经过化疗一段时间必须做骨髓移植。

  配型结果显示,赵纯和女儿的配型为半相合,这让她很是兴奋,自己的生命是和女儿连在一起的。

  赵纯知道自己195斤的体重是不合要求的,得在3个月内减掉65斤,那才能抽取骨髓。

  医生对赵纯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要减去这么多的体重,可是一件很难的事啊。

  赵纯看了看医生说,您放心,我和女儿的心中都有一个信念,我在3个月内一定会减去65斤体重的。

  医生点了点头。

  看着妈妈忙着为自己做饭、送饭,还要对自己的所吃所用进行严格的消毒,还要去跑步减肥,女儿对妈妈说,妈妈,您太累了,我想放弃治疗。

  女儿啊,我们不是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吗?怎么能放弃治疗呢?治好你的病,妈妈才能活得安心啊。赵纯笑着对女儿说。

  走进手术室那天前,医生为赵纯打了动员针,刺激体内细胞疯长,那几天里,赵纯的每一个关节好同被人打断了一样疼痛。

  抽取骨髓,那是全身打麻醉,针扎进身体,痛、麻、酸一起奔袭而来,那种难受可想而知。

  信念,是信念支撑着赵纯。没有那个信念,真的要倒下去了。

  赵纯再次见到女儿时,只是和女儿对笑了一下。

  背后,赵纯的眼泪没少流,可从没在女儿面前表现出。那天抽干细胞数量不足,又抽了第二次,她把一切的疼痛都忍了。

  那天中午,赵纯走过医院的花园时,只见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女人在哭泣。她走过去一问,得知她的女儿也得了白血病。

  姐姐,哭是没用的。还得想办法为孩子治病啊。赵纯劝说道。

  妹妹,她的爸爸生病刚去世,她又得了这个病,我实在无法活下去了。那个女人哭诉道。

  一切要为孩子着想,要把孩子的病治好。

  可——我——我——

  没事的,我和女儿都参加了“小蜜蜂互助团”,这个可以为孩子治病出力的。

  那个女人听了,似看到希望一般,紧紧地握着赵纯的手问:妹妹,你的女儿也得的是白血病吗?

  是的。

  怎么样啦?

  做了骨髓移植手术后,基本痊愈了。

  那好,那好啊。我的女儿也有希望啦。

  回到病房,赵纯不见女儿。她去问护士,护士说,她正在和18号病房那个刚来的小女孩说话呢。

  赵纯走进18号病房,只见那个女人正坐在床边,不用说,她是她的母亲。

  妈妈,这个刚来的姐姐已和我有个约定,将来一定要考上大学做个医生,去挽救更多患者的生命。女儿对刚进来的赵纯说。

  赵纯扭过脸看了看那个女人,说,你们的约定是一定会实现的。

  四个人相互对视了一下,将手紧紧地握到了一起。

  作者简介:朱士元,江苏淮阴人。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微型小说研究会副会长、淮安市微型小说研究会会长。曾在《清明》、《雨花》、《江河文学》等报刊发表作品230多万字。出版小说集《面对一朵花微笑》等12部。曾连续五届获吴承恩文学奖。有多篇作品被《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選刊》等选载。有作品被翻译到瑞士、加拿大、泰国、澳大利亚等国家。现任《名城绘·短小说》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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