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树翠蔓,郁郁芊芊,试图遮掩蔷薇一身惹人怜爱的浅粉。西溪湿地公园的一处幽僻里,一个摄影镜头被高高举起,每当有绝美的切畫入镜时,便用极快的速度将其夹住,并消化吸收至逃不出去的一维世界。被摄后的世界便神奇的消失了,比如,一栋房子,一只蜻蜓,一道彩虹。他们在相片里存留,存到渐渐泛黄,被时光快门吞噬……
月光下的木屋石墙边,绽开一丛野蔷薇。每一簇花蕊中,都飞出一粒粒粉色萤火,那明明灭灭的粉色萤火,由分散各处,到汇集至一处凉亭之央,在须臾变幻间,仿若一位少女的身形。对岸的青年摄影师啧啧称奇,当他恐惧又兴奋地按下快门时,那萤火少女的倩影又惊得四散而逃。相机里只存下无形的虚影而已。
摄影师名叫暮西。年近三十还未有一份他老婆口中“正当”的职业,每天只是“行行摄摄”,女儿还没有固定的奶粉钱。老婆放下狠话尤萦绕耳边:“如果坚持守梦想,那就拿下十月的国家地理摄影大赛金奖,获得200万元的创业基金,要么就老老实实的找份工作。”老婆说完哽咽了,他也低下了头。
如今,盛夏七月,暮西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孤守在公园湿地里,寻觅摄影题材,为这次的国赛做好准备。没成想,竟有这等奇遇。真是上天赐予的良机。
他又连续在这里守了三日,竟未再见到“粉影少女”,失落欲返时,蔷薇丛中竟侧身款步而来一位真实的少女,像是从仕女画中走出的簪花公主,蔷薇花瓣落在她的锁骨里,似花瀑零落龙潭。她手执青花瓷色的书卷,口中念念有词: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夏安,暮西。”一个温柔的声音传递过来。暮西像接过奏折那样崇敬地走近少女,近一步看到她浑身散发粉光,若天宫仙女,云鬓花颜,珠玉步摇,彩绸长袖,在晚风和月光的照拂下,让暮西恍然如梦。
“你好,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暮西竟不觉害怕,与这位特异少女交谈起来。
“我是这里的吟诗仙子。唔,叫我易安吧。”少女轻言细语,捂嘴笑了。
轻盈的笑声竟愈发的刺耳,暮西突然醒来,原来,他在蔷薇花丛下睡着了,身上落满了蔷薇花瓣。此时,已是凌晨1点了,老婆打来的第19个未接来电让他惊醒。他准备回家了。
然而一个不可思议的场景出现了。
那些粉色萤火再度现身了,像是一团粉云,又飞回最初的凉亭处,幻作粉影少女的模样,她只是一个粉色的发光的影子,但一顰一笑却那么倾心动人,暮西趁机追跑过去,准备抓拍下来。可她们越过一处水塘,在塘边嬉戏。这次,暮西说什么也要捕捉她们的情影,便不顾一切单手举起相机,单手奋力游至水塘边,呛了两口腥水后,“咔!”,清脆的一秒。
暮西顾不得爬上岸,赶紧点开相机里的照片:举世无双,惊艳夺目!他舒了一口气,很有信心赢得:金奖,特意为这幅摄影作品取名《萤火蔷薇》。
金秋十月,暮西被邀请去北京参加国家地理摄影大赛的颁奖现场,此刻他还不知自己获得的是金奖还是银奖铜奖,内心有些忐忑不安。毕竟,如果不是金奖,就要兑现对老婆的承诺了。
“获得金奖的是——”主持人将要宣布结果了,暮西的心砰砰跳个不停。
“金奖是——碧落女士的《镜
头》!祝贺!获得银奖的是暮西的《萤火蔷薇》!何宽的《银河》获得铜奖!”
掌声雷动,现场一千余名嘉宾的目光紧紧盯着金奖得主,但主持人却宣布她没到场,由她的朋友代领巨额奖金。
后面的话,暮西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他不知道这位碧落是谁,为什么抢走自己的摄影金奖,还摆架子不来现场领奖。直到大屏幕放出这张摄影作品,他也不屑于去看。
可是,当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追光灯打得他睁不开眼时,他不由得向大屏幕望去,一瞬间,他惊呆了,目睹着这张作品,怔怔的,流下了两行热泪。
主持人生动地描绘了这幅金奖作品:一位青年摄影师,撩人月色下,将大半个身体浸在没肩水塘里,眼睛贴紧镜头,将镜头对准远方,对岸是一群依稀翩飞到千年才女李清照雕像身上的玉绿色萤火虫,它们好似也想在夏夜吟诗,围拢在她身边,形成一个少女身形,袅袅婷婷,久久不愿散去。
他知道她是谁了。现在,他只想迫不及待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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