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

　　年庄有两位酒友，一个叫莫年前，一个叫韦年后。莫年前出生在旧历年底最后一天，韦年后比莫年前小一天，大年初一落地。

　　年庄被涟河三面环绕，河水中盛产蚬子。小时候，莫年前和韦年后喜欢在一起玩耍。两人都是捉鱼摸虾的高手，但两人都不喜欢吃鱼，都喜欢喝蚬子汤。韦年后问莫年前为什么不吃鱼，莫年前道：“鱼刺多，一不留神容易被卡住，还是喝汤能让人放松！”韦年后说：“我也是。”

　　莫年前按辈分应该叫韦年后表叔，但两人感情俨然是兄弟。成年后，两人仍是莫逆之交，今天由莫年前请韦年后到家中围着蚬子汤喝两杯，明天由韦年后莫年前到家中围着蚬子汤喝两杯。不知不觉，莫年前和韦年后的儿子都渐渐长大成人。莫年前喜欢槐树，给儿子取名叫莫抱槐。韦年后喜欢榆树，给儿子取名叫韦守榆。莫抱槐是村里的会计，韦守榆是村里的主任。

　　一天，莫年前请韦年后喝酒，两人喝着喝着，不知不觉酒量都有点偏高。莫年前叹口气说：“哎，抱槐那熊娃，简直把我的脸都丢尽了。”莫年前只要“小酒偏高”，总会想起儿子莫抱槐。莫抱槐因为经济问题，两年前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韦年后见莫年前难过，也叹口气说：“守榆这狗日的，现在是越来越不听话。”莫年前道：“人家守榆对自己管得严，哪用着你操心！”韦年后说：“我是想给他这个熊娃敲敲钟哩，千万要吸取抱槐的教训。”莫年前道：“敲钟，怎么个敲法？”韦年后呡了一大口酒說：“昨天我给他提个醒，你听这熊娃怎么讲？”莫年前道：“他怎么讲？”韦年后说：“他这个熊娃放狂话道，抱槐是因为有人告他，他守榆不要说自己没问题，就是有问题，这年庄敢告他守榆的人还没出生哩！”莫年前也呡了一大口酒道：“守榆这不是抬杠，说的气话么！他又没招惹谁，谁能告他？”韦年后说：“年前你听着，我想告守榆。”莫年前吃惊道：“虎毒不食子，年后叔，您莫胡扯哩！”

　　两天后，韦年后请莫年前喝酒，喝着喝着两人酒量又都偏高。

　　韦年后拿出一张纸说：“这是举报信，匿名举报守榆这熊娃，收了包工头‘小瘪嘴两条好烟和一个木雕。”莫年前道：“年后叔，您这是胡编乱造！”韦年后说：“年前，我这是听栗广播说的哩，事情假不了，广播和‘小瘪嘴一起喝过酒。”莫年前道：“这事您相信？”韦年后说：“不相信，不相信所以才想告他， 给他提个醒哩。”莫年前笑了：“年后叔，您喜欢看电视剧，又是从哪部片子里学到这馊招！” 没几天，韦年后正在莫年前家做客，两人围着蚬子汤喝酒。忽然韦年后老婆呆着脸来找韦年后。韦年后老婆道，听儿媳说，镇上纪委通知守榆去谈话哩。韦年后一听乐了，赶紧端起杯子，向莫年前敬酒。韦年后老婆见状，急得跺着脚大骂韦年后。

　　过了好多天，韦年后请莫年前到家中，围着蚬子汤喝“庆功”酒，庆贺村主任韦守榆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两人正在举手“碰杯”，忽然韦年后接到儿媳电话哭诉，说是镇上纪委来人宣布，韦守榆收受贵重礼品，受到了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原因是韦守榆将包工头“小瘪嘴”送的两条香烟上交，价值三千元的木雕却私自留为己有，因为韦守榆喜爱上那个木雕的造型是棵榆树。

　　听儿媳把事情经过复述一遍，韦年后和莫年前一起惊呆了。莫年前道：“年后叔，这庆功酒喝得臭，您后悔了吧！”韦年后想了想，毅然说：“后悔什么？只是敲钟敲得迟了。还好，现在让这熊娃吃下这记猛药，这是救他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