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冰川

　　

　　王亮和刘全，是在一个水泡子里学狗刨长大的哥们。王亮高中毕业，回乡下务农。刘全大学毕业，留在县里工作。

　　转眼，多年过去。王亮的儿子上大学再有几个月毕业，面临求职。老婆鼓动王亮，你去找找刘全，打个提前亮。凭你俩的交情，他还不给个面。

　　王亮长叹，别说朋友，就是亲戚，身份，地位变了。也会产生距离，生疏的。上次你弟弟要办低保，我去求他。他说不够条件，办不了。我侄儿让我找他承包点工程，他推来支去，黄瓜架都支趴窝好几荐了，一点信儿没有。咱儿子工作的事，怕是也不好办。

　　老婆不依，我就不信刘全他没有一点人情味。咱儿子的工作，他一句话的事。咱要求不高，市企进不去，在国企谋个饭碗也行啊。

　　王亮回，要求人，你去。我是不想再把脸往裤裆里插了。憋地猪肚子色，难受着呢。

　　老婆嚷，去就去，张嘴三分利。他还能吃了我。老婆屋里屋外转一圈，进菜园摘了一筐农家菜，又从鸡舍里捆挷两只鸡。一手挎筐，一手提鸡。扭着大屁股，两腿叉在道上，拦车进城去了。

　　天快黑的时候，老婆被人用小轿车送回来了。一进家门就冲王亮嚷嚷，谁说刘全不给面？人家还真想和你见面聊聊呢。老婆高兴地从筐里取出水果，又摸出两瓶酒，横在王亮面前。给你，这是你那兄弟，让我给你带回来的，你最爱喝的尿。

　　王亮手抠鼻孔，瞪大眼珠子叫，咋地，他答应了？然后，摸着两瓶酒，嘿嘿地笑。老婆又说，你过去对刘全的好，人家都记着呢。

　　刘全告诉我说，当年要不是你从水泡子里，不顾自己死活地把他弄上来，哪还有他的今天。

　　刘全还说，上大学时，他家院里地里的活，你没少帮干。你还三头五百地支助他。最让他难忘的是，他爹病重，你守在身边，给穿的装老衣服。提起这件事，刘全哭了。说他没尽到孝，是你替他尽地孝。他说永远也忘不了你对他的好。

　　王亮听了，交叉地搓搓手指，深有感触地说，这些事，我都忘记了，他咋还记着呢。老婆又讲，等儿子毕业回来，刘全让去找他。

　　王亮的儿子比王亮好看，帅气。离开校门，回到乡下逗留几日。王亮就催促他，带上学业资料，去县里找他刘叔。

　　几天过去，儿子往家打电话说，他在刘叔家住着呢。闲时和刘叔下棋，聊天。在刘叔身上，学到了许多在学校里，学不到的处人为事，做人的道理。儿子又告诉家里，刘叔出资三万元，帮他开了一家洗车行。

　　得知这个信，王亮长吁短叹。

　　像个蒙眼低头转磨盘的驴，家里家外抬不起头。老婆气得将小鸡崽摔死好几只。愤愤地骂刘全是，摸到了星星，忘了扶挮子的人。当那么大的官，让我儿子开洗车店。这也算给我儿子安排工作？又怂恿王亮，去，把三万元钱还给他，让儿子回来。

　　王亮一杯杯地灌闷酒。老婆骂他，就知道灌臊尿，你都放个屁呀。王亮翘一下屁股，酒味从嘴里往外喷，先不急，看看儿子啥想法。你不急我急。老婆抓过电话，给儿子打过去。儿子回话说，他喜欢洗车行这职业，收入也不低。刘叔又安排一位女大学毕业生，在他的店里工作。我正追她呢。

　　老婆听儿子正追女孩，心里得到一点安慰。由儿子去吧。

　　到了年底，兒子给家打电话说，女友的父母，要求会亲家。王亮俩口子听了，像炸了群的鸡，撒欢地高兴。忘了对刘全的耿耿于怀。满张罗着宰鸡杀鸭。择日会亲家。

　　会亲家当天，刘全夫妇，早早去了王亮家。对刘全夫妇的突然到访，王亮俩口子措手不及。虽心里不快，系着疙瘩。表面还是热情地款待。一个劲地欢迎。道歉，说忘了邀请。

　　刘全笑，你不请，我也得来。

　　没有我，你会不成亲家。

　　儿子在一边笑着说，他们就是我未来的岳父岳母。

　　王亮一愣，后退两步，惊异地盯住刘全看。猛地，像下山虎似的抱住刘全，哈哈大笑，亲家，我的好亲家。王亮的老婆拍拍自己的大屁股，咯咯笑地嚷，这臭小子，咋不早说。

　　刘全笑答，是我不让告诉你们的。就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