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是被铁蛋骗回家的。
甜甜和铁蛋同去温州一家私营服装厂打工。服装厂由于才办起,工资不高。有订单了,月工资除过基本工资一月一千三百元外,还有计件补贴。因为甜甜直接做服装,而铁蛋只当搬运工,所以他的工资就比甜甜要少一百元。甜甜和铁蛋在一个车间,三两个月下来,两人就熟了,便有了共同语言,也有了共同志向。都说等挣够了钱,回家就和父母一起过日子。
甜甜向铁蛋介绍了自己的家境状况。家穷。地少人多。靠种地无法让全家人过上幸福日子。再说,她有姊妹四个,弟弟最小,她是三个女孩中的老三。母亲说,“甜甜,你去打工,碰上适合的人了就可以想想自己的婚姻大事。”
铁蛋向甜甜也介绍了自己的家境。家富。地多人少。他家三口人,就种着15亩正式口粮地,还有5亩山坡地。他家里有拖拉机、磨面机、打草机,父母整天作务土地与“三机”,年年收成丰厚,月月也进钱三千多。他打工是想逛逛社会,经经世事,他的心愿也和甜甜一样,可以顺便寻到一位媳妇。
五一放长假了,他俩自然回不了家。远离老家,不说路远,即就是只回一次家,也得花五百多块车费。他俩都决定不回家了,省下钱等年底回家给父母。于是,他俩就一同走出了工厂,走出了小镇,走进了有着一山洋槐林的风景里去。
上坡,下坡。甜甜走累了,脱下外衣搭在肩上。铁蛋也脱下外衣顶在头顶。他们在洋槐林里逗鸟、上树、捉迷藏。甜甜把自己藏在一团丰盛的茅草里,铁蛋找见了,就扑过去,把甜甜紧紧地箍在怀里。两人在那一刻没有说一句话。
沉默中只有一对在林子里追逐的喜鹊在喳楂地叫,他们都觉得那叫声似在笑什么,在言说什么,也在提醒什么。
半年过去了,甜甜显怀了该过年了,甜甜不能回到自己的老家去,只得跟上铁蛋走进了那北方山区。
走进铁蛋家那四合头地坑大院,铁蛋的母亲就用一把大铁锁死死地锁上了大门。一家人就怕甜甜逃出了家门。
铁蛋家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穷的家。那是钻进北方山区一个叫做羊皮洼的山沟里。那沟里仅有十来户人家,却零星地住在一个大大地山洼里。
甜甜整天哭,铁蛋妈企图说服甜甜:“别再哭了,那是咱们女人的命,妈就和你一样地走进了这个家的。四十多年了,我几乎就没有走出过这个深院子。”
甜甜依旧是哭。铁蛋回到家,便拿出灶膛里烤热了的白馒头,端来一碗面条让她吃:“甜甜,你就哭吧,我骗了你,我明白,可我只有那么了才有了媳妇。你哭你闹,只要你不走出这院坝,家里的一切任你享用。我吃山药蛋饼饼,你吃鸡蛋白面;我喝玉米糁子,你喝白米稀饭。不为你,还要为咱们的孩子呀!再有一月你就要生下孩子了,你能甘心让孩子早早缺营养吗?”甜甜不听他说,却用拳头砸自己鼓起的肚子。铁蛋忙喊:“娘,快来,甜甜在砸娃哩!”铁蛋娘走出厨房,冲进客窑,急忙拉住甜甜的胳膊。“铁蛋,拿绳子来!”铁蛋急忙跑出窑门,取来架子车上的拉带,和娘一同三下五除二,就把甜甜的双手捆了起来。甜甜靠着墙根一边哭,一边骂。
铁蛋和娘不还一句,依旧用平和的口气说话。
娘说:“孩子,铁蛋是我的宝贝,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的宝贝,要护着他。”
铁蛋说:“甜甜,你打我吧,我经打。你生气了就打我,只要你高兴,你就打我吧。”
甜甜哭不下眼泪了,只是用眼睛狠狠地剜铁蛋。她心里悔恨莫及,无奈就挂满了脸颊。
娘俩就整天那么惯着、哄着、让着甜甜。半月过去了,看来甜甜再不会捶打自己肚子了,娘说,“甜甜,听娘说,到这时候了,绝对不敢打自己的肚子了,那样伤了孩子不说,弄不好会出大血要人命的。咱这山沟里从来没有能治大病的医生,已经有两位女子就那么自己把自己打死了。唉,真是不敢想呀!”娘说着眼圈就红了。泪水湿了眼眶。
甜甜不說话。可她也明白,铁蛋娘没有说谎。
白天,铁蛋娘在院子里陪着甜甜转悠。晚上,铁蛋就躺在甜甜身边,用手死死地抓着甜甜的手假睡觉。他彻夜醒着。
甜甜终于生了,是个男孩,一家人喜得没法提。
甜甜从此就静心地奶着儿子,她和儿子成了一家人的骄傲与自豪。当小儿子一岁半时,一家人终于允许甜甜可以走出大门去,可抱着儿子不许出大门。甜甜的心里的悔恨此时又加了一层。
一天,甜甜走出了大门再没有回来。她的去向谁也说不清。铁蛋不敢相信,甜甜的心怎么那么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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