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志

　　九点半，老权准时出摊。架好补鞋机，摆开配钥匙的家伙什，静等顾客上门。

　　等待顾客的时间是寂寥的，老权静静地坐在那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瞅着从眼前一闪而过的大车小车。偶尔还会拿出手机无聊地翻一会。

　　摆摊数年，老权也有自己打发无聊的办法，那就是和自己打赌，或者说是和自己开个小小的玩笑。

　　比如说有女人走进对面的美容美发店，老权会猜这个女人今天要染个葡萄紫，或是烫个大大的波浪卷出来。想好了，老权就死死地盯着对面，等女人出来看看自己的猜想是不是会应验。如果赌对了，他这一天都会像中了彩票头奖一样高兴。错了也无所谓，老权还是会用自己手里的锤子剪子将日头从东拉向西。

　　今天和自己打个什么赌呢？老权想。

　　现在是上午十点十五分，老权瞄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等到下午三点十五分，用完五十个钉鞋的钉子。突然一个奇怪的想法从老权那简单的头脑里冒出来。

　　好！就打这个赌，拿自己开个小小的玩笑。

　　从“百宝箱”里抓起一把钉子，老权认真地数了起来，一个，两个……五十个钉子选好了，老权像捧着珍宝一样，再数一遍，确认是五十个无误，这才把它们放进一个小盒子里。

　　要开张了，老权的摊位前来了位美女。“换个鞋跟”，美女撂过来一句话，眼睛盯着手机。

　　好！老权的话不多。

　　接过鞋，老权熟练地开始操作。找出钳子，先拔掉稍有点破损的旧鞋跟，对照原来的样式，老权从他“百宝箱”里找出几个鞋跟，反复比对，要保证做到顾客满意。

　　打开砂轮机，小心打磨后，将高跟鞋反扣在面前的撑子上，老权这才从刚才那个小盒子里找出几枚钉子，“咣咣咣”只听见三声锤响，一只新鞋跟就稳稳地固定在高跟鞋的下面。

　　接过几元钱，老权知道自己刚才用了六个钉子，还有四十四个安静地躺在那里。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老权的“咣咣”声中悄悄地溜走了。這中间老权做了两件和钉鞋无关的事，抽了一支烟，数了两次他选出来的钉子，一次是三十六，一次是十九。

　　老权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估计今天自己一定会赢。

　　又一位客人来了，递给老权一双刚买的学生运动鞋，“打两个鞋掌，现在娃娃的鞋底就费得很”，来人说了一句话。

　　剪鞋掌，钉鞋掌，老权双手灵活地忙着。

　　你说我今天能用完五十个钉子吗？手里忙着，老权问对面的客人。

　　“嗯？”来人眼睛没有看老权，一声嗯好像从鼻子里发出来的。

　　老权讪讪笑了下，没有接话，继续忙自己手里的活。

　　又来了一位学生，脱下自己的鞋指着前面开胶的地方给老权递了过来。

　　你说我今天能用完五十个钉子吗？老权边启胶水瓶边问。

　　能，肯定能！小学生爽快地回答。

　　老权脸上绽开了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高兴，将粘好的鞋递给小学生，他只收了个半价。

　　又送走了好几位客人，老权的摊位暂时安静了下来。摸出一支烟，吐出一大口烟雾，老权又想起躺在小盒子里的那些钉子，扫眼望去，只剩一个钉子孤孤单单地躺在那里。嗯！老权满意地嗯了一声，又一口烟吐了出来，他感觉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是那么舒坦。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两点过五分，离自己约定的时间还差一小时十分钟。一个钉子随便也给它消灭了，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老权很自信。

　　时间就那样一分一秒走过，老权扫视着从面前走过的一双双鞋，有皮鞋，运动鞋，还有布鞋。

　　邪了门了！大约半小过去了，老权只配了一把钥匙，换了一条拉链，那个钉子还是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我就不信，还有四十分钟呢，老权像是给自己鼓劲。

　　五分钟过去了，没来人，十分钟又过去了，还是没来人。老权有点急了。

　　从近处看到远处，再从远处看到近处，老权感觉眼睛有些干涩。

　　三点过五分，那个钉子还在，躺在那里有些刺眼。

　　突然，老权伸手脱下自己脚上的一只鞋，反扣在撑子上，快速拿起那根钉子，“咣咣”，原来躺在盒子里的钉子钉进了自己的鞋后跟。老权的动作很快，他像是和谁在抢时间。

　　嘿嘿！咋还真和自己较上劲了呢？这样一想，老权不由得咧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