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来那年,16岁的麻五正给团长当马夫。
团长说,部队要撤进关里了,你别跟我们走了。
麻五看着团长不吭声。
团长说,这一走不定能不能回来了,你娘咋办?
麻五说,我娘说了,你对我这么好,你上哪我都跟着。
团长“嗯”了一声,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10块大洋说,部队过些天才走,趁这机会,你先回去看看你娘。
麻五谢过团长,刚要走,又被团长叫住了。团长解下腰上佩挂的一把手枪递给麻五说,这把枪你拿着防个身啥的。
麻五犹豫着接过枪说,你这么喜欢这把枪,我……
废什么话,让你拿就拿着。团长瞪着麻五说,真遇到小日本,你可不能装熊啊!
是。麻五收好枪,双脚并拢,郑重地给团长敬了一个军礼。
麻五第3天从家赶回来时,部队已经开走了。麻五这才明白团长骗了他,追了大半天,遇到了团里的黄连长和一群衣冠不整的士兵。
麻五问,你们咋往回走呢?
别提了,碰上日本人了。黄连长说,本来咱们能绕开,可团长非要跟人家比划比划,结果让人家打“哗啦”了。
那,那团长呢?麻五问。
黄连长的声音小了下来,他挨了一发炮弹,人都炸零碎了。
麻五愣了一会儿,蹲在地上,摸着腰里的那把手枪“呜呜”哭了起来。
黄连长拍了拍麻五的肩膀说,哭有啥用,现在部队散了,想不想跟我走?
上哪儿?麻五抹了抹眼睛问。
眼下这情况嘛,黄连长说,只能去当山大王了。
要是打日本人我就去。麻五说。
打啥打。黄连长说,日本人那么厉害,咱躲还躲不起呢。
这?麻五支吾着说,我娘身体不好,我,我得回家侍候她。
黄连长叹了口气说,那就各自保重吧!
日本人占了县城不久,在墙上刷满了“共荣共存”“建立大东亚模范区”等标语,麻五原来所在部队的驻地也被日本人扩建为兵营。
一个月后,黄连长领着几个日本兵找到了麻五家。
黄连长说,我现是治安军的连长,奉皇军之命,特来招募你。
麻五说,我娘身体不好,我得在家侍候她 黄连长撇撇嘴说,皇军知道你当过东北军,要不是我保着,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麻五娘说,我儿不去当狗,就在家侍候我。
不去的,统统枪毙!麻五娘话音刚落,一个日本兵抬手便打了她两个耳光, 麻五红了眼睛,想扑过去,被黄连长拦住了。黄连长说,啥狗不狗的,识点好歹吧。这以后就是日本人的天下了,不听人家的话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麻五望着娘,含着泪说,娘,你照顾好自己,我去当这兵。放心,我记着您的话呢。
麻五在治安军里又当上了马夫。
第二年春天,黄连长不知从哪淘弄了一匹高大健壮的白马去讨好日本大佐。大佐对这匹马喜欢得不得了,可没想到,这匹马野性太足,任谁也驾驭不了。黄连长急得没法,只好央求麻五。
麻五只用了一周时间,便驯服了这匹马。大佐骑在马上狂奔了好几圈,对麻五伸出了大拇指,你的,以后跟着我了。
麻五机灵勤快,除了尽心伺弄那匹马,还偶尔侍候一下大佐。只几个月时间,便取得了大佐的信任,成子大佐眼前的红人。麻五娘去世时,大佐还给了麻五一笔钱,说是慰问金。麻五把娘安葬完后,偷偷把团长给的那把枪带了回来,藏在了马厩里。
秋天时,日军的一位中将要来视察模范区建设情况,顺便检阅一下部队。大佐主动把白马让给了中将,并再三叮嘱麻五,千万要把马牵好,不能出一点纰漏。麻五拍着胸脯说,放心好了,一百个放心。
为了怕马在视察过程中拉粪,麻五还特意在马屁股上挂了个粪兜。
中将骑在白马上,在城里转了一圈,一边夸赞模范区建设得好,一边夸赞座下的这匹白马。陪在旁边的大佐频频点头,不停地说着什么,脸上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得意。
麻五牵着白马,不紧不慢地走着,不时看一眼灰蒙蒙的天空。
出了县城,麻五悄悄加快了脚步,渐渐和中将走在了最前面。走到兵营前的一个小山坡上时,麻五用力拽了一下缰绳。白马两个前蹄猛地抬起,立刻把中将甩了下来。
中将晃了晃,还没等站稳,脸上便挨了麻五的几个耳光。
麻五边打边说,这个是为团长打的,这个是为我娘打的,这个是替死去的弟兄们打的……
中将显然被打蒙了,使劲地晃着脑袋。
麻五连打了中将十几个耳光后,立刻从白马的粪兜里掏出那把手枪,把枪里所有的子弹都打在了中将的胸上。
等大佐等人回过神来,麻五已经骑上白马,飞奔远去。
天快黑时,日本人打死了白马,终于在一条江边追到了麻五。
麻五站在白馬前,看着逼近的日本人,冷笑了几声,高喊道,老子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帮强盗!你们不滚出去,老子就永远不让你们消停, 麻五说完,慢慢转过身,径直走向了滔滔的江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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