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头爷孤苦一人,住在村头一间破房子里。由于他脾气古怪,村里人都叫他“老火头”。他很少说话,也很少有人和他说话。
火头爷走路的姿势很特殊,弯腰,低头,架着双臂,步如流星,好像一位战士听到了冲锋号,在向敌人发起最后的冲锋。
火頭爷当过兵,不过当的是国民党的兵,这一点爷爷可以证明。
火头爷年轻时被国民党抓了壮丁,打仗非常勇猛,还曾得到过青天白日勋章。可不知为什么,后来竟稀里糊涂地成了解放军的俘虏。火头爷在红旗下打仗一样勇猛,有时在战场上偷偷喝几口酒,听见冲锋号响起,拿起机关枪,冲起锋来不要命。在一次战斗中被一颗子弹击中左腿,留下了残疾。
火头爷整天独自一人,挎着粪箕子像幽灵一样在坑边、河道、田间地头溜达,拾柴火,见什么拾什么,庄稼秆、枯树枝,棺材板也拾,知道谁家困难,就把柴火倒在谁家的院子里;见到哪里的路坏了,他就把它垫平修好;看到谁家地里草多,他就进去割一割;看到谁家地里有牛羊在吃庄稼,他就过去把牛羊赶回村里。
田野里有一口灌溉井被顽皮的孩子用杂物填堵了,无法抽水。人们都站在井边指手划脚,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肯下井。火头爷没说一句话,下到井里把井淘干净了。人们只知道乐呵呵地下水泵浇田,却没有人理会全身都湿透、冻得直打哆嗦的火头爷。火头爷看着人们抽水浇田,他站在那里嘿嘿地笑。笑完,回家换了身干衣服,又挎着粪箕子满田野转悠去了。
火头爷的破院里子有一棵大杏树,每到麦黄时节,黄黄的杏子挂满枝头,我和小伙伴经不住杏子的诱惑,就翻墙进院,偷偷地爬上杏树偷吃杏。有时被火头爷逮个正着。火头爷并不骂,只是用灯泡一样的眼睛瞪着我们,扬起长长的竹竿,举了半天又放下。最后,他还用竹竿打落杏子分给我们吃。他在一旁嘿嘿地笑。
火头爷见田寡妇带着孩子生活困难,就把拾来柴火放她家院子里,把她家田里的草割得干干净净,还把她家院门口用煤渣垫平,下雨天没有泥泞。
田寡妇受不了村里人的流言蜚语,就骂火头爷贱、浪,老不死的,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有一天,县里派人来落实情况,火头爷被认定是残废军人,每月发放一笔不小的抚恤金。村里还给他修建了新住房、新院墙。
可是火头爷的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变。有钱不会花,衣服很少洗,还是整天挎着粪箕子满田野转悠。
好人就会有好报。田寡妇不再骂火头爷了,看火头爷的眼神也变得妩媚起来。有时会让孩子给火头爷送些好吃的,还常常把火头爷的衣服洗好,让孩子送回去。
有村民见孩子给火头爷送东西,就拦住孩子说:“以后你不能再叫他火头爷了,应该叫他火头爸了。”
没想到孩子戏笑着说:“我叫他爸,你叫他爷,你是我儿子,快叫我爸爸。”说完撒腿就跑。
火头爷有了女人的滋润,像是变了一个人,人也亮堂起来。
农历腊月十六,雪花飘舞,火头爷跟着田寡妇在村里发起了喜糖……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