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这座小城后不久,认识了老梅。
老梅中等个头,微胖,黄脸,两只眼睛爱盯人。在一件事情上,他帮了我的忙,我俩从此有了交往。老梅把我当成知心人,有什么事愿意跟我叨念叨念。
一天,老梅皱着眉头抱怨道:“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碰上了这么个头儿。”
原来,他对他们单位的领导有看法,说那领导这也不好,那也不对,而且怀疑人家和他过不去,暗地里在整他。
我觉得他的话有些过头,就劝他体谅人家,谁都不容易,又宽慰他,凡事想开点。
又过了些日子,一天晌午,我接到了老梅的电话,他开口就说:“老弟,你說我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了这么一帮子同事。”
他说话有点急,因为急,个别字眼有所结巴。其实他和同事之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谁多干点谁少干点的小事,他还真较真,委屈得不行。我不免又劝解了他一番。
那天,我正好路过他那里,便拐个弯,找过去了。一见面,他竟垂头丧气地说:“唉!算是倒霉透顶了, 就差俩数五百万就到手了。”
原来,他买了张彩票,差俩数中大奖。不过,这样他也中了几千元。
这事没多久我接到了老梅的电话,他说:“老弟,我辞职了,他们没拿咱当回事, 我还不伺候了。”
木已成舟,再说别的就多余了。他让我帮忙,有合适的差事惦记着点。
下班回家的时候,我看到街边的一个面铺正在招租。我想,老梅在这里开个店不是蛮好吗。这里离我的居处不远,将来给他帮个忙也方便。于是,我去电话把这情况跟老梅说了,他权衡了一番,抱怨了几句,同意了。
几经周折,老梅的杂货店开起来了。
开始,生意一般,老梅自然牢骚满腹,后来逐渐就好转起来了。当然,这种店没有太大的收入,挣个吃喝绰绰有余。
我到他的店铺去,随口问他生意怎样。他“嗤”了一声,说:“就那样,不死不活的。倒霉催的,这一块住这么一帮穷......”“鬼”字他没完全吐出口,大约忽然意识到我也是住在这里的一份子。他笑一笑,把话题岔开了。
当我得知他得了癌症的消息后,我去医院看他,他拉住我的手,眼泪汪汪地嗫嚅道:“老弟,你说说,有谁比我的命还差啊!”
我自然用好言抚慰他。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因为老梅还不到四十岁啊。但我注意到,这次他没提“倒霉”这俩字,也是,没有必要再提了,因为他的“霉运”到头了。一个月后,老梅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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