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四是我们老家第一个握方向盘的司机。
他在西藏当过十年的汽车兵。转业后分到了县汽车队。
四个轮的汽车,乡下少见。当时,有句很流行的话,一是权,二是钱,三是听诊器,四是方向盘。刚好,文老四兄弟中又排行老四,为此,村人都喊他文老四。
有了这手吃香的技术,文老四回家娶媳妇,没费吹灰之力。他看好了邻村的民办老师柳琴。
柳琴小他五岁,人长得俊俏。有次,柳琴进城学习,没赶上客车,一个人正焦急,碰巧文老四回车队,搭上了顺风车。一路上,两人聊来聊去,就有了好感。后来,柳琴家翻盖旧房,文老四瞅上这机会,利用下班时间,又是拉砖又是拉沙,一通忙活,柳琴的父母也瞧着顺眼了。
接着,柳琴和她妈去县城,坐进了文老四的驾驶室。车行到半道的一树林时,却突然熄火了。文老四说,车坏了。他让柳琴妈踩着刹车,就拉着柳琴要她下车去帮他修车。柳琴和她妈谁都没有想到这是文老四的一个阴谋,一个狠命地用脚死死地踩着本就不用踩的刹车,一个就这样随着他钻进了车底。
文老四就这样在柳琴她妈的眼皮下,在车底下把半推半就的柳琴变成了他媳妇。气得柳琴骂他,早晚还不是你的人,猴急啥?
文老四一撇嘴,说这叫先下手为强,稳当。
文老四办事稳当,开车也稳当。十几年车,针眼小的事故都没有过,年年是安全标兵。
后来,县车队倒闭了,一些个体户纷纷跑起运输。起初,文老四给人家开车。
眼见儿子到了娶亲的年纪,要盖房还要彩礼钱。他决定也干个体,东借西凑弄来几万元钱,买了一辆旧货车。
文老四开车稳当,再加上吃苦耐劳,没出两年就还上欠债,还盖起三间瓦房。
这天夜里,文老四在县城卸完货,回家的半道上。突然,瞧见前方路中央隐约倒伏着一个人。他一惊,立马刹车。下车一看,是一个男子,被车撞了,脑袋血肉模糊,昏迷不醒。
文老四连忙先将男子拖到路边。再摸男子尚有心跳,还有救。那时,没有手机,不像现在打个120急救电话这么方便。文老四急得四下张望,可半天连个过往的车和人影都没有。
最后,文老四救人心切,不顧那男子满身血污,用力抱进了驾驶室。加大油门,一溜烟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伤者家属不在,医院没法做手术。文老四心想,救人救到底,自己先垫上住院押金。
结果,人是救活了,却成了植物人。第二天一早,伤者的家属闻讯赶来,也不问青红皂白,二话没说就扯住坐在走廊上犯困的文老四,认定他就是肇事者。文老四浑身张嘴也说不清,那时路上也没有监控摄像头。再说当时天黑人少,他也没找个证人。
由于伤者和文老四的车都离开了出事现场,交警也没法处理。
结果,文老四就被告到法院,赔偿伤者医疗费。
柳琴一下子给气病了,不住地埋怨文老四太傻,说遇上这事,别人躲都躲不及。
文老四自然懊悔万分,说,当时把人拖到路边,俺也想开车走人,可一想人命关天啊,哪能见死不救。
幸好,柳琴通情达理,说事已然摊上了,咱自认倒霉。
伤者是邻村的刘大柱,家里也不富裕,就一个闺女,开着一个小卖部。刘大柱一瘫,家里倒了顶梁柱,全靠文老四出钱治病。
很快,文老四的车也卖了,儿子的婚事也散了。
老家的人,眼瞅着都在背后议论,文老四平时办事这么稳当的人,咋办了这么件糊涂事。
文老四闷声不吭,又给别人开起长途货车,白黑都在路上,挣的钱全给刘大柱看病治疗。
由于治疗及时,刘大柱慢慢地恢复了意识,而且还说出真正的肇事者。
那天黄昏,刘大柱骑着自行车去城里进货,回来的半道上,被一辆装满水泥的农用车撞飞了。刘大柱当时意识还清醒,认出是邻村卖建材的杜狗子。刘大柱就拼命喊,别跑,俺认得你。孰料,杜狗子一听这话,竟然一踩油门,倒着车又狠狠地撞了刘大柱一下。
刘家报案后,公安人员将杜狗子抓获。杜狗子供认不讳。
真相大白,冤枉了文老四。刘大柱的老婆和闺女来到文老四家,齐齐跪下,叩谢救命的大恩人。
随后,又将杜狗子判给刘大柱的医疗赔偿款,悉数给了文老四。
文老四放声大哭,一头栽在床上。或许,他太疲劳了,竟沉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时,柳琴告诉了文老四一件开心的事,刘大柱的闺女跟他儿子,这些日子,一来二去,由恨生爱,两人有了感情,过些日子想定亲。
文老四长叹了一口气,说,老天有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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