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庆福

　　李黑好长时间没见到狗杯了。好长时间是多久？李黑算了算，大约有小半年了。这其中的缘由，一是信访办事多没空回焦庄，二是他也没见着狗杯来乡驻地赶集。他因此有了一丝疑惑，莫非狗杯不卖狗肉了？

　　李黑悉心打听了，最终证实狗杯依然赶集卖狗肉。如今不同的是，狗杯总在摊前翻看一本线装《周易》，却不着急招徕生意。很多人因此得知他精通卦道。但狗杯从不在摊上算卦，也从不轻易给人算卦。多买狗肉，才有去他家算一卦的机会。他的狗肉卖得贼快，卖完了就回，李黑哪里能碰得到他！

　　那本线装《周易》是从李黑这儿拿走的。李黑明白，狗杯的狗肉卦属于迷信，不能信。不过狗杯是他打小的伙伴，他自然不肯说破，却再次动了以狗杯为素材写小说的脑筋。

　　李黑已经搜集了以下几个素材：亮子找狗杯算过卦。

　　亮子媳妇生了女儿后，不知何故没再怀孕。时隔多年，不知何故又怀了孕。两口子都想生个男孩，但亮子媳妇四十多了，不敢轻易去做B超，便找狗杯问卦了。狗杯大眼珠子骨骨碌碌转了又转， 然后翻那本《周易》。过了好久，他才从口里蹦出一句话：“放心，男孩。”亮子媳妇欢喜极了，临走买了一条狗后腿。今年刚入秋，亮子媳妇真的生了个儿子。

　　焦二从县城来找过狗杯。焦二承包了护驾山社区的工程，完活了却找不着人结帐。狗杯端着《周易》看了近两个钟头。焦二大气没敢出。末了，狗杯才说了话：“放心。”焦二不想坏了规矩，想提走刚出锅的一条狗。狗杯不让，打小的伙伴不搞这一套。后来开发商果然露面了，把一幢楼抵给了焦二。焦二赚大了。

　　透着神气的狗肉卦也传到了李四耳朵里。李四是计生局局长，按说不该迷信这事，可他还是开车来找狗杯了。狗杯合上那本《周易》：“咱兄弟不迷信，只按《周易》说话。你的事还真不好说，谨慎点兴许没事。”明白人不用多说，李四顿时额上冒了汗，临走提去了一个狗头。

　　狗杯也有不算的卦，那就是村主任大黑的。狗杯只顾翻看《周易》，始终没说话。大黑想出高价买几根狗鞭，狗杯媳妇小红硬是说狗鞭全被预订了，不卖。大黑悻悻地出了门。不久，大黑因为经济问题受了处分，成了冬训班的典型材料。

　　这些事让李黑觉得有趣。但他认为要把故事写好，还需要与狗杯有个亲密接触。周末回焦庄时，他把狗杯堵在了狗肉店里。

　　狗杯说得直截了当：“这是迷信。我仅上了两年小学，看得懂《周易》？”

　　李黑岂肯让狗杯蒙混过关。他证据凿凿地把以上事例说了一番。

　　狗杯知道绕不过去，这才做了些解释：

　　“从亮子媳妇体态上看，确实像怀了男孩。咱都是过来人，这没啥说的。他两口子整天忧心忡忡，所以我这才说是怀了男孩。焦二的事更简单。护驾山社区改造牵涉到很多个层面，开发商不结帐，可楼房还在呀！李四官至局长，身上的事肯定少不了。再不收手，谁能保证不出事？高处不胜寒，他能不心虚？大黑占用村里的耕地搞开发，黑豆等人为此多次上访，你们信访办是知道的。我破不了这個局，再多的狗鞭也不能卖给他。”

　　李黑还是不解：“咋会有这么多人被你唬住？”

　　狗杯笑了：“猜对了心事呗。对这些人多点了解，哪怕是一件事的小尾巴，你尽量地完善了，就能说个大差不离了。在政府里混，这是个基本功。你写小说不也这样，编得有鼻子有眼的？”

　　李黑并不死心：“你给我算一卦，看看我有没有运气？”

　　狗杯摸了摸《周易》又放下了：“官运享通，就要高升了。”

　　李黑心里咯噔一下子。乡政府班子调整又开始了，但愿这狗肉卦又神又准吧。

　　李黑临走也提了狗肉，是狗杯送的。不过他心里越来越忐忑了。因为他在路上接了个电话，他被提为信访办主任了。

　　狗杯后来给李黑打了贺喜电话。狗杯说：“咱兄弟不迷信。主要是你经历了几次挫折后更成熟了，提拔是必然的。傻子都能猜出来。”

　　李黑没心情构思小说了。他琢磨着是不是把狗肉钱给狗杯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