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学院钢琴系大四学生叶朗还有几个月就要毕业了,他正为自己的工作在海滨城市大连奔波。几天下来,一筹莫展,无意识中看见晚报登载一则招聘家教钢琴的消息,他想,与其说闲着不如找点事干干,于是他拨通了电话,听到对方一阵剧烈地咳嗽,老半天,她才说,她是一位耄耋老人,在人世间所剩无几,最后的时光希望在钢琴曲中消亡,条件优惠,可以吗?叶朗犹豫了一下,应允了。
当他敲响雇主的大门,门自动开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哼哼呀呀地卧在床上,其衰老程度超过他的的想象,主人看见应聘者,笑了,满脸的皱纹像涨潮的海浪向老太的耳后狂涌过去。少顷,老太似乎卯足了劲,告诉叶朗,她只想聆听他弹凑半个钟点的钢琴曲子,别无他求,报酬是一次一百元,一天一算账。叶朗一听,正苦于自己找不到地方练钢琴呢,有此等好事,岂能放过,立即笑笑说,没问题。老人说如果方便就从今天开始,叶朗一边点头一遍朝窗前的钢琴走去,老远地他就瞄见,那是一台让他心动的三角钢琴,他认出竟是地道的美国老古董:施坦威牌!虽然年代久远,琴身有些幽暗,依然透露着典雅名贵的气息。叶朗坐下,打开琴盖,弹了几组音节之后又试了试琶音,八十八个黑白键子音都很准,这样他大喜过望,回头对老太说OK,老太要求他弹一首死亡的曲子,叶朗考虑了一下,莫扎特的《安魂曲》便在他的手指尖流淌出來。音色天空般的明亮、辽阔,和弦似喷泉溢出,犹如白色大理石在夏天的原野上沉思,任何恐惧、焦虑都被大片的森林吸收,这时候的灵魂经过涅槃的洗礼,越加圣洁而透明。
曲子弹完,老太的呼吸声均匀多了。
叶朗捋了捋前额的头发,开始弹凑老太另外要求的两首曲子《十三双眼睛》,这首乐曲叶朗明显加快了节凑,时而低八度,时而高八度,有一种回肠荡气的气息扑面而来,尊重生命的强大情绪自叶朗的血液中通过无踏板的效果,非常质感地喷发出来。
这时的老太,眼窝已经噙满泪水。
当然对《忏魂曲》的弹凑,叶朗采取一种叙事的自由慢板,音符如落叶,泰然自诺,对生活的渴望,对美好的追求,以令人眼花缭乱的琶音撞击着所有的心灵,叶朗感觉到那些逝去多年的人们也在聆听,他对乐曲的理解让大地,天空,海洋,过去,现在都为之动容不已。
几声微弱的鼓掌从老太的床榻送来。
第一课在生命的博弈中结束,老太竟能匪夷所思地坐起来,连连对叶朗说谢谢,这让叶朗异常感动。
第二天开课叶朗得到老太的默许,他选择了贝多芬的《命运第五交响曲》、《月光奏鸣曲》、《献给爱丽丝》,然后他又弹凑了拉赫玛尼诺夫的《帕格尼尼狂想曲》、柴可夫斯基的《1812序曲》及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陆》。只见叶朗十个手指简直就是十根柔软的面条,一会儿像蝴蝶轻吻花瓣,一会儿似日出惊动山岗,激情与青春在顶着白雪的木屋里重逢,玫瑰与枪支在同一个背景下将自己的影子抛向蓝天。
老太听的如醉如痴,像一个婴儿,不知不觉睡着。
第三天,叶朗即兴弹凑了久石让的《天空之城》、李斯特的《埃斯特庄园水的嬉戏》之后,又弹凑了《系条黄丝带在老橡树上》、《到旧金山别忘了头上带花》、《雨点不断打在我头上》等爵士、蓝调味很浓的脍炙人口的曲子,整个屋子被无限美妙布置的天衣无缝。
老太的另一个变化,就是随着叶朗的弹凑还能唱上几句。
很快。二个月过去。
一天,叶朗在老太家弹完曲子之后,对老太说,从今以后穷无须再来,因为你已经是一个精神完全健康的人了。这是两个月的工资,我不要了。但,我有个请求,请你摘下头套。
随着头套的摘下,叶朗看见一个少女的黑发瀑布般飞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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