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了,繁闹的街道静了下来,没有了商贩往日的叫卖声,没有了孩子们的嬉闹声,也没有了匆忙的脚步,年,近了,终于近了……
与这份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心,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他的心从静变成了不安。除夕的下午,人们忙着在家里贴春联、包饺子,准备各色菜蔬,少有人在街上走動,偶尔走过几个匆忙的、归乡的身影便牵住了他的眼、柔软了他的心。
他在小车旁边坐下来,天可真冷啊!他蜷缩着身子,搓了搓手,又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他伸长脖子,仿佛要看到路的尽头。
雪越下越大,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他快速跑上去。正当他想紧紧抱住时,一句冷冷的话让他掉入了万丈深渊。他不好意思地收回张开的双臂,在鄙夷声中低下了头。
他慢慢退回到米花车前,眼角那滴晶莹悄然滚落。他百无聊赖地坐在米花车前,不知要做点啥。
雪越下越大,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盯着远处那个熟悉身影看了半天才快步迎上去,可当他看清眼前是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人时,热络的心再次被抛向了万丈深渊。他失望地退回来,烦闷地拿出一支烟,又沉吟着放进了口袋。儿子的话他都会听,儿子说他心脏不好,不能吸烟;儿子说他两条腿上的血管都有堵塞,不叫他受凉受寒。想到这儿,他心头一惊,这要是让儿子看见他站在风雪肆虐的街道上还了得?想到这儿,他赶紧擦了把脸上融化的雪水和眼角的泪水,快速走到米花车旁。
雪停了,他将炭炉移出来,里面的碳还是干爽爽的,他放心地嘘了一口气,将炭火点燃。慢慢升起的烟火让他的身子和心暖了很多。
他将米放进爆锅,放进一勺糖,又放进去一勺。他想,爆好这锅米花,儿子就回来了。他眼前出现了温馨的一幕:儿子吃着香甜酥脆的米花,他麻利地包着饺子……
他擦擦湿润的眼角,快速摇动爆锅。还记得那年,儿子考上了商学院,他拿着儿子的录取通知书在老伴坟前哭了一夜,也笑了一夜。第二天,他就借钱买回来了这个爆机。刚开始生意并不好,现在的城市人都觉得这种米花不卫生,情愿在超市买现成的放在微波炉里微一下也不愿尝尝他这“纯天然”的食物。可他没有气馁,硬是靠着白天爆米花,早晚收废品的钱供儿子读完了大学。现在,儿子成了一家国有企业的负责人,经常出国、讲学,虽说是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可他心里却越来越甜。
一周前,他拨通了儿子的电话。听着儿子关心而又略带沙哑的声音,他思量已久的话就是说不出口。最后,还是儿子说,您别惦记了,今年春节我回家陪您还不行吗?儿子的一番话让他心里落了稳,放下电话便迫不及待地去置办年货了。年货置办好了,他才重新推着米花车出来。虽然儿子不让他再卖米花,可不卖米花他做啥?以前爆米花是为了赚钱,现在爆米花是为了忘却孤独。儿子提干后,差不多有一年没回来了,虽说隔三差五给他打个电话,可这打电话跟见面能一样吗?儿子是个好官,为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能给儿子丢脸。时间长了,小区人也跟他聊天,可他从来没有泄露过自己的身份。
他边摇爆锅边安慰自己:快回来了,快回来了。
华灯点亮了城市的夜空,也点亮了除夕的夜色,街道再次喧闹起来,小区门前不时有人出来燃放烟花爆竹。当噼噼啪啪声传来时,年真得近了,而他的心也渐渐冷了。
他将凌乱放着的米花胡乱收拾了一下,朝家走去。
爸,我回来了。
随着一声呼喊,一个年轻人跑到了他的跟前,帮他一起把爆米花机拿回了家。
哦,儿子回来了,爸爸这就给你包饺子。
看着老人忙碌的身影,年轻人流下了泪。
年轻人叫徐桐,去年,老人的儿子万新为了救他三岁的孩子,不幸溺水身亡,老人伤心欲绝,精神变得不正常了,错把他当成了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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