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堵土垛墙,把大车和水花分为两家。大车在梦里头无数次翻过垛墙,走到了墙的那一边。甚至梦里头推倒垛墙,与水花成一家。但是醒来,垛墙依然横在他们中间。墙外是他或她,墙内是自己。
水花可不想这样。大车在她眼里是好邻居,是本家好大哥。水花的老公在内蒙古打井,一年中腊月二十八回来,初五又走了。大车媳妇跑得远了,跟舅妈一起去阿联酋洗盘子了,两年也不回来一次。他们都有一个小孩远在十多里外的镇上上初中,住校。两家还都养着一条狗,是看家的土狗。水花家的是公狗,大车家的是母狗。主人们各忙自己的事,有时交往也隔着垛墙,互不照面。两只狗就随意多了,它们天天厮守一起,公狗随时随地爬上母狗的身体,随心所欲。
垛墙的高度有一人高低,人走在墙外刚刚能看到头顶。大车在院里忙碌的时候,水花能看到一个光头的顶盖,像一只甲壳虫在飞。水花在院里走的时候,大车能看到一条马尾巴在跳舞。如果这情景出现了,大车会隔着垛墙喊,哎,留旺家的,用用你家斧头。唤作留旺家的水花就会把斧头递过去,用完再递过来。水花遇到做了好吃的,也會喊大车哥,我做了这个你尝尝。水花立脚站在墙这边,用碗扣到墙外面伸过来的碗里。
立春刚过,水花家的花生地该翻了,大车开着他的拖拉机突突一晌,地暄腾了,畦也搂好了,只等春雨一来,马上点种。麦收和秋收,大车也是顾不得自家,先把水花家的抢回家。水花给大车钱,大车说啥也不要。水花也有的回报。她洗衣服的时候,会隔着墙头喊一声,大车哥,有衣服吧。
村里有人说,水花是陵水镇最好看的女人。这个有点夸张。陵水镇5万多人,谁能把人认完。但是,说水花是三里五村最好看的媳妇,没谁打别。那腰身,那脸蛋,一说一笑间的妩媚劲儿,就是放到城里,也是烂漫的鲜花一朵。曾有不少男人夜间打水花的主意,都被大车撵跑。大车保护水花,要给水花看门。
既然谁见了都会动心,想想,这大车和水花墙里墙外,你来我往的,能没点心思。
一天深夜,大车喝了酒,心思膨胀了。大车在墙垛根下垫上几层墙砖,搭梯子翻过了墙。水花家的大狗叫了两声,一看是大车,不叫了,摇着尾巴把他带到水花歇息的房间。水花看见大车,马上明白了他的心思。大车试图拥抱水花。水花拒绝了。水花说,大哥,咱是好邻居,如果那样了,还是吗?大车停住动作,一下子不好意思了。两人相顾无言。大车默坐了一会儿,原路翻回自家。
以后的日子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大车和水花该借的东西还借,该送吃的还送,该帮工的帮工,该洗衣的还洗衣。两只土狗依然嬉戏打闹,不弃不离。只是,大车家的母狗腰粗了,像怀上了。
又一年的腊月二十八,水花的老公留旺回来了。他们久别如新婚,诉说不尽的思念。水花躺在留旺怀里,说起了大车的好处。留旺听了,觉得应该感谢一下人家。
第二天天一亮,水花和留旺站在墙里,喊大车。垛墙那边的甲壳虫飞过来,伸出一双手,接过留旺给他的两瓶好酒。留旺说,大车哥,过年喝吧。
街上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两只狗也跟着跳起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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