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剑

　　“毛茂，你能帮我联系一个学画畫的地方吗？我也想学画画。”在河滨散步，见沿路不少学生在写生，奶奶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我感到有些意外。

　　“奶奶，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学画画呢？”我疑惑地问。

　　“有句话叫‘活到老学到老，我也不想白白浪费掉剩下的光阴嘛！”奶奶理由充分地说。

　　“这样吧，奶奶，如果你不介意，我建议你到社区老年活动中心去，那里开展的活动比较丰富，有打腰鼓的，有扭秧歌的，有吹拉弹唱的，差不多样样都有。”

　　“毛茂，除了画画，我对别的什么也不感兴趣。”奶奶毫不含糊地说，“你就帮我这一次忙吧！”

　　“奶奶，你都快80的人了，不管是手脚还是脑子，都不比我们年轻人了，应该多享享清福才是，怎么非要学画呢？”

　　“就是因为我老了，才是更想学画呢。如果我现在不学，今后就再没有机会学了。”奶奶一脸的认真。

　　奶奶什么爱好都没有，一个人待在家里，除了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就是看看电视，挺寂寞的。如果去学画，不仅丰富了生活，还对修养心身和减少患老年痴呆症的风险有很大帮助，何乐不为？于是，我对奶奶的想法表示赞同。

　　随后，我打电话与老年大学的蒲主任进行试探性联系，告诉了奶奶欲学画的事，蒲主任满口应允，我即把蒲主任的意思告诉了奶奶。

　　第二天，奶奶早早便起来做好了去老年大学的准备。看着奶奶人逢喜事一般的样子，我二话没说，开车把她送到活动中心，托付给了蒲主任。

　　两个星期后，蒲主任打电话告诉我，说奶奶学画的热情和悟性都很高，但就是有点搞不明白，为什么奶奶只让老师教她画山画水画侗寨，花鸟鱼虫什么的都不肯学。而我暗自在想，奶奶都这样一把年纪了，作为侗家人，她对侗寨有特殊感情，发生在她身上的情况，应该是一种心理回归所致。

　　一晃，奶奶学画就有了一些时曰，画技得到了很大提升，大家对她画的侗家村寨，都啧啧称赞。

　　“奶奶，大家都夸你画的画很不错呢，说如果拿去参赛，肯定能够获得大奖。”一天，我止不住好奇，对奶奶夸耀道，“奶奶，你能不能也把你的大作拿给让我欣赏欣赏？”

　　“毛茂，那是人家哄你奶奶开心的。”奶奶不好意思地说，“你如果看了奶奶的画，把大牙笑掉了，就别怪是奶奶害你的呦。”

　　奶奶好像早就有了准备，说完，就径直到自己的卧室取出一张画，然后小心翼翼地在桌子上铺开，一幅晨曦中依山傍水的村落便展现在眼前。

　　“哇，奶奶，你画的这侗寨好美呀！”我被奶奶的画折服，情不自禁地说。奶奶却显得很平静，就一种平平常常心态。

　　一会，奶奶若有所思地说：“毛茂，我画的这画，就是我们的老家平阳。几十年前，老家因为修建水库，已被淹没了。但不知怎么回事，这段时间啊，我老是经常做梦回去老家。我还梦到，你爸爸用桐油把老屋刷得亮晃晃的。”

　　提起老家平阳，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的。过去总听老辈说，“到了平阳，不想家乡，离开平阳，就想爹娘”。可见，平阳应该不是一般的美，但我也只能通过大脑去想象。今天通过看了奶奶画的画，我对老家平阳终于有了直观的认识。

　　“难怪奶奶非要学画，原来老家这样美，奶奶对老家的情结才这样难以割舍。”我在心里暗想。

　　“奶奶，都说故乡是根，人越老，对根的意识就越更强烈了。这一点，对我们年轻人来说，是无法感受到的。”

　　“是呀，老家是根，老家没了，根也就没了。”奶奶伤感地说。

　　“奶奶，我们只要心里装着老家，根就永远也不会消失的。”

　　“嗯，嗯。”奶奶顿了顿，“毛茂，我也知道，你们这代年轻人，对老家是没有什么印象的，我就怕我们这些老骨头一走，就再没有谁知道了老家的模样。所以，我才一定要学画画，把老家给画出了，目的就是要让子孙们都知道老家是什么模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