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福根落寞地目送工友下山。大伙春风满面,人人脸上洋溢着即将回家的兴奋与喜悦。
福根,你莫趁我们不在,偷偷下山找女人啊。有人调侃。
福根脸一红,枪都生了锈,哪还有那心思?
工友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影了,福根才怏怏地返回工棚。摸摸胡子拉碴的脸,不由得眼眶一热,涌出了酸酸的泪花。——若不是老板给三倍的工资,一举粉碎了他回家的念头,他也不会留守工地,守着那些毫无生气的搅拌机、铁锹、扁担……
除夕,细雨飘飞,山犹冷凄。福根筒着手,在那条奋斗了一年多的高速公路上踱来踱去。路面铺有一层粗麻袋,踏上去“咯吱咯吱”地响,像踩在心尖上。
郝灿在电话里说,……我想跟大伙一块过来,在深圳当保姆也能挣个几千几百的。
福根一听就火了,声似炸雷,你出来了,咱妈谁服侍?崽女读书呢?还有——
哪知郝灿火气更大,马上打断他的话,够了,我受够了,我又不是你家的保姆。我偏要来,偏来!她歇斯底里一阵呐喊,继而抽起鼻子,嘤嘤哭泣。
福根晓得她是故意气他的,便好言安慰几句。在内心,他特别希望老婆在身边,最起码能洗衣暖脚唠嗑啊。想着想着,就有一团火焰在体内奔突——福根已有一年多没碰女人了。有一次,与工友上街理发,福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了一会儿,工友皆不知去向,有卷发女孩笑眯眯地走向他,凸凹夸张的身子巴得他紧紧的。福根稀里糊涂被女孩带进了包厢,一双嫩手在他身上如蛇般游弋。福根呼吸有些不匀称了,一股久违的热浪袭卷全身。女孩说,大叔,你先去洗个澡吧。福根一听“大叔”二字,羞愧难当,汗如雨下,赶紧推开女孩,溜回工棚,大口大口吞酒……
像往年一样,春节过后,工友们辞妻别子再出发,踏上打拼之路。众人下了火车,租一辆大巴直抵工地,大包小包的下了车。福根早已做好饭菜,上前迎接,一时竟惊呆得说不出话,眼晴瞪得比铜铃还大。
郝灿来了!
这是真的吗?福根揉揉眼睛,掐掐胳膊,感觉到疼痛,才知不是做梦。
郝灿羞怯一笑,红云满面。福根也想笑,却脸一沉,蠢堂客,你来做么子?家都不要了?
满腔的喜悦突遭粗暴的呵斥,郝灿几欲坠泪,你一年没回了,心里还有家吗?
我,我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咱妈治病,崽女的学费,还有化肥农药……
工友赶紧岔开话题,福根,你老婆专门来看你,你要请客啊,今天是个好日子。
对,今天是情人节,福根要过幸福生活咯。他们故意把“幸”读成“性”,声音拖得老长。
郝灿低下了头,脸色绯红。福根拿眼偷偷地瞅她。
傍黑时分,福根带郝灿去逛街。小镇繁荣,不亚于内地城市。华灯初上,流光溢彩。
福根抱怨郝灿太任性了,别的不说,盘缠都不易。郝灿没好气道,你呀,要不是咱妈和崽女催我来一趟,打死我也不来看你……
真的?福根故作惊讶,心里却窃喜,崽女懂得疼老子咯。又扯她衣角,我们租房子住一夜,要得不?
郝灿拧他胳膊,你是大老板?有钱租房啊。
福根捉住郝灿的手,那,那,我……今天还是情人节呢。
郝灿“扑吃”笑了,这洋玩意你都学会了。你不是不要我来吗?
春雨淅淅沥沥,玫瑰花芳香缕缕。瑟瑟寒风中,传来了少女清脆的叫卖声。福根问花怎么卖?少女答十元一束。福根掏钱。郝灿按住福根的手,你傻呀,十块钱买一朵花,能吃还是能喝?福根执拗买了二束,双手捧着,面朝郝灿,郑重其事道,结婚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献花给你。郝灿一时无语,泪光点点。
夜色深沉,缠绵春雨没有一丝停的迹象,福根牵着郝灿大街小巷找房子。他们寻遍了所有的宾馆旅社,全都挂起了“客满”的牌子。看到福根一脸的沮丧,郝灿偷偷乐了。
此时,福根电话响了,一接听,是女儿甜美的声音:爸,你为了替奶奶治病,为了我和弟弟读书,为了家,一年到头在外面打工,辛苦了……希望你和妈妈过一个温馨快乐的情人节。
福根眼眶湿润了,用手去拭,却被郝灿抓得紧紧的。
两人越挨越拢,手中的玫瑰轻轻摇曳着,余香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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