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了,深到不可测的地步。我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一个叫闫县的海边小县城。
老街像一座不制砖的老窑,默坐着,有一些絮絮的东西在窑头轻扬。
秋的尽头再次迎来季节的变化。这个时候,雨常常不期而至,人们都习惯了雨在这个季节的造访方式。
时间永远站在两旁,风化了一般的像一只经年失修的钟。冷的雨,冷的空气,冷的街,我走着。老街两边的老屋错落着,里面传来杯盘相碰的声音,老人的咳嗽和儿童的笑声……一股股温暖的气息,一种人间烟火味。“悉悉格格”,“悉悉格格”,两旁的老屋里不时飞出一朵一朵的打牌声。多么的熟悉啊,这打牌声!当年我也曾经常在这条老街上打牌,也曾单吊三饼自摸。
此刻,打牌声犹如老情人的招呼,像一盆微红的炭火,钻到人的心里,暖烘烘的。在一座布满老藤的老屋旁我愣了一下,这不就是我当年经常来的地方吗?它位于老街的中间地带。从一扇小门横进去,穿过逼仄的回形针似的木楼梯,来到二楼的小木屋,我经常在此打牌。“篷篷篷”的踏楼梯声回响在耳边。我仰起头,雨丝在老屋上空飘荡,老屋坐在陈年的历史上稳如一辆旧风车。
想起了当年的情景。想起一起打牌的那个叽叽歪歪的老王。老王坐在我的下家时,老说我不给他喂牌,导致了别人自摸大牌;他坐在我上家,又说我给别人喂牌,铺桥,造成他放冲。老王入世很深,庸俗不堪,贪小便宜,除了打牌,我与他没有任何交集。他总是磨磨叽叽地唠叨,让我很讨厌,都快到了憎恨的地步了。
蓦地,我听到了一声咳嗽。正是老王的咳嗽!一点都没错,我太熟悉他的声音了。我的心里发生了奇异的变化,犹如一阵春风在我的体内筑起了窝--老王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有滋有味,我对老王的厌恶烟消云散,此刻我是多么想见到老王啊!我要立刻拥抱他!!我又想起了,有一次,我们在街口相遇,老王给我打了一个热情的招呼,多么暖心啊。这个世界因为有了老王而变得生动旋转起来!
我带着感动走完长长的街。站在街的另一头,犹如站在人世的十字路口,我迷惘了。雨还在下,细细瘦瘦,丝丝凉凉的,像针头。抬眼去找,不知它从哪里来的,伸手去抹,温温润润的,只是一点浅浅的湿。
犹豫了一会,我没有去朋友的家,而是迈开了脚步往回走。回到了老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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