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丹青原是一名土生土长不太出名的民俗画家,后来他改变风格主攻中国山水画、人物工笔画,短短二十年间就由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画作者成长为闻名全国的大师级画家。名气可谓如日中天,目前他的书画作品市场价每平尺达到了5万元以上,且一般人即使出钱也不见得求得他一幅画作。
据说丹青的祖上是一位清朝宫廷御画师,专为皇上烧制瓷器作画,深受乾隆皇帝的宠爱。但到了丹青爷爷这一辈却不幸家道中落,但画画的手艺还是得以传承。
爷爷那一辈骨子里依然保留了皇族遗老和艺人的清高,有田有地,衣食不愁,作画权当消遣。爷爷作画不为卖钱,只为一份交情。亲朋好友上门求画带上一瓶好酒、或送上一份上好的土特产,他一般不会拂了别人的雅趣,可归到画师之列。到了父亲的年代却要为生活奔波,作画只是谋生计,混个温饱,一副落泊寒酸的样子,只能算作画匠。丹青从小耳闻目染,极富作画的天性,无师自通,又得到父亲的真传,尤其擅长民间生活和民俗人物画的创作,在方圆数十里名头很响。
改革开放经济大潮涌动,绘画也登上了大雅之堂。于是县里看中了他潜在的价值,将丹青从乡间一隅调至县文化馆专事创作,户口由农转非,摇身一变成为国家干部。只是县领导要他改一改专事民俗画创作的路子,多尝试一些中国山水画及花卉写意的绘画创作。丹青初始有些为难,但很快触类旁通,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名声由近及远,倍受圈内画界推崇。
吃水不忘挖井人。丹青觉得吃了皇粮就是公家的人,理应为国家服务、为政府效劳。从此丹青暗自立下一个规矩,私人的活不接、商业的边不沾、逐名逐利的事不干,一句话只为公家作画,不带丁点私心杂念。
那时全国时兴招商引资热、文化交流热、与国外缔结友好城市热,艺术品便成了礼尚往来的佳品。丹青所在的县城一不生产特色产品,二没有叫得响的土特产,领导便将主意打在丹青的画作上,这可是最时尚最贵重的礼品,而且还无须动用财政预算,可谓随要随取,礼轻情重。
于是丹青肩负起了县里重点招商、重要公关、重要出访、重大节日等活动必备画作礼品的重大任务。许是突出中国特色,抑或人云亦云,凡此活动送礼送出最多的还是山水画、写意画。反正领导需要什么,丹青就画什么,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县里很多事情要办、很多事儿都要花钱。于是各级各部门都把主意打到了丹青身上。公益事业、慈善义卖也好,捐资助学、扶贫帮困也罢,将丹青往台上一引,当场挥毫泼墨,写上几幅字画,拉上县里一些有实力的企业或有钱的金主捧捧场,将所得拍卖款捐赠出去。政府博得口碑,丹青却不愿留名,可难免还是有人找上门来。
慕名而来的无非是官场上企业界的头头脑脑、个体私营的业主老板,不外乎求字求画装点门庭附庸风雅。可每每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有一广东富豪不信邪,带上重金上门求一幅“镇店之宝”,在他的门外整整守候了一天半晚,硬是吃了闭门羹。
有说丹青名声响架子大了,持才傲骨才不合流呢。还有说丹青表面只认政府不认钱,事际上是另有所图,外人不知罢了。听到这些议论,丹青总是充耳不闻,一笑了之。
后来一位交情颇深的朋友告诉丹青,其实他的许多字画都成了领导们的私藏,被当成活宝贝密不示人。他听了不置可否,闷声不吭。
从此以后丹青在县城便不见踪影,去向不明。若干年后新闻媒介的频频曝光,才让家乡的父母官知晓丹青早已在省城定居,如今成了享誉国内知名的中国山水画大师。
一日,有家乡父母官拜访,呈上精美的请柬,邀请他参加家乡举办的“草堂乡民俗画展”活动。丹青早有耳闻,这些年家乡掀起了民俗画热,男女老少偕能一展画技,也有心去体验一下。想到几天前接到侄儿要结婚的消息,反正要去一趟老家,也就欣然接受了邀请。
侄儿结婚是大喜事,为舅的自然高兴,席间也就喝了不少喜酒,兴致所至当场画了一幅“麒麟送子”的民俗画作为礼物送给了侄儿,引得满堂喝彩。
那天县里领导专程将丹青接到乡政府所在地,陪同他参观民俗画展。当那一幅幅惟妙惟肖、透着乡里乡气的民俗画作扑面而来、映入眼帘时,丹青晃若梦境一般。
当丹青驻足在一幅“麒麟送子”的民俗画前时,不禁被深深地吸引住了:画面构图新颖、工笔简约,人物活泼、呼之欲出。他自叹自己送给侄儿的那幅“麒麟送子”远不及这幅同题材的画作。
丹青将目光落在画作者的印鉴上,竟然是他的妹妹刘雯。那一刻不知是欣慰,还是惭愧,他觉得这么多年自己迷失的远比获得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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