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

　　范子曰是我一个朋友，三十多岁，大学毕业，上了两年班就不上了，说是工作不符合他的喜好和个性，一直赋闲在家。媳妇也没有，一直打着光棍。但这人一点也不悲观，总带副身居陋室、心忧天下的境界和天降大任于斯人的派头，认为早晚会有轰轰烈烈的大事落在头上，闻名世界、富可敌国。他看书很杂，几乎无所不通，所以我愿和他来往。

　　这天，他又到我这里，说是已经两顿没饭吃，要借100块钱。他不好意思地说：“借你好几百了，一直没还，心里很不安。”我给他200元：“根本就没打算你还。”他说：“这是两个概念，要是要，借是借，借了就得还。你对我情深似海，将来发达了，一定重重报答你。给你买辆汽车吧，你喜欢国产的还是进口的？轿车还是吉普？我觉得路虎越野不错，就买它吧。”我说：“买辆夏利我就知足了。”他说：“那不行，像咱两这交情，最起码也得奥迪。”我忙岔开话头：“最近忙些什么？”他说：“我有一个伟大的想法，想给国家有关部门写封信，建议用十颗八颗原子弹炸平喜马拉雅山，让印度洋暖湿气流充分南下，让我国的大西北雨量充沛、山清水秀。”我说：“据我所知，这个想法牟其中早在许多年前就有了。”他一副吃惊的样子：“有人提过？真是不可思议，英雄所见略同啊！要不就在十万大山修一道大坝，截断澜沧江，我国是个缺水的国家，怎能让它们白白流进印度河和湄公河？”我说：“人家印度和东南亚找上门来就够你喝一壶了。”

　　过了两天，他又来了，兴奋地说：“我又有一个划时代的发现。”我问什么，他先不说，侃侃而论道：“我国人口现有已达到14亿，耕地只有15亿亩，而且因为沙漠化、过度开发逐年减少，将来人口再增长，子孙后代早晚有一天会吃不上饭。我经常为此彻夜难眠，头发一把一把地掉。”我说：“依你怎么办？”他走到窗台前，很有诗意地说：“我发现了一个巨大的资源：屋顶。按14亿人均10平米计算，总面积就达140亿平方米，如果加上工厂和其他公共建筑，500亿平方米都不止，至少折合一亿亩。如果用来种地，亩产800斤算，每年会增加产量800亿斤，可以满足4亿人的年消费。我又给国家有关部门写了信，建议开发屋顶。国家应该颁布法律，一律禁止盖瓦房或尖顶房，屋顶一律归国家所有。平顶、上面加盖种植土，承包给专门机构。”我说：“屋顶上种地很费劲的，尤其是那种高层建筑。”他说：“可以用索道把屋顶连起来啊，或者开发一种小型直升飞机。”我说：“如果真实行了，半空到处提溜当啷都是人，又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又过了几天，他又有了新的设想：“我想建议国家有关部门，沿西气东输的管道再建一条输水管道，直径最少一米，4根捆绑，从天津或秦皇岛抽取海水，经过若干提级站，把水送到干旱的西北地区。利用黄土高原的自然沟壑修建大坝，形成人工的地中海。”我提醒说：“海水是咸的，不能直接利用。”他说：“海水是不能直接灌溉，但可以形成水汽变成甘霖。”我说：“想法不错，至少想去地中海旅游不用出国了，西北人吃盐也不用到沿海来买了。”

　　有段时间，他深居简出、足不出户。打电话问，说正埋头研究“雾霾”治理，研制设计一种烟囱和汽车排气管“口罩”、用了“网丝过滤”、“静电吸尘”和“喷水洗涤”等原理。他说：“既然我们不能以牺牲发展的办法过度扼杀工业和消费，唯有给排霾的出口戴上拦截罩。”我问“口罩”大约什么样，他说；“比如汽车吧，就是把消音器进一步改造。“他蛮有信心地说：“这个拦霾设施一旦成功，空气中不会再有pm2.5，顶多也就0.5。”

　　我说：“千万先给我家油烟机安一个。”

　　从那以后，我很长时间没见过他。直到有天派出所打来电话，让我去领人。到了那一看，范子曰肯定挨了打，眼窝乌青，鼻子淌血。问他犯了什么错，干警说：“在喜宴上混吃混喝，让人家发现了。”范子曰插话说：“什么叫混吃混喝？现在人们红白事大操大办，菜叫一桌子，哪个吃得完？所谓惜物就是惜福，我这是帮他们积德，也是贯彻中央节俭精神。”警察说他可以走了，他说：“难道人就白打了，我要起诉。”警察于是转而说服那些打人的，赔了他几百块钱。

　　走出派出所，我问：“是不是经常这么混吃混喝？”他得意地说：“这是我新找的饭门。”这是说：“你一个大学生，传出去多没面子。”他说：“位卑未敢忘忧国。为社会风气好转，继承中华节俭传统，即使个人名义受损，虽百折而不悔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