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水生家出来,小勇心热乎乎的。他吸了口清冽的冷气,凝望夜空的星星,坚定了一个念头——在乾州里买房!
水生,小勇光屁股长大的伙伴,第一个买了"房",消息锁得紧紧的,但全村人还是知道了。
短短一月,有八人在城里有了小巢。他们二十多岁,蒲公英一样撒向远方,做各种各样的事,时尚的说法:打工。
南香村是小村。许多人,满脸通红,唾沫直喷,竖起大拇指,啧啧夸个不停,仿佛买房的是他们,不是毛头小伙子。
上年纪的,或一脸严肃,不置可否;或从嘴里蹦出两个冷而硬的字——胡闹!
水生买房时,父亲第一个反对:“家里房阔气——咱村距城五公里,半个城里人——买啥?”
水生不屑一顾,说:“城里房增值——以后,谁还在农村?”
“出去没几天,涨得不知南北。在城里买房,干啥?没根的草。是干部吗?”父亲脸一沉,狂风暴雨般吼。
水生说:“不要家里一分一文。”
“我不管了。你想上天,上去。”
最终,水生在城里买了房。
腊月,小勇从河南打工回来。与同龄人聚,他们共同话题:城里的房。小勇知道,那是个形象模糊,只交了首付的“房”。
年轻产生快乐,快乐产生遐想,遐想里光怪陆离。
每每,小勇感觉是一只失意的大雁,离群索居的大雁。他多想加入雁阵!
今晚,与水生聊。他的心,不甘寂寞,飞上飞下。这些年,小勇也攒了些钱。
第二天,小勇对父亲讲,想买房。父亲沉默了,半天,才犹犹豫豫,你可想好了,买房,行吗?
行。他们买,我也行。
钱够吗?
差不了多少,借一些。
小勇知道,同伙在城里买房,都借了账。
于是,小勇向姐姐借,向表哥借,够了。快速交了首付,也有房了。
小勇又去打工。打工的日子,变得快乐而短暂。一月一月,日子在飞。月末,小勇急不可耐,去银行汇款。
分期付款就是这样。
开始,小勇觉得没什么,为房子,值!
慢慢地,他开始烦了。
工资领了,打算买一件流行衬衣,一想房,他心思没了。
鞋烂了。本想买一双新的,他竟把钱握得紧紧的,死死的,生怕长了翅膀。那次,钱被他攥得潮潮的。
厂里饭菜不错。时间一长,他腻了,想去外面解解馋。想到了欠账,他双腿灌了铅一样,迈不开。
小勇也向朋友借,借多了,也不好意思。
一月紧似一月,小勇喘不过气。他叹息,我的天啦,还亲戚的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小勇陡然怀念过去。过去的,都是好日子,无忧无虑,阳光灿烂。
现在,他,如一头疲惫的牛,拉着沉重的车,艰难地向前,拼命地向前。
妻子和孩子在家,好长时间没给寄钱,也不知咋生活?他心里惭愧。
有些事,挣大钱。但他太胆小,连蚂蚁都不敢踩。那邪恶的念头,瞬间熄灭。
万般无奈的小勇,痴迷上彩票。他想一夜暴富。可是,一次次活蹦乱跳的希望,一次次无情地窒息了。他摇摇头,放弃了。
小勇后悔,不该在城里买房。
他想,在城里生活,水费、电费、物业费……啥都要钱。
他还想,所谓的“房”,还是个大框架,要装饰。简简单单的装饰,起码要几万元。
小勇越想越害怕,开始失眠,脸煞白煞白的。
小勇叹息:这房呀,我养不起——不养了。
他急匆匆回家,告诉父亲他的想法。
父亲告诉小勇,村里,同伙都退了房。
小勇苦涩地笑了。
退了房,似乎万斤重的担子,突然,从他肩上卸下,好轻松呀。他想引吭高歌,更想云一样飞。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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