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训之

　　离住宅小区不远的地方,有个象棋摊。附近的一些居民吃罢晚饭,喜欢来这里下棋。老王和老张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下棋讲究双方水平相当,如果悬殊太大,就下不到一块了。这理儿,棋迷都懂。老王和老张势均力敌,棋也下得精彩。有时,老王总赢老张一个子,让老张硬是挠破头皮也想不出办法。有时,老张不吃一兵一卒,冷不防杀老王一个“闷宫”。无论哪个输哪个赢,最终获胜的一方总是开怀大笑,开心得像个孩子,输了的一方也不沮丧,不服气,约好明天再来。

　　老张是从县委办的位置上退下来的,儿女在国外工作。别人赋闲在家,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老张闲得不行,原来在老年大学学了几天书画,没劲。他就喜欢下棋,准确地说,他就喜欢和老王下棋。

　　老王是县制革厂的退休工人,老伴儿死得早,留下三个儿子都成了家,现在和小儿子住在一起。小儿子三十多岁,以前在单位干得不错,还获得过劳模称号。按理说这日子一天天这么过,老王也不操心。前不久,小儿子单位突然搞买断,听说被一家私企收购了,下了岗,生活就发生了变化。

　　开始,小儿子每天往人才市场跑,几天下来,他再也不出家门,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叹气。老王见了,心里难受。尽管心里堵得慌,老王每天还是去棋摊和老张下几盘棋,风雨无阻。

　　有一天,小儿子说:“爸,您天天和张伯伯下棋,能托他帮帮忙给我找份工作吗?”

　　老王老实巴交,一辈子没开口求人办过事,儿子的提醒让他犯了难。想想自己和老张非亲非故,就是棋友而已,自己怎么好意思开口?再说现在流行送礼,自己一个月就靠几百元生活费糊口,又拿什么感谢人家呢?

　　小儿子的事像一根鱼刺卡在胸口,老王总觉得对不起死去的老伴儿。老实人心里憋不住话,这天下棋的时候,老王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了老张。老张是个爽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兄,我在位时虽官不大,但人缘还好,这事我帮你问问。”

　　一个星期后,老王的小儿子上岗了,在原单位上班,还加了工资。

　　老王和老张又在棋摊见了面。老王说了几句感谢,口拙,再也说不出什么。老张哈哈一笑,毫不在意,朝棋摊一指,下棋!与往常一样,两人直接捉子厮杀。有时输了,有时赢了,老王总觉得有点儿不对,自己那捏棋子儿的手没有以前那样利索,喊“将军”的声音也没有以前那样响亮。老张感觉老王有点儿走神,赢了几盘也没有了以前那种酣畅淋漓的快意。

　　一个星期后,老王偶尔去一次棋摊。又一个星期后,等儿子上班去了,老王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叹气。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他觉得自己的生活突然失去了乐趣。

　　老张去了几次棋摊,没见着老王。他转了几圈,也孤零零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