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悠燕

　　夏天,西瓜上市了。儿子嚷着要吃西瓜,男人说现在西瓜价太贵,再过些日子吧。

　　树上知了不断地聒躁,坐在大柳树下的人们挥舞着芭蕉扇,汗还是一个劲儿往下淌。儿子捧着足球回来了,浑身上下没一处干的地方,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儿子咕咚咕咚地猛喝了两杯水,说:“妈,爸,今天天气这么热,我们买个西瓜吃吧。”

　　女人和男人对视了一下,男人出去了。不一会儿,捧来一个小西瓜。儿子高兴极了,咧开嘴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说:“妈,爸, 我们用勺子舀着一起来吃吧。”说着,拿来三只勺子。

　　男人说:“我不渴,你们吃吧。”

　　女人看了看男人,说:“儿子自己吃不完的,你也吃点儿吧。”

　　男人还是不吃,儿子大口大口地吃西瓜。听着他吸溜吸溜的声音,看着他脸上快活的神情,男人瘦瘦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女人只是很文静地一小勺一小勺地吃,她嚼不出滋味,看了坐在旁边的男人一眼,见他正入神地看着儿子吃,喉结咕噜了一下,女人扔了勺子站起来。

　　“妈,怎么不吃了?”儿子边吃边嚷,头差不多拱到西瓜里去了。

　　“是啊,再吃点儿,儿子又吃不完。”他看着她,惶惑地说。“不想吃了。”女人闷闷地说。

　　儿子满意地摸了摸肚皮,站起来说:“真好吃。妈,爸,我出去玩了。”

　　男人唤住儿子,说:“别走,你瞧,还没吃完呢,多浪费。”说着,用勺子把微红的西瓜瓢刮下来,只刮得西瓜里面青白一片。

　　儿子挡不住男人的劝,把男人刮下来的西瓜瓢全吃了,然后,用手背抹了抹嘴巴,一溜烟地跑了。

　　男人站在桌边呆了一会儿,确信儿子跑远了,又去看女人。女人在房间里看一部缠绵的电视连续剧,知道她是不会出来的。便坐下来,再次用勺子把那些青白的肉刮下来,他刮得那么仔细,那么起劲儿,以致鼻子尖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不一会儿,装了满满一碗,青白的瓜肉堆在碗上,晶莹可人。

　　女人正沉浸在剧情中,她不明白为什么电视中的人都住着宽敞舒适的房子,吃着佳肴美味,而自己却过着贫穷的生活。整个夏天了,才买一个西瓜。看着商店里各种各样的水果,多么让人馋涎欲滴啊!可是,他们那仅有的几百元钱是用来买米买菜买油的,他们没有多余的钱买这些好吃的水果。想到这儿,便微红了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男人进来了,把一碗青白的西瓜肉递给她:“我知道你刚才省着给儿子吃,这个味道也不错,你尝尝吧。”

　　女人还没从悲伤中缓过劲儿来,低低地说:“你吃吧,我不想吃。”

　　“别客气了,要不要我喂你?”男人说着,果真把勺子伸到女人跟前。女人“噗哧”一声笑了,尝了一口,说:“你也吃吧。”

　　男人像变戏法似的把另一碗切成薄片的西瓜端到她跟前,说:“我在里面撒了些盐末,晚上,我们就可以当做一盘好吃的菜啦,既清淡,又有营养,宾馆里的厨师都想不出来。”

　　女人看着男人脸上的自得与微笑,“啪”地关了电视,站起来说:“好啊,晚上我来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