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成秀云特意熬了一锅海带蹄花汤,带着一些小吃走上通勤车,到茅坪车站陪丈夫李平过年。
李平是车站站长,每逢年节,除非家里有天大的事儿,否则,他必须在车站值班。算上今年,他已经在车站过了六个春节。今年春节,在接到他不回家过年的电话前,成秀云就有把女儿安排回母亲家、到茅坪跟丈夫一起过年的想法。
茅坪车站四面环山,只在车站有巴掌大块平地。成秀云刚在车门口露脸,李平就笑着迎上来,从她手中接过汤锅,跟她边说话边朝站长室走。经过行车室窗前,一个休班值班员看见成秀云,对李平说:“李站,你好福气啊。”
成秀云讨厌这人说话的语气,进站长室后对李平嘀咕:“他说话咋这么阴阳怪气。”
“不要怪他。”李平把汤锅放在办公桌上,“他叫田福祥,最近一段时间他老婆老找事儿,弄得他心烦意乱。”
“没问问因为什么?”成秀逡巡着站长室每个角落。
“问了,”李平跟在成秀云身后,“老婆嫌他多半年没回家了,说自己爱的是一个没有家的男人。”
这是实情。自从春末车务段发生一起行车事故,段长宣布全段进入紧急状态后,干部职工的休假都被停止了。
“那她可以来啊……”
“我跟她联系过,”李平说,“其他女人一联系,都抽时间到车站来了,她就是不来。”
成秀云轻“哦”一声说:“那你可得注意,人要是心里烦,精神不集中,当班容易出事哟。”
“所以只要他当班,我就坚持盯岗。”
两人说着,身体不由紧贴在一起。在成秀云印象中,距上一次亲热,应该有八个月了。那次是春末夏初,李平回段上参加站长会,在家待了一天两夜。
一阵电话把李平从床上叫起来。段调度室通知,近日将出现暴风雪天气,让所有车站做好启动防寒除雪预案。
李平拿着电话记录,在成秀云脸上轻轻拍了拍,匆匆开门去行车室向当班人员传达通知要求。
成秀云揉着发烫的脸颊,起身下床,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许多规定和电话号码。当她看到田福祥的名字,尤其是他后面那个叫邢晓花的名字时,心里突然一动。她拿出手机,拨通邢晓花的手机。
“喂,您好,”她说,“是晓花吧?”
“您……哪位?”
“我姓成,”成秀云自我介绍道,“是茅坪车站李平的爱人。”
“哦,你有事儿?”
“现在我在茅坪,”成秀云笑着,“整个车站就我一个女人,挺寂寞的,您能不能安排一下,到茅坪来陪陪我……”
“你有病啊!”邢晓花恶狠狠掐断成秀云的话,接着就挂断电话。
这个结果在预料之中,成秀云无声地笑了笑,又给邢晓花的手机发了条短信:
我知道你很爱田福祥,还知道他也很爱你。来吧,别生他的气了,就算不为他,来茅坪陪陪我过年,好吗?
发了一阵短信后,成秀云走出站长室。天阴着,要下雪的样子,时间才过中午,看车站四周却像天要黑了。她走到站台边缘,见李平和田福祥站在站名牌下正在说话,田福祥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在哭。她怕看男人哭,急忙转身回站长室。
过了一会儿,李平回来了。他端起汤锅要走,成秀云叫住他。
“你干什么?”
“我跟田福祥说好了,让他跟我们一起过年。”
“再等一天吧。”成秀云说,“今天才腊月二十九,要热闹也得到大年三十啊。”
“好吧,”李平犹豫一下,慢慢放下汤锅。“你是老师,听你的……”
第二天中午,通勤车快进站时,成秀云早早立在站台上。寒风裹挟着星星点点的雪花,把她头发染得粉白。
“嗨!秀云,”在行车室盯岗的李平大声说,“这么冷,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等个人。”
“谁?”
“不知道她来不来,”成秀云诡黠地笑道,“所以先不告诉你。”
说话间,通勤车进站缓缓停下。李平盯着田福祥办理完发车,突然听到两个女人叽叽呱呱说笑着进了站长室。他狐疑着,过了片刻,见成秀云陪着一个年轻少妇出现在行车室。是田福祥的爱人邢晓花!
田福祥也看到了,他身体对着行车控制台,头夸张地扭向邢晓花,嘴大张着:“你、你、你来了……”
“你好好上班。”邢晓花一甩瀑布般黑亮的披肩发,笑着,“我是来茅坪陪秀云姐过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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