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芳

　　她下岗了，婚姻也出现了问题，心绪坏到了极点。

　　那是一个秋阳淡淡的午后。闲着无事，她就上了街。信步走着，看到了一个银发白须的老人，面前摆着个地摊，牌子上写着：点痣。一个女人正蹲在那儿任由老人治疗。她看了看那女人脸上赫然的几颗痣，就想起了女儿。如花的女儿长得清清爽爽的，就是脸上有两颗痣，像剔透的白玉上的小黑点，让她觉得心疼。好多次，女儿总是撅着小嘴在她面前嘀咕那痣的不是。这么想着，她就坐到了那老人面前。

　　“你是算命？”老人问。她这才细看， 原来除了点痣，老人还算命的。

　　她摇摇头。

　　“那你……”老人不解地看看她白皙光洁的脸。

　　“我要点痣。”她笑笑，平静地说。

　　“你脸上没有明显的痣呀。”老人仍是不解。

　　“呶，这儿。”她指指自己脸颊上两颗小小的，模糊的，淡淡的痣，对老人说。

　　老人犹疑了一下，还是麻利地拿起药水为她治疗起来。有种被蚂蚁蛰般的疼，不过，瞬时就过去了。

　　“这药水拿回去每天涂点，半月才能见效呢。”等付了钱，老人递给她一小瓶药水。

　　推开家门，他就将疑惑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没有问。只是女儿惊慌失措地叫起来：“妈，你怎么了？”

　　她笑笑说：“没啥，我去点痣了。”

　　“啊，你在哪儿弄的？是不是街上的小摊上？那种江湖游医你也信？我们一个同学也去那儿点痣了，弄了脸上好大两个疤，比痣难看多了，妈，你别也成了丑八怪了。”

　　女儿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她却轻轻地笑了说：“没啥，等成了丑八怪再说吧。”他没听到她说什么，只看到他先是疑惑后是惊讶再是冷漠的表情。她拿过镜子，果然是丑了。看着看着，她就庆幸起来，幸亏不是女儿。

　　半个月过去了，虽然每天点那药水，可那疤依旧未见好转。她不着急，女儿却急得不行，仿佛那疤不是长在母亲脸上，而是长在自己的脸上似的。那天，女儿看着她那块愈来愈难看的疤，伤感地说：“妈妈，你的婚姻都出现问题了，你怎么还把自己弄得那么难看。你以前脸上挺光洁的，根本没有明显的痣，你这……你这不是自虐吧？我真替你担心。”说着，女儿忍不住哭起来。她看着女儿，那脸上的两颗痣随着哭泣更加醒目地抖动起来，就像两把尖刀在她的心上舞蹈。她的心剧烈地痛起来，泪水也禁不住滚了出来，不由一下抱住了女儿说：“别担心妈妈，孩子，我没什么的。知道吗，妈这痣不是为我点的，妈想自己先做个实验，如果成功了，我就可以帮你把痣治疗好了。妈也想领你到大医院去治疗，可妈没钱，又不想找你爸要，就……”

　　“妈，你别说了，你为什么要这样？你看你的脸！”女儿哭着，心疼地轻轻摸着她的脸。

　　“别担心我，妈妈老了，不用担心容貌，可你还小啊，治好你的痣，你就可以放心地上舞台演出了，不是吗？你现在应该高兴，要是当初妈妈冲动之下，让你直接去治疗，那妈才会后悔一辈子呢。现在好了，是妈而不是你。等几天，妈跟你爸就要离婚了，凭妈的条件，不能给你好的生活，你就跟着你爸爸吧。我到时会提出让他找时间给你治疗，我想他会答应的。”

　　女儿听着，在她的怀里哭成了泪人。正在这时，他回来了。他怀里揣着离婚协议，本打算进屋就给她，可刚才在门口偷听了她跟女儿的对话，他心里有了很多想法，协议就没拿出来。

　　离婚的事情就那么搁下了。奇怪的是，从那以后，他回家的日子多了，脸上也多了笑，有时还悄悄地让女儿转交给她一些小礼物。她想，这或许是他最后对她的歉意吧。她收下了，也客气地说声谢谢。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一月过去了，曾经吵嚷着要马上离婚的他竟然没再提离婚的事儿。她感到纳闷，又不好问。那天，他终于把她请到了咖啡厅，那是他们当年恋爱时常去的地方。坐定后，她问：“是谈离婚的事吧……我其它都可以不要，只希望你对女儿好，让她幸福！”她低着头，声音里满是酸涩。她猛然觉得手被他捉住了，惊慌地抬头，是他殷切的眼睛，那里有薄薄的泪：“小慧，”顿了顿，他又颤抖着说，“如果，如果我想和你重修旧好，你会给我机会吗？”她惊诧地抽回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曾经为了那个小妖精，他那么执著地要离婚，现在……她不解地看着他。他缓缓地说：“你的那份深情的母爱打动了我，我清楚在她身上是永远不会有的……”

　　曾经破碎的家如今又和谐如初，就因了那份深情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