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恙,庭廊深巷清歌唱
◎梓 本
她是李渊和窦氏最疼爱的小女儿,从小被娇养着长大。李渊对舞刀弄剑的女儿从不加干涉,三娘也不似别家闺中小姐,她不爱红妆爱戎装,肆意度过了烂漫的少女时代。
那日,她从草坪上打马而过,脆铃般的笑声洋溢在整个草场,手中挥舞着马鞭,边耍着花样边回头向比武的哥哥们打着招呼。那是柴绍第一次见到李家三娘,笑容明媚的姑娘就此烙印在他心头,再也挥之不去。当三娘倚马回头时,便看见与哥哥们一起练武的还有个剑眉星目的少年,她从来不知有人会把剑使得那样凌厉又好看,亦不知这俊朗的少年将成为她一生的良人。
时光荏苒,三娘年岁渐长,李渊便准备给女儿挑一个好夫婿。他看中了身为将门之后的柴绍,不仅是因门当户对,他还看出少年深藏于心的爱恋。当别人不经意间提及三娘时,少年眼底盛满温柔,且不自觉地侧耳倾听。当三娘知晓自己要嫁与那样一个男子时,不由满怀羞涩,从来潇洒若风的李家姑娘头一次满腮红云。
婚后,两人虽恩爱,却不同于寻常夫妻。因着武艺相当,他们时常在院中比试。春花秋月,虫鸣鸟语,都见证了他们的伉俪情深。
时光流逝,两人的感情也愈加深厚。他们从来不会没有话题,她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围绕在他周围,请教兵法剑术,他亦耐心作答,娓娓道来。柴绍不要求三娘学什么妇德女诫,他只知她欢快的样子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然而乱世当头,平静只是暂时的,朝堂之上波涛汹涌。
红袖招
微风携细雨,独自倚楼。遥望水天孤舟。夕阳已染胭脂色,心头却浮一段愁。
——沐琪昀
那年,李渊决定起兵,暗中通知了女儿女婿。那夜清凉如许,三娘赤足薄衫,凭轩而立,柴绍在她身后静静为她披上衣衫。他揽她入怀,为她拭去眼角泪珠,叹道:“罢了,罢了,都依你。”
三娘嘴角绽开笑容,泪水却如掉了线的珍珠,不停地落。如今天下大乱,父亲领军起义,朝廷必有察觉,父亲期盼柴绍可以过去一同征战,她决定留在京中掩人耳目。可这却遭到柴绍的反对,他知道这是当今的唯一之计,却不舍她独自面对这一切。
天地之大,人命本就微如草芥,又逢乱世,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两人将彼此的眉眼用手指细细描绘,仿佛要刻进骨子里,但儿女情长只能暂且搁置。
李三娘决心给父亲招募更多兵力,到处联络反隋的义军。当年九月,她率领的起义军势如破竹,连续攻占数地。白日里,她英姿飒爽,以铁娘子的姿态稳定军心。夜里,本是明艳如骄阳的女子,却因思念夫君泪湿衣襟。无论在外如何强大,她内心终是渴望有一人用涓涓细流滋润她干涸的心田。
世人都说她有颗不输男儿的心,只有她明白自己渴望的不是丰功伟业,而是天下太平,与他相守如初。
时光如白驹一闪而过,天下终于平定,李渊的兵马到达京城,而此刻京城周边已被三娘收复。
日暮西沉的古都,柴绍披坚执锐策马而过,只身来到城门,看着爱妻骑着马在城门口翘首等候,两人不约而同从马上跃下,相视一笑,眸落星河。
三娘脚步匆忙,穿过长长的青石路,迫不及待想要抱住他。柴绍伸手揽过她细弱的腰身,将久别的妻子拥入怀中。他常年持刀的手带有细细的茧,小心地摩挲着妻子仍然娇嫩的脸庞,眼里满是心疼和欣慰。三娘看着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如今一副满面沧桑的模样,本是想笑,可笑着笑着却不由落下泪来。
上天是慈悲的,让相爱之人久别重逢。
李渊称帝,赐三娘封号平阳。千帆过尽,荣华如烟,功名利禄都是浮云,她只要天下安定,相守便好。
本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可悲剧的开始往往毫无征兆,命运将种子埋下,然后阴森森地等待着结果的那天。长年征战的病痛在某个深夜席卷了三娘的身子,她并没有众人想象的刚强,不几日便卧榻不起。
柴绍以为他们这一生的喜怒哀乐都会紧紧相连,再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他知晓他的姑娘无论外表多么强大,内心总是想要人疼。待天下平定,他想带着她去看四季流转,花开不败。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三月春光烂漫,桃花开得热闹,落红纷纷,一如从前的柴家后院。他的三娘就这样乖巧地卧在他的怀里,不声不响。他轻声在她耳畔呼唤三娘,她却再也无力睁开眼。
细碎的阳光铺在三娘的脸庞上,如同一幅秀美的画。那双紧紧依偎在一起的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如同他们不渝的爱情。
后来几年里,柴绍一直四处征战。她不在了,那就换他来保卫她的国,她的家。战争没能麻痹柴绍的思念,那方心湖如死灰般不再复燃。
夜半梦里,他看见他的姑娘依旧笑容灿烂,他想用手触摸她弯起的嘴角,指尖的温润却消失不见,那只是一场梦,他的姑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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