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戈雷岛去的那天早上,忐忑、厌恶、好奇等情愫,宛如飞虫,紧紧地粘在心网上。
这个美丽海岛,曾是恶名昭彰的地方,让所有黑人闻名丧胆。
南北长900米、东西宽300米的戈雷岛,是个四面环海的孤岛,它优越的地理位置为欧洲人进入非洲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自15至19世纪间,相继被葡萄牙、荷兰、英国和法国占领,是非洲海岸最大的奴隶贸易中心。这种非人性的奴隶买卖活动,反映了人类文明史上极端黑暗而又极其残酷的一页。
那天,我和日胜上岸后,沿着戈雷岛上沧桑的石板路,进入了“奴隶囚屋”。
那是一座异常牢固的双层建筑物,木石结构。上层宽敞舒适的大房,是让管理人员住的;下层那20间狭小局促的小室呢,便用以关押奴隶。方形囚室只有3平方米大小,不设窗户,潮湿阴暗,原本只能关押15人左右,却常常硬生生地被塞入30人,每个奴隶都被扣上沉甸甸的手铐和脚镣,每一寸旮旯犄角都被挤得满满的,躺下睡觉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大解小解就地解决,常日发出熏天臭气,管理人员不时开了水喉,用水朝数十人劈头盖脸地喷射过去。在这个病菌大量滋生的地方,奴隶倘若罹患重症,立马会被处死。奴隶的命,比牲畜更贱。
在奴隶囚屋里,男性、女性和儿童,是分开囚禁的。奴隶囚屋里,设有“增肥室”——凡是初来乍到而体重未达60公斤的男奴,便被关在“增肥室”里,像喂动物一样强行灌饮棕榈油和喂食超量的豆糊,让他快速增肥。奴隶囚屋也设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房”,借以惩罚忤逆的奴隶。黑房密不透风,仅仅高达1米,人在里面只能半蹲着,饱受恐惧与饥饿的折磨,有的甚至因此而疯掉。如果有奴隶想要逃亡,被抓回来后,会被当众斩掉脚踝,或被枪杀。至于女奴呢,则得面对另一种厄运——14岁至25岁的女性,在被贩卖出国之前,惨遭管理员蹂躏,生不如死。
儿童和父母亲分开囚禁,一家几口人,最终会分别被贩卖到不同的国家去。
在这里,人是牲畜、是货物;而奴役他人者呢,也在种种残暴的行径中,彻底暴露了自己潜藏着的兽性。
讲解员领着我们走过了一条阴森诡谲的通道,指着一个出口,说:“瞧,这就是不归门(The Door of No Return)了。”
从“不归门”望出去,是波涛汹涌的大西洋,奴隶只要跨出这道门,上了船,就永永远远走上一条“不归路”或是“黄泉路”了。每一艘船,可载200至500个奴隶。这几百个奴隶,挤在邋遢闷热的船舱里,食物不足,卫生条件极差,一旦生病,为防传染,会被抛入海里,活生生地进行海葬。
根据非正式的统计,在历时300余年的奴隶贩卖活动里,大约有2000万奴隶在此转运到其他国家去,而活着在美洲和欧洲上岸的,还不足半数,死亡率惊人的高。
幸存者到了美洲和欧洲等国后,一生一世,为人奴役,从事繁重的体力活。
戈雷岛,是人类野蛮史一个活的见证。
(木林森摘自《联合早报》 图/陈明贵)
诗剧
我们爱过又忘记
像青草生长,钻过我们的指缝,
淹没我们的身体直到
它变成尘土、化石和星空。
——廖伟棠《来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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