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的老派
◎ 张小娴
我和先生回家乡看望老人,归来时他十分感慨:“他们的气质真好!”
被他夸赞的老人分别是我的外公、外婆和爷爷。外公和爷爷都是知识分子,每日手不离卷。外婆呢,她只读了小学,年轻时不过是在供销社卖东西,社交圈里只有邻居和亲戚。
我问先生是不是在夸外公和爷爷时顺道捎上了外婆,先生却说:“外婆的气质最好!她虽不知书,但最达礼。”
从这时起,那些被我忽视甚至嘲笑的小事才开始渐渐闪烁。
我离开家乡十几年,每次回乡再离开时,全家人都会下楼并站在院子里目送我们离去。那时候我将此举视作多余——万一车开得慢,大家挥手得挥个三五分钟,伤感就会变成尴尬。
在我家里,吃饭前要等我的父亲说“开始吧”,这样大家才可以举筷。我一直很反对和厌恶这个规矩,认为这是形式主义。
另外,亲友们没得到邀请就不能随便串门,想登门拜访时得提前打电话询问;每周所有的亲戚要到爷爷和外公家聚会,哪怕众人相对无言……
这些规矩既浪费时间又不近人情,所以一离开家乡,我就迫不及待地丢掉它们,可没想到各种不适接踵而至:客人的突然来访让人手忙脚乱,过度的亲昵使人失去喘息的空间,而隐私早就随着对方的“free and easy”而无处藏匿。我没有得到预期的放松,反而对社交产生了敌意。
今日妈妈终于肯搬来和我一起住,我为她接风,顺便请来亲友相聚。当客人到来时,她会起身迎接;当大家离去时,只有她一人站在细雨飘摇的路边微笑着送走宾客。我不再认为那是客套或者老派,那天唯一令我遗憾的事情是我没和她站在一起。
(摘自《怪物契约》湖南人民出版社 图/千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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