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湖南省浏阳市田家炳实验中学
二月十四——阴历,非西方情人节——爷爷的生日!
七月十四——中元节,传说中的鬼节——爷爷出事的日子!
十月十四——阴历,奶奶生日的前一天——爷爷的忌日!
俗话说:年怕中秋,月怕十五。我们全家人却最怕十四。
十月小阳春,尽管已经入冬,却还在享受着秋高气爽的舒适。南方的冬天黑得早,傍晚六点不到,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轮圆月缓缓升起,犹如一面明晃晃的镜子,镶嵌在没有一丝乌云的深蓝色天幕上。月亮把它柔和的光撒向大地,使一切都沐浴在这纯洁月光里。但我们无心赏月,因为今天,是爷爷过世四周年的忌日。爷爷的一生,几个重要日子都和十四有关。
二月十四,青黄不接
爷爷出生于一九四五年的阴历二月十四日,青黄不接,食不及饱,抗日战争都还没结束。等到新中国成立,他五岁,太婆婆在生他的小儿子也就是我的小爷爷时难产而死。爷爷五岁,太爷爷忙着生产队的工作,争当优秀积极分子,三天两头不着家。五岁的爷爷带着三岁的二爷爷和襁褓中的小爷爷,冬天下雪天都光着脚,吃了上顿没下顿,就像他的出生时间一样长期青黄不接。十六岁去东北当兵,也是想着部队里有饭吃。但生活的极度贫苦与苦难的童年让贫困的影子一直没有脱离爷爷。等我出生时,已是二十一世纪,但爷爷仍然非常节约,甚至到了吝啬滑稽的地步。印象最深的就是爷爷六十九岁生日吃生日饭的情景。我们这里的习俗是男做“进”,满九就做寿。但爷爷一辈子没做过寿,他说麻烦别人又浪费,钱都被商家赚走了。但这次他破例答应一家人到饭店吃顿饭。走到饭店门口,爷爷看到豪华的装修就不肯挪步了,说太浪费了,好说歹说才进去了。吃的第一道菜我们就笑喷了,白灼基围虾,爷爷夹起一个,一股脑儿塞进嘴巴,咕噜咕噜嚼起来,等我们叫他沾点调料时他已经连皮带脑、连肠带壳吃掉了,还说“别浪费,别浪费。”第二道菜是螃蟹,爷爷夹起一只蟹钳就咬,还只呼“太硬了,咬不烂。”爷爷节俭,但对我和姐姐的学习花费一点都不吝啬,他自己没事时就戴着老花眼镜看书读报。他总说自己小时候太穷,走入部队和社会都吃了没文化的亏。如果说我现在不浪费和爱读书是个好习惯的话,这也得益于爷爷的言传身教。
七月十四,是祸难逃
我不相信鬼魅神灵,但爷爷的出事我总觉是命中注定。二〇一四年暑假,我们都住在县城,爷爷一个人在家装修老家街上的房子。六月初的时候,他在挑瓦上梁时脚下一滑,险些从三楼直坠地上,但虚惊一场,毫发无损,他直呼命大,邻居们就提醒他别去做了,请人做,毕竟六十九岁的人了。但他觉得自己还强壮,请人又费钱,还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六月中旬的时候,他又滑了一下,手擦破了皮,他又说命大,否则至少手会摔断。我们都劝他别做了,他嘴巴答应却还是去干活。七月十四,传说中的鬼节,凡是有过世了的亲人,后辈都要在下午四点以后在十字路口烧纸钱包,祭奠先人。当天下午四点多一点时,爷爷还和奶奶打电话,说家里的装修都已到位,他把弄脏了的几把椅子洗干净了,晒在后面院子里,只要去收进来了。挂完电话没几分钟,爸爸就接到老家邻居的电话,说爷爷摔了。等救护车送到人民医院,CT诊断——颈椎受伤。奶奶当场晕倒,全家都慌了神。颈部以下,高位截瘫。重症监护室,手术,输血,这就是爷爷最后的岁月。十月十四,阴阳两隔
那年闰了九月,所以到阴历十月十四,爷爷已经躺在病房里整整四个月。高位截瘫四个月,已经是油尽灯枯。也许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十三的晚上,爷爷在病床上望着奶奶,眼神发光,说:“后天就是你的生日,你这辈子跟着我都没过生日,这一次把你哥哥嫂子和两个亲家都请来一起吃个饭,菜一定要搞丰盛一点。”难得爷爷说一回要把菜搞丰盛,但这段话也成为爷爷留在世上最后的话。十四日那天他一直昏昏欲睡,但他一直强撑着,他也许想撑到奶奶的生日。下午十四点二十五分,爷爷脸上带着微笑,头一歪,去了。离开了这个让他无限留恋的世界,因为这个世界里有他牵挂的老伴和三个无限爱恋的孙女。但他也无遗憾,如果有,那就是他对奶奶说过的“以前都是你照顾我,等房子装修好了,朵朵(我的小名)小学毕业了,你就别住在城里了,回来我照顾你”的话,他没有做到。
爷爷走了,我们都答应过他会照顾好奶奶。“满目青山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我懂了,来日方长有时真不长。怜取眼前人,才会少些遗憾。
又到十四了,我很少注意阴历的人,但我对十四总是有感觉,每到这个日子,我就会心有戚戚,或许这就是所说的心灵感应吧。
今夜无月,只有几颗稀落的星星挂在天幕之上。或许有一颗,他正看着我,我也正看着他。
夜已深了。我知道,情长路更长。
点评:一组家事,缓缓道来,像一个故事、一篇小说的节奏。由一些偶合的日子连贯着,使读者随之被情绪笼罩,与之同哀痛于亲情的离逝。作者对文字与节奏的把控是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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