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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11/9 作者: 青年文学 热度: 14047
文/于德北 [短篇小说]

绝望

卡夫卡曾经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在某种意义上善良是绝望的表现。

  小文当然不会知道,也不会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小文知道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是爷爷留给他的,他总是隐隐约约、模模糊糊地记着它。虽然,偶尔也会有忘记。

  爷爷十二岁的时候,小文的镇子不是镇子,而是一个村子。村子不大,却非常美丽,离村子二里的地方,有大片的杨树林,离村子又二里的地方,是沼泽——现在人们更喜欢称之为湿地。每年秋天来临的时候,会有各种各样的鸟从这里飞过,小文的先人们统称之为“大雁南飞”。

  夜晚来了,有的鸟飞累了,就歇下来。有的落在树林里,有的落在沼泽地里。

  于是,猎手们就出现了。那些日子,村子里弥漫着野生鸟被蒸煮、烧烤的气味。

  因为爷爷的祖母信佛,所以,不允许家人打鸟,也不允许吃鸟。爷爷一家人不但不吃鸟,就连杀生的事情也不做。

  爷爷的祖母对爷爷并无特殊的教化,但是,爷爷天生不吃肉。

  他喜欢鸟。

  爷爷在他十二岁那年的秋天失踪了,在第二年的春天才回来。村子里的人传说他让拍花子的给拍走了,也有人说掉进淖子里去了,还有人说迷路了,冬天冻死在外边了。

  家里的人绝望了。

  可是,春天来了,爷爷却安好无恙地回来了。人们自然好奇万分,于是,便有了爷爷的故事。

  所谓“失踪”的那天傍晚,爷爷去树林边看鸟,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先是红红的夕阳覆盖着他,接下来是黄黄的月亮轻唤着他,再接下来,他听见了一只鸟的无法用人类的声音发出的温柔的叫声。

  他醒了,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他的面前站着一只鸟,应该是一只“半拉子”鸟,目光清纯,没有恐惧,也没有敌意。

  爷爷不自觉地伸出手,在它的翅膀上抚摸了一下。鸟张开翅膀,用翅尖触动了一下爷爷的脸。

  月光、树林、风、鸟、爷爷、水腥……

  周边的一切融合在了一起。

  这是一只失群的鸟,这样的鸟被村子里人叫作“孤雁”。而“孤雁”的命运无疑是悲剧的,死亡是它不可逃脱的归宿。想到这里,爷爷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他猛地挺起身,对着“孤雁”喊:“飞呀,飞呀,快飞呀!”

  爷爷轻舒双臂,瘦小的身体飘浮起来,在风的托举中,他竟然飞起来了。当然,那只“孤雁”紧紧地跟随着他,他们一路向南飞去。

  飞累了,他们就落下来,他们落下来的地方,地上就会出现一枚蛋。“孤雁”去不远的水边觅食,爷爷一边吃蛋,一边给它站岗。

  吃饱了,有力气了,他们又接着飞。

  在空中,爷爷俯瞰大地。收割的农人,大片的村舍,纵横的道路,起伏的山川……他十二岁的心感受着美妙。

  不知飞了多少天,他们终于遇到了和煦的暖风,栖息地湖泊交错,苇草摇姿,鱼虾游弋,舟船穿梭……爷爷知道,他们要到的地方,到了!

  “孤雁”归群,爷爷每天和它们生活在一起。

  转眼,鸟们开始一批批地北归了,每天都有鸟群起程,每天都有鸟群在做着准备。等到“孤雁”所在的鸟群北归时,爷爷便排列在它们的中间,回来了。

  这是爷爷的故事。

  可是,你们可以想象,爷爷的故事又有谁能相信呢?

  于是,爷爷绝望了。

  于是,爷爷沉默了,他不再和任何人交流。

  每年的秋天,他都会突然失踪,次年春天回来,年年如是,一直到最后一年,他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起初,人们还议论,渐渐的,村人也习以为常了。

绳子

小文的镇子里有一个杂货铺,最初开杂货铺的是一个麻子。那时,杂货铺里商品不多,最畅销的除了钉子,就是绳子。

  杂货铺传男不传女,所以,虽然日久经年,停停开开,它的主人永远是男人。

  杂货铺无甚稀奇,脏、乱、多灰、阴暗。

  主人稀奇。

  从有杂货铺之始,直到现在,传了也有几代人了,无论哪一代,他的主人都是麻子。麻子也无甚稀奇,稀奇的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

  记不清是哪一年(人们对年代不感兴趣),有一个女人要上吊,她可能选择了很多种方法,最后还是选择了上吊。

  上吊不稀奇,最稀奇的是绳子。

  这个女人来到杂货铺,向麻子买绳子,麻子问她买多长,她的回答是买最长的一根。麻子很高兴,把店里最长的一根卖给了她。

  女人拿着绳子走了,很快就传来了她自杀的消息。死人是大事,小镇的人都跑过去看热闹,用最长的绳子上吊无论怎么说也算得上是“热闹”,无论它是悲剧,还是其他。

  麻子觉得这件事情与他有关系,绳子是他卖的嘛,所以也去看热闹。女人已经被人从半悬状态改为平躺状态,与她有关的人沉浸在悲泣中。至于她的自杀工具——绳子,十分委屈地堆在地上,像一座不显眼的小山。

  麻子悄儿没声地把绳子捡了回去。

  当然,当整个事情平息了,也就是说,主家人反应过来了,便来问麻子讨要绳子。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自杀用的绳子不吉利,但毕竟是女人留下的遗产。

  麻子自知理亏,又莫名其妙地不甘心。他们经过一番讨价还价,麻子以高出原价很多的价钱,又把那根绳子买回来了。

  麻子当初捡这根绳子的时候,有一个“朴素”的想法,这么好的、这么长的绳子丢了可惜,不如拿回去再卖,一根绳子能卖出两根绳子的价钱,这是傻子都能算明白的账。

  可是人家来要了,他下不来台,尴尬中出此下策。

  绳子被挂在墙上,像十几条盘在一起的蛇。

  麻子牙疼,又无奈。

  突然有一天,麻子的眼睛从暗淡中挤出了一丝亮光。

  他把这条搁置多年、落满尘埃的绳子洗涤一新,恭恭敬敬地挂在杂货铺最显眼的地方,并在下边刷了一幅醒目的广告:你想自杀吗?请租用这条绳子。

  奇迹发生了,这条绳子成了小镇日常生活中的一个神秘特指和象征。它的利用率极高,隔三岔五就会被人租借。一律都是女人,她们当中有年轻的,有中年的,也有老年的,或因恋爱,或因抗婚,或因夫妻失和,或因婆媳不睦……绳子成了她们抗争的工具。

  绳子被租走了,用完了,再送回来。送回来,依旧挂在原处。

  有的女人借绳子是假象,想吓唬对方,可是,不巧死了;有的女人是真想死,结果被人救下,没有死成。死也好,活也罢,绳子让麻子发了大财。

  小文的妻子也租过绳子,原因是小文背着她把钱给了别的女人。她和小文打,去那女人家里骂,最后跑到杂货铺租绳子,给小文施加压力。

  她当然不是想真死,只是胁迫小文而已。

  小文答应她不再和那个女人来往,她才喜滋滋地把绳子送回去。

  镇子上的男人们终于集体愤怒了,他们请求镇政府的领导们出面干涉,制止麻子的“杀人行径”。可是领导们也很苦恼,麻子没有杀人,他只是出租绳子,没有哪条法律不让麻子出租绳子,甚至他们的妻子有时也会去租绳子啊!

  男人们无言了。

  可是,有那么一天,小文的镇子上的男人们不约而同地发出欢呼了。

  镇长的妻子到杂货铺来租绳子了,人们以为她和镇长吵架了,既不感到稀奇,又静待其变。谁知第二天,传来的竟是一条惊人的消息,镇长夫人用这根绳子勒死了镇长的姘头,一个小镇上并不稀奇的女人。

  杂货铺的绳子作为作案工具被收走了,绳子的故事包括它的习俗就此终结。

夜归

对了,有人曾经无数次写过刀,写过刀的辉煌,刀的颓败,当然,也写过刀的传奇以及刀的平庸。刀是刀,猪是猪,如果说刀和猪有关系,那也只能是屠宰与被屠宰的关系,除此之外,它们泾渭分明,两不相干。

  真的吗?

  任何事情到了小文的镇子,都会得到改变。

  一把刀,去杀一头猪,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谁会怀疑?除非这个人的头脑有了问题,不然,猪的结果天下皆知。你能想象一把刀和一头猪的结合吗?完美无比,难以企及。一头猪被绑在矮凳上,绝望地等待着宰杀,它平静地躺在那里,尽量回忆它每天周而复始的短暂的一生。

  杀猪人来了,给了它一刀。

  谁知,这一刀捅偏了,偏得离谱,从下颌进去,从牙床出来,稳稳地嵌在右边的两个大牙之间,谁也无法把它拔除。猪感到一阵刺痛,紧接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迅速传遍它的全身,它轻而易举地挣脱了绳索的束缚,偷情般地迈着碎步,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小镇。

  正是冬天,天地与屋树与河流与道路共白。

  猪一路向东,渴了吃雪,痒了蹭树,饿了嚼草根。这极为容易,用獠牙,也就是刀一挑,任何坚硬的土块都可以被分割。

  它不会睡觉,失去了睡眠,吃饱了就站在那里望着夜空发呆。它发誓从此之后,自己再也不会躺下,因为有过死亡的经历。——猪的正常死亡都是用捆绑和躺倒来完成的,所以,它以后的生活绝对要用站立来佐证。

  就这样,走过冬天,走过春天,在绿意横流的初夏,它来到了大山里。山野的清新气息不同于平原,更不同于镇上。平原尚有庄稼的苦涩,可小镇上,除酸气就是臭气,让人——对猪无所谓——难以忍受。不过话说回来,猪臭是臭,实际上,猪也挺喜欢清新的,比如,它的卧铺换了干净的麦草或稻草,它就非常高兴,愿意把鼻子拱到草的深处用力地吸气。

  “嗷——”猪放肆地叫了一声。

  这一叫不要紧,在它的四周拱出许多个小脑袋,窄窄的脸,比它更长的鼻子,绿豆般的小眼睛,一律警惕地盯视着它。猪转动着身体,紧张地看着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它讨好似的“哼哼”两声。

  那些面孔也挺立起来,精干的身躯轮廓分明。

  猪?这也是猪?

  待看明白了这一切,猪再也忍不住了,发出了怪异的哈哈大笑声。

  一个巨大的黑影向它冲来,它毫无防备,等那个黑影到了近前,它才下意识地闪避,并本能地躬身低头,摆动着肥大头颅。

  “轰隆”一声。巨大的黑影碎石一般地倒地了,它的动脉被锋利的刀子划开,鲜血喷泉一般刺向天空。

  它稀里糊涂地成了野猪王。

  那么多美丽的小母野猪痴迷它的独一无二的獠牙,可是,它们不敢碰它,它像冰,凉凉的;它像月亮,冷冷的,它像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以小母野猪的想象,不可填充。它拒绝爱抚,拒绝亲吻,拒绝修饰,你如果一不小心触到它,你所付出的代价就是鲜血。

  当然也有生命。

  有的小母野猪示爱不成,又欲火如焚,最后只好选择死在这悲壮的獠牙上。猪站着睡觉,内心毫无提防,一头小母野猪深情地看它最后一眼,一个华丽的转身,便完成了无可救药的剖腹自杀。

  经过十几年的过滤,现在这支庞大的野猪群里,基本上都是猪直系子嗣了。它们兼有家猪与野猪的双重之美,肉质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于是,新的危险来临,周边的村庄的农民经县里批准,开始采取各种手段,诱捕这些改良换代的野猪。是公猪,就留下配种;是母猪,就强令它与家公猪交配。总之一句话,只要能获得与家猪不一样的猪崽,他们便获得了发家致富的本钱。

  族群在缩小,危险在扩大,猪的獠牙也已不再锋利,牙疼也开始日盛一日地折磨着它。

  它突然想到了小文的镇子。不管怎么说,那里也是它的故乡。

  是夜,月光大明,猪带着它的子孙浩浩荡荡地下山了,它们一路向西,有路走路,无路穿田,逢林撞碎,遇水横游。猪依靠着自己尚未完全衰老的嗅觉及多年前的行走经验,一点一点地向小文的镇子同时也是自己的镇子接近。

  它鼓励它的子孙,小文的镇子绝对没有危险,它以它的獠牙发誓,小镇的危险早已变成了它身体的一部分,除了它,谁也不能伤害它们,它们可以在每家每户的木槽中找到令它们满意的食物。

  猪群发出压抑的但绝对是兴奋的低呼声。

  终于,猪嗅到了它所熟悉的气味。小文镇子的气味,虽然不那么明晰,不如当年浓烈,但,底色如此,谁能更改?

  猪加快了脚步。它的队伍也加快了脚步。

  转过树林,前边出现了一个灯火通明的去处,按理来说,这应该就是小文的镇子,可小文的镇子怎么会变得如此之大呢?猪提起了鼻子,拼命地向空气中寻求答案,它嗅到了煤的味道,而且是充分燃烧过的煤的味道。它让两只小母野猪站到它的前边,它翘起两条前腿,搭在小母野猪的屁股上,以此增加自己瞭望的远度。这一回,可以确认了,小文的镇子什么都会变,只有灯光球场不会变,那是小镇的聚会广场,从建镇之始,就不曾有过任何的变化。如果说它现在发生了变化,那就是这个全镇曾经最明亮的地方,现在变得那么暗淡。

  猪忍不住奔跑起来。很快,它们便听到了一阵强似一阵的欢呼声。

  猪高兴极了,它以为它的归来引起了小文的镇子里的居民的关注,他们想起了它,所以在镇外列队欢迎,欢迎它归来,欢迎它给当年的那个传奇续上一个完整的结尾。

  然而,它并不知道,小文的镇子里居民确实是在欢呼,但绝不是在迎接它,而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而高歌。——在镇西,原来屠宰站的位置,一个大型的屠宰场成立了,全村入股,人人有份,只要猪们排着队走上运输带,就会在美妙的音乐中得以欢乐死。猪死了可以卖肉,肉卖了,全镇的人就都富裕了。

镜子

坐在小镇的浴池里,小文越来越喜欢沉默。从前,每当有人从他的面前走过,他都会主动挥手,打招呼。现在,不管是熟悉的,还是不太熟悉的,即使人家热情地喊他,他也会反应迟钝地抬一下眼,又反应迟钝地僵笑一下。

  小文变了。

  为什么呢?

  当然是有原因的。

  现在,和他往昔的生活比较,他是一个富人了,买卖成功——小镇上所有的游戏厅、台球厅都是他的,他甚至还在计划向市里进军,向省里进军……那么多辉煌的梦想,几个月前呈现出了幻灭的迹象。

  这种幻灭来自于小文的一个秘密。

  ——在镜子里,他终于变成了一只癞蛤蟆。

  这件事说来话长。

  小文年轻的时候,家里很穷,收入不高,孩子又小,妻子的身体也不好。怎么办?那时候,电脑刚刚时兴,386进入市场,有不少286被二手转卖了。他琢磨了很长时间,说服妻子拿出积蓄,买了两台286,开起了“家庭游戏室”,从此渐渐“壮大”,不但收回成本,盈利也日胜一日的丰厚。

  做上买卖的人,心性很少有不发生变化的。小文也不例外。

  小镇的人发现,原来谦卑的小文开始眼光朝上走路了;很少请客的他,也出手阔绰了;一向低声迎合的他,也出言不逊了。

  人们并不觉得奇怪。大家甚至认为,如果自己有钱了,腰杆子也会这样的粗壮起来。

  有一天,小文晚饭后出去散步,他穿着一双新皮鞋,走在镇外的田埂上,心里充满了惬意。他站在晚风里,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激动。突然,他感到脚面一沉,继而又感到涌动,不禁低头去看,原来,是一只癞蛤蟆爬到他的鞋面上来了。

  他一阵恶心。然后,不假思索地抬起脚,把癞蛤蟆甩到五米开外的地方。想想不解恨,又拾起一块石头,赶过去,冲着刚刚翻过身来的癞蛤蟆狠狠地砸下去。停了停,吐口唾沫,大骂了一句“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该死!”

  这件事虽然一瞬间影响了他的心情,但很快就过去了。

  可是过了不久,隐忧出现了。

  小文照镜子,发现自己的脸上长了许多小脓包,底色暗红,上边冒出一个白尖儿,凑近看看,和癞蛤蟆背上的疙瘩十分相像。他伸手去摸,面皮似乎又是平整的,并无坎坷。

  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问女儿:“我脸上长什么没有?”

  女儿摇头,说:“没有。”

  他又问妻子:“我脸上长什么没有?”

  妻子摇头,说:“没有。”

  他彻底地晕了。

  从那以后,每当他走过镜子前,都会下意识地斜视镜子,每次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都会看见脓包。而且,随着他“事业”的顺利发展,他看到的脓包越多,慢慢地又向后颈、肩头、大臂拓延。

  他去浴池洗澡,当然避免不了照镜子,他的后背和大腿也长出脓包来了,后背的尤其硕大。虽然是在镜子里,而不是在现实生活中,但是他内心的不安已达至极点,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疯了。

  “搓个背吧?”搓澡的师傅问他。

  他从恍惚中醒来,感激地点了点头。

  皮肤病患者是不允许进浴池的,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正因为明白这一点,他竟养成了天天来洗澡的习惯。

  又一天,他躺在浴池的休息间里睡着了,晕晕乎乎间,梦见有一只癞蛤蟆来到他的床上,仰身平卧,神色自然。

  “你知道为什么来找你吗?”癞蛤蟆问。小文刚要答话,癞蛤蟆制止了他,说,“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上帝说,人啊,自己有时更容易砸死自己。”说完,癞蛤蟆走了,床上复又剩下小文自己。

  小文醒了,猛地坐起来。一只癞蛤蟆正在照镜子,而镜中人真的就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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