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傩戏 图腾崇拜及其他

时间:2023/11/9 作者: 边疆文学(文艺评论) 热度: 17594
王红彬

  艺苑评谭

  傩戏 图腾崇拜及其他

  王红彬

  ·主持人语·

  舞蹈是一种生活态度。对于云南这样一个多民族聚居的边疆省份,最能够体现云南各民族风情的,当数各少数民族的本色舞蹈。而在云南多姿多彩的民族舞蹈中,相当一部分来源于日常生活和古代的祭祀仪式。傩舞,便是古代驱鬼逐疫祭祀仪式中的一种舞蹈,后来逐渐增加了故事情节,丰富了表演,便发展形成了一种戏剧形式。王红彬通过对傩戏源流分布、图腾崇拜的全面梳理分析,就保护传承与发展提出了很好的意见建议。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每个文艺工作者义不容辞的责任与担当,做好傩戏以及云南优秀民族民间文化的保护传承更当如此;《独龙天路》是云南省话剧院以老县长高德荣带领独龙族人民修建独龙江公路事迹为蓝本,创作的一部话剧,感动和激励了无数人。傅海燕的评论以“愚公精神”为切入点,讴歌了老县长高德荣一心为民、不畏艰难的高尚情怀,同时中肯地指出了该剧存在着戏剧冲突不够鲜明等问题。沐晓熔以第十届中国工笔画大展作品为研究对象,对当代工笔艺术进行了重新认识与探索,见解独到;太祥坤、李茂尊的评论文章也各有侧重。(万吉星)

一、傩戏的源流及分布

傩戏这个戏曲的“活化石”,除了广泛流行于安徽、江西、湖北、湖南、四川、贵州、陕西、河北等省,在我省戏曲里面也是抢手的“香饽饽”。傩戏,是在民间祭祀仪式基础上吸取民间歌舞、戏剧而形成的一种戏曲形式。最早起源于商周时期的驱傩活动,汉代以后,逐渐发展成为具有浓厚娱人色彩和戏乐成分的礼仪祀典。傩,古书解为驱鬼逐疫。傩舞是古代祭祀仪式中的一种舞蹈,傩戏是在傩舞的基础之上发展形成的一种戏曲形式。大约在宋代前后,傩仪由于受到民间歌舞、戏剧的影响,开始衍变为旨在酬神还愿的傩戏。早期的傩祭源于原始社会的图腾崇拜,到商代形成了一种固定的用以驱鬼逐疫的祭祀仪式,周代时被称为“傩”。

  从古代商周时起,就把祭祀神灵作为重要的活动。“商人起源于北方,后来进入渤海湾地区,因此融合了东方文化,后来灭夏,并取而代之,但它并不拒斥和摧毁夏文化,而在很多方面继承中原夏文化的传统,成为当时中华文化的主流。”傩戏正是这一时期历史文化融合的产物。我省傩戏分布广泛,傩戏在不同民族和地区,名称不一,如玉溪的关索戏,保山、普洱一带的香通戏,昭通的端公戏等,都属于傩戏,因此可以说,我省就是保存傩戏这个活化石的 “自然博物馆”,傩戏种类繁多,傩戏活动也特别丰富。

二、傩戏与图腾崇拜

早期的傩戏起源于图腾崇拜和鬼神信仰。说起图腾崇拜和鬼神信仰,其实我们并不陌生。比如我省的许多少数民族,就有图腾崇拜,如彝族人尚虎,他们称自己的族人为“罗”或“倮”,就是虎的意思。按彝文古籍的记载,古彝人认为人死能返本化虎而归祖。现在部分彝族称家中供奉的男女始祖神像为“涅罗摩”,意为母虎始祖。这些都属彝族虎图腾意识的遗留。“以彝族自称虎‘罗’或母虎‘罗摩’,认为山神(土主)是母虎,彝族祖先和纪日12兽之首的虎也都被认为是母虎……它起源于母系氏族时代的狩猎、牧畜、农耕等生产及图腾崇拜。”阿昌族各氏族则分别以鹰、马、葫芦等为图腾。纳西族部分摩梭人也有虎图腾,称自己是“虎的根根”、“虎的根骨”。傈僳族有以虎、熊、猴、蛙、羊、鸡、鸟、鱼、鼠、蜂乃至荞、竹、麻、楠木等动植物命名的氏族,虎氏族称“腊扒”,熊氏族称“俄扒”,羊氏族称“阿赤扒”。怒族中还有虎氏族、熊氏族、蛇氏族等。布朗族主要以竹鼠、蛤蟆为图腾。普米族的图腾主要是蛙和虎。因为我省的少数民族一直以来都有着古老的图腾崇拜,因而他们对看起来是“外来物种”的傩戏,天生就是近亲,也就很容易接纳这样的“亲戚”。这就不难理解,傩戏为什么那样容易在云南的边疆少数民族地区落地生根,并且还能够开花结果,至今保留有很多傩戏的鲜活姿态。

  笔者曾参加过2016年龙街的“太子会”。这是楚雄大姚龙街的一个祭祀活动,里面就有浓郁的傩戏元素。每年旧历的四月初八,四面八方的乡亲都汇聚到龙街来,参加热闹异常的太子会。中午1点半,小伙子和姑娘们分别架起两条巨大的黄龙,迎着街道起舞,沿街的窗户纷纷打开,一盆盆水泼了下来,就好像下起了大雨。之后,两条巨龙来到人们早已搭建好的祭龙台,开始隆重的祭祀仪式。铁架子搭成的祭台上,一个相貌英俊、披红挂绿的少年男子站得笔直。他着红裙、披黄袍,戴着一顶红圈白顶的圆帽,目不斜视,端然而立,他面前,立着一块巨大的牌位,上书:“龙王三太子之位”几个大字。两点过后,穿羊皮褂戴眼镜的大祭司宣布:太子会祭龙开始。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炸响过后,四个穿黑衣的法师入场。紧接着,一人高的香被一根根点燃,四个穿黑衣的毕摩面对着龙王三太子叩首,然后宰杀祭品——一只顶戴花翎的大公鸡,法师不断敲打手鼓,鼓点铿锵中,祭师诵经声不断:“东方的东海龙王,西方的西海龙王,北方的北海龙王,你们都来吧,这里给你们准备了吃的、喝的、用的……”祭师念经的声音越来越快,法师的鼓点也越来越快,祭祀活动随即进入高潮。据说,太子会的活动有着较为悠远的历史。相传很久以前,龙街地区有一座川主庙,庙里有一位土主神,他时刻庇佑着这里的人们过着欢乐、幸福的生活,深得人们的爱戴,每天都有人送上贡品去敬奉他。有一年,东海龙王喜得四太子,平日百般受宠的三太子生怕失宠,心里很是不悦。东海龙王派三太子以五日为限向南海龙王报喜……两天后,又饥又渴的三太子正巧途经这座川主庙,看到有许多人端着丰盛的贡品进庙,便化作凡人尾随入庙,后来盘踞在此,并驱使旱魔兴妖作怪,将龙王拒于界外,导致久旱无雨,民不聊生,人们设计将其捆绑暴晒,龙太子不得不祈求龙王降雨……此后,人们为了纪念这个伟大的日子,于是每逢农历四月初八日这天,龙街的父老乡亲们都要举行太子会。关于太子会的讨论,有的人将问题的焦点,放在究竟三太子是一条恶龙还是善龙的争论上,甚至引发了究竟要不要改造这条恶龙的争议,其实,在我看来,这样的辩论实在无光紧要,就像人世间总会有善人、恶人,或者说,一个人的身上,我们也会看到好的品行和不好的品行同时出现,对一条神话传说中的幼龙,我们又何必过于苛求?某种程度上说,龙的性格未尝不是人类性格的折射?当然,有一点毋庸置疑,这个祭祀活动的主角是龙。龙在中华民族的日常语境中,是至高无上的象征,我们甚至将自己称之为“龙的传人”。龙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一直是崇高无比的。“正土之气也御乎埃天,埃天五百岁生缺,缺五百岁生黄埃,黄埃五百岁生黄澒,黄澒五百岁生黄金,黄金千岁生黄龙,黄龙入藏生黄泉……”黄金够稀罕的了,但都要一千年才能生出黄龙,可知龙之金贵。当然,龙的形象,也是中华民族公认的最大图腾。“龙是以蛇为基干的图腾动物。中国北方的夏人集群和南方的苗人集群都崇拜龙。龙是蛇的尊化和神话,是无翼而又能飞的爬虫。”由此可见龙是由蛇演化而来,是图腾崇拜的产物。在中华民族大家庭中,无论汉族还是少数民族,都奉龙为自己的图腾,因而才有了“龙子龙孙”的说法。

  在这方面,昭通大关的端公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据《大关县志》记载:光绪十四年(1888年),全县干旱,知县廖时清召集全县各路端公戏班100多人,在县城搭台跳端公49天,求神灵保佑,求天神降甘露。这也是一种类似于祭龙的傩祭活动。从这些例子可以看出,傩戏源于古老的图腾崇拜和鬼神信仰,是民众渴望驱逐苦难,追求幸福生活最朴素的表达。

三、关于我省傩戏研究的思考

云南对傩戏的重视和研究,也开始得较早。这是好的一方面,但另外一方面,云南对傩戏的研究还不够全面,大家知道得最多的,似乎就是关索戏,对其他一些剧种,还是缺乏更多的研究,很多我们的傩戏仍然是“长在深闺人未识”。像这次全国戏曲资源普查,我们去到普洱培训,讲到傩戏的香通戏,根据上一次普查的资料和《中国戏曲志云南卷》的记载,香通戏在保山才有,但普洱的同志告诉我,其实香通戏普洱也有,而且个别村寨还很繁盛。但对这一些资源,还需要我们更多地去挖掘。总的说来,我们对傩戏的研究还有死角,还不平衡,还要花大力气去做。

  这里,对于我省傩戏的研究,提几点不成熟的意见和建议:

  (一)提高思想上的认识

  我说的提高认识,绝不是一句套话。比如傩戏里面的香通戏,我们又把它叫作“跳神戏”或者是“跳香通”之类。有些人一说到“跳神”,就认为是封建迷信,也许我们文化系统的人已经提高认识,都知道它是怎么一回事了,但你去老百姓里边问问,许多人还会说,“香通就是跳神,跳神就是封建迷信”,这样的认识不要说是发展,就是保护都很难。

  中共保山市委宣传部官网“保山新闻网”是这样介绍香通戏的:“地处云南西部的保山乡间,活跃一种科仪祭祀与戏剧表演相结合的傩戏剧种——香通戏。香通戏在保山俗称‘跳神’,是我国‘傩文化圈’——傩戏的一个分支,是在古代一些祈神逐魔一类祭祀活动的基础上演化而成的一种原始艺术形式,具有浓厚的封建迷信色彩,它源于中原,大约在清乾隆年间……”(《“活化石” 保山香通戏》)这样一个政府网站,都说它有浓厚的封建迷信色彩,老百姓当然也会有同样的认识。说香通有封建迷信色彩并不奇怪,但如何认定香通戏里的封建迷信?如何“去粗取精、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如何将历史文化价值从香通戏中剥离出来并加以研究?这些,都是我们应该进一步研究和思考的问题。认识问题解决了,才谈得上重视。

  (二)重视文化上的“老少边穷”

  傩戏既然源于驱鬼逐疫,它的产生,当然就与我们的科学不发达、医学不发达有关,因而我们不难发现,相对于文明程度较高的城市,傩戏更多流行于荒僻的乡村,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老少边穷”地区,在我们这里,也就是少数民族边远山区。这样的地方不但山高路远,经济落后,而且还交通不便,如何对这些地方的傩戏进行研究,不但要重视它,还要舍得耗费体力和资金。对于傩戏,边远山区恰恰是一块风水宝地。

  (三)研究方法上要更深入

  一提起我省的傩戏,大家首先想到的是“关索戏”,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说它是好事,是因为我们近年来关注关索戏、研究关索戏、宣传关索戏,关索戏深入人心,确实已经被更多的人所知晓。这当然是好事。但另一方面,对其他傩戏剧种,我们仍然知之不多、研究不够。比如说我上面提到的香通戏、太子会,还有我们都知道的端公戏等等。

  我们玉溪的同志将今年5月举办的研讨会叫作“澄江傩戏傩文化研讨会”,据说上次也搞过,名字叫作“国际傩戏研讨会”,有人说,从“国际”到“国内”,你看范围越来越窄,看来这个事情是越来越不行了。我得出的结论刚好相反。第一次称“国际”,我们泛泛地搞没关系,先引起大家的注意,不但是国内的,就是国际的也可以来参与进来,造成影响,广泛交流。但第二次搞,还停留在这个层次,还停留在表面,那肯定就不行。所以要缩小范围、缩小包围圈,这样将范围由“国际”缩小到“国内”,我们在做具体研究的时候,还会缩得更小,比如从地区上看,缩小到玉溪甚至玉溪的澄江;从剧种看,从整个傩戏缩小到关索戏,或者是端公戏、香通戏、太子会这样一些傩戏中的某一部分,如是,则我们的傩戏研究就更加深入,更加“有戏”了。

  (四)列上议事日程

  我们说傩戏重要,但不能光说不做。要通过我们的工作,还傩戏予应有的地位,给傩戏一席之地。现在我们的文化有一个误区,一说重视“文化”,言必称歌舞。这一开始并没有什么错误。首先,少数民族能歌善舞,搞“歌舞演出”“歌舞大餐”就是扬其所长,再说了,歌舞老百姓喜闻乐见,还可以卖票,动不动就是几百块一张,甚至上千块一张票。但任何事情都有个“时”,就是“时势”的问题,歌舞发展当到今天,差不多已经“满负荷”,这个时候,你再搞歌舞演出,你能超过张艺谋的《印象刘三姐》吗?你能超过《印象丽江》吗?就连这些昔日火爆一时的“大片”都已风光不再,你再去赶末班车赶得上吗?

  我们的文化工程,每年都有重点,去年是歌舞,今年是话剧,下一年能不能是傩戏?演出节目如此,研究项目同样也可以如此。让傩戏的研究占有一席之地,排上了议事日程,再加上资金的倾斜,这样傩戏的研究就不再是一句空话。傩戏的繁荣需要大家共同努力,傩戏的研究也不例外。

  【注释】

  [1] 中华民族精神.伍雄武著.云南民族出版社.2004年3月.p15

  [2] 文明中国的十月太阳历.刘尧汉 卢央著.云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12月.p20

  [3] 淮南子.西汉刘安著. 贵州人民出版社.1990年.p 268

  [4] 中华文化的精英.萧兵著.上海文艺出版社.1989年5月.p749

  (作者系云南省民族艺术研究院戏剧创研室主任,一级文学编辑)

  责任编辑:杨 林

  

  邓 平 布面油画 乐土与原乡·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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