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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一只叫鲁亢的纸老虎

时间:2023/11/9 作者: 青年文学 热度: 15825
文/安琪

  安琪:本名黄江嫔,1969年出生。“中间代”概念首倡者及代表诗人,合作主编有《中间代诗全集》《第三说》等。出版有诗集《奔跑的栅栏》《像杜拉斯一样生活》等,作品入选韩国、美国、以色列等各国诗歌选本。现居北京。

  这是一个别开生面的另类文本,由三百零七则小对答构成,每则小对答包含有作者本人设置的标题、导语、提问与鲁亢的回答四部分,简短却寓意深刻。

  ——题记

  102)如何防止才华因爱生而生,因爱止而止?

  在男女两性的关系史中,爱和爱的行为无疑可以激荡双方的智慧血液,并进而打开创造之门。对艺术家而言,恋爱期间如果带着情欲和对对方的渴求,一般会有一种才华和灵感喷发并汹涌的成果体验。这,已被歌德、毕加索等天才或大师所印证。他们不断需要爱的激励是因为他们也不断地尝试到,爱的终止所带来的才华的终止。

  ——“请问鲁亢,如何防止才华因爱生而生,因爱止而止?”

  ——“是为难题,故而伍尔夫才劝‘要有一间自己的屋子’。爱来时加上迷狂助燃器,才华一次升,百日无人匹敌。爱止前,才华预支未来,与爱同沉渊底。有爱才华应赚累,一路卸下回家睡。”

  103)身体没有根据地,灵魂没有目的地。

  在发给《文学界》编辑远人近期几个互动文本时我说,现在的写作都是为了给每日的时间一个交代,而非为了当初的雄心了。北京今天,阴,雨。暮色也来得快,行走在相忘于江湖的人群车群里,脑中反复出现一句话:身体没有根据地,灵魂没有目的地。

  ——“请问鲁亢,人活着有什么意义?(附加题)”

  ——“太迟了,建议写诗解决。或我再补一句:在错误中的正确生活是不可能的——阿多诺。意义、人参乃假货,没有价值,谁买的?”

  108)像树枝一样任风吹拂,无情于去取。

  近读弗朗索瓦·于连《圣人无意》,对中国传统诸子百家有诸多领会,其中说道“树枝会随着风的吹拂而向两边摆动,不会偏爱一方或另一方:你不能说一边是真,一边是伪。我们只要像任风吹拂的树枝一样,‘委自然而变化’,就会‘无情于去取’(郭象语)”。

  ——“请问鲁亢,如何做到自然而然?”

  ——“佛说我面壁,在哪儿面壁?面前的,坐下,心想:每个人都意气风发,独我谦卑,一点意义也没有。坐,心坐,体坐,神飞跃。自然而然,其实不以为然,如一个红女自课桌边过,书本们逐一自燃,更符现在我昏三晕四的脑袋。早啦,纸狼二狼。”

  111)论“多元文化互动中的文学对话”之可能与不可能。

  二〇〇八年十月十二到十四日,中国比较文学学会第九届年会暨国际学术讨论会上,混杂在来自全国各大专院校四百余位与会者中的我,一方面惊讶于单比较文学领域就有这么多教授博士,且与当代文学领域的博士教授还不交叉,另一方面也再次感受到学弟吴子林博士曾经说过的,大学学科分类之细使得不同研究领域的学者虽同为文学院教授,却经常是彼此不相认识。

  ——“请问鲁亢,‘多元文化互动中的文学对话’可能吗?”

  ——“在东方仍然是单一文化对‘多元文化’倡导者即西方的洗耳恭听,对话是形式,无实际性。在中国,是模仿,一旦失去耐心和畏难,就退回较单一更糟的犬儒主义。一种犬儒的冷漠之幽灵,在貌似以多元文化名义来对话的上空徘徊。西方并不清楚我们深层里发生了什么,而我们对普世价值要么自有解释,要么里外不一。”

  116)对话的三种模式:对话式对话、说教式对话和苏格拉底式对话。

  中国比较文学学会第九届年会暨国际学术讨论会的主题是:“多元文化互动中的文学对话”。“对话”于是成为各种提交论文及会议发言中飞来飞去的词。其中打动我的一个说法是,我们要提倡“对话式对话”,而非“说教式对话”或“苏格拉底式对话”。联系我和鲁亢的“请问系列”,我自然知道这不算对话,只能算问答。和鲁亢对话对我而言有点困难,说实话这个系列要不是遇到鲁亢,想坚持到今天几乎不可能。鲁亢的博学使他的回答极大地丰富了问的内容,鲁亢惯于采用迂回曲折、旁逸斜出的语言方式,使他的回答充满玄妙的趣味。钱志富博士建议我在导语的写作和提问的内容上更深刻些。他说,这个系列很有看头所以要更用心些。钱博士对我的殷切希望其实质乃“变相施压”,让我很“逆反”,我就偏偏要问:

  ——“请问鲁亢,今天吃什么?”

  ——“吃面包。”

  117)如果人生是条抛物线,你能把自己抛多远?

  诗人、教育家张文质在博文中阐述了他的人生观:“人生是一条抛物线,当刚抛出时,有无限的活力和张力,你以为自己什么事都能做、什么样人生目标都能实现,而过了生命峰顶之后,这条线便开始不断下沉,最后,它竟然回到了起点,这样,你便渐渐地有一种不断加深的轮回与宿命感。不是人生没有意义,而是意义就在这样的抛出与回归的状态之中。”对抛物线,我的看法是:“抛物线回到的并非原点,抛得越高或越远,落的地方离原点越远,生命就是原点和落点的距离,及抛得高或低时所见到的景观。”

  ——“请问鲁亢,认同人生是条抛物线的观点吗?”

  ——“认同有关人生的任一观点:因为我们‘相爱,但却相互为对方创造地狱’。难道你敢不认同‘人之渺小若宇宙微尘’?如有异议,就当异议分子扔你去天空晒晒。花点钱没事。这个问题,叫人焦急。”

  118)是山,而不是高山;是生活,而不是优裕的生活。

  我们在说到一个人的生活处境时,总是预设了“生活”的概念。一个人若过得优裕安宁,我们就说他会生活,反过来则是不会生活。而事实上我们都忘了,“生活”原本是个中性词,没有附加定语的。这就像人们在说到“山”时,第一反映就是“高山”,以致最终把“高山”等同于“山”一样,人们也已经把“优裕的生活”等同于“生活”了。中间代诗人、批评家格式看到了人们认识上的谬误,因此为他的一篇批评文章写下如此题目:《是山,而不是高山》。

  ——“请问鲁亢,怎样才叫会生活?”

  ——“倒立。”

  119)“生活”只能有一个定语,那就是每个人自己的名字。

  在我看来,“生活”只能有一个定语,那就是每个人自己的名字,譬如子贡的生活、颜回的生活、安琪的生活、鲁亢的生活……从这个角度说,生活只有绝对“这一个”的定语,而没有相对固定的定语,连通约的定语都不可能。

  ——“请问鲁亢,怎么解释‘倒立’是‘会生活’?”

  ——“脑部多血,精神焕发,不是‘防冷涂的蜡’。此外,倒立亦算一技,非人人可为,故新鲜与险感皆备。有关倒立我还能说什么,‘我们上去一下就下来’。急鸟,掉书袋了:陈寅恪之‘肆力于学,谢绝人事’也属会生活,与倒立比,或更有张爱玲所喜的‘通常的人生的回声’。今天忙,尚无头绪,下午要赶。”

  122)“在一定意义上诗歌就是人类记忆的表达方式。”

  七〇后诗人、批评家霍俊明博士在评价侯马《他手记》时如此写道:“《他手记》印证了当年布罗茨基的那句话,‘在一定意义上诗歌就是人类记忆的表达方式。’”联想到八〇后诗人、批评家杨庆祥博士在评论我的文章中也曾如此写道:“她要将诗歌的写作史纳入其个人的生命史。”也许我们可以认为:个体的生命记忆集结起来,便是人类记忆。

  ——“请问鲁亢,你的写作也是你记忆的表达吧?”

  ——“身体的记忆,记忆的阴影。表达,似趋之此意:如果明天是末日,今天何处找我可种的苹果籽。”

  128)人们慕名去看的这东西其实就在那东西的东西里。

  荥阳是中国象棋发源地,是因为这地方是楚河汉界所在地。我们被导游带到了一处很平常的山岭上,如果不说这地方就是鸿沟,这座山头是楚,那座山头是汉,它们跟我们家隔壁那两座山真的没什么区别了。

  ——“请问鲁亢,人们为什么总爱慕名去看并不存在的迹?”

  ——“人有跟风病,风又带菌,互相纠缠,三尺冰冻。其实人做啥是人事,有无迹也是人的认识,虚空也是存在,并已站了上风——针对‘没有检验过的生活不值去过’而言。今再引郑国锋名言:‘这东西就在那东西的东西里’。”

  131)鲁亢的过去在提问他的现在,或者我的现在在提问我的未来。

  “今天要问鲁亢什么问题?”朋友们见了爱这么问。“正在找。”我答。近日读鲁亢回忆多年前在日本的“长崎往事”,恍然明白何以是我而不是其他人和鲁亢做得起这个“请问系列”:我在北京的此刻正是他的过去。也就是,鲁亢的过去在提问他的现在。或者反过来:我的现在在提问我的未来。——谁能说,鲁亢的走向不会是我的走向?

  ——“请问鲁亢,我已在一日三问中进入哲学状态之恍惚虚无,怎么办?(附加题)”

  ——“只能说你晕在晕菜,它价廉物盛囫囵下肚。如果有的话,哲学状态是漫游状态,非物质文明,还没开始。如果以为在路上的话。是晕吧?是孕吧?”

  147)六个中间代诗人批评家对“语言的白色部分”的快速应答。

  《语言的白色部分》是我的一组旧作,贴到博客上后,许多朋友留言问我,“语言的白色部分”是什么意思?在我看来,这个标题与纯粹对语言的信仰有关。我一直很重视语言训练,秉持语言第一原则,而白色在我看来是颜色之母,于是想到这个句子。晚上睡不着突发奇想,短信几个中间代诗人、批评家,看他们怎么理解。答案如下:

  “我以为考我语言学和西方文论呢。我倾向于把语言的白色部分理解为装饰性的修辞性的,而不是本质的。我喜欢黑色和红色质地。白色具有形式建构意义,当然也不能忽略的。”——赵思运教授

  “哈哈,这真是个难题,那可能是一种空白和空心的状态。你这个问题应该有一前提吧,不是很好理解。”——吴投文副教授

  “我不大清楚,过去我大体以为就是人们常说的艺术空白,也不大像,因为白色是所有颜色的混合(这不是看法,是事实,画画儿的都知道)。”——向卫国副教授

  “我不知道的部分,可能就是语言的白色部分。”——张德明副教授

  “‘语言’是诗歌的骨头,‘白色’是骨头中的骨头,‘语言的白色部分’是最为纯粹坚硬的诗歌内核。”——吴子林副研究员

  ——“请问鲁亢,如何理解‘语言的白色部分’(附加题)?”

  ——“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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