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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江诗章

时间:2023/11/9 作者: 十月 热度: 15109
叶延滨 梁平 李琦 胡弦

  

波光霞影洛阳桥



  叶延滨

  此地风光正好

  好个风波静息的海湾

  披一身云轻霞红的秋天

  巨石被裁成一座长桥

  从我的脚下伸向海湾的那一头

  那一头雾气如纱缦轻扬

  那一头是叫宋的王朝

  泉州太守蔡襄大笔一挥:造桥

  赶山的石匠说锤开千年大梦

  巨石像羊群排队下山

  石条像竹筏随海浪起舞

  山海之间的一座大桥说

  泉州是桥之头——

  向西是一条翻越万山千河的路

  像丝绸一般逶迤向西

  向西,丝绸柔曼

  飘在岁月之上……

  向南是一道波涛咆哮的大航线

  彩虹般磅礴地飞跨大洋

  向南,海上丝路

  岁月记忆的珍珠串起……

  什么是千年神话?

  风暴有吹不断的丝绸?

  大海有永不沉没的船?

  读懂千年神话不难

  就读泉州洛阳桥

  洛阳桥,此刻霞光万道

  我正和天上的太阳

  守着你!

说闽南话的白鹭



  梁 平

  洛阳江的初冬,水还暖,

  江心红树林星星点点的白鹭,

  比我家乡府南河上的白还耀眼。

  离我最近的那只一动不动地与我对视,

  我认定它是这里的首领,习惯了

  在南腔北调里甄别远近亲疏。

  我给它说杜甫,它扇了扇翅膀,

  我给它说李白,它又扇了扇翅膀,

  然后发出高低有平仄的欢鸣。

  我知道这是它快乐的应和,

  说的闽南话,就像我的泉州兄弟。

  我的兄弟身边有汉语翻译,

  而那只白鹭,正在用古音读唐诗。

古城之魅



  李 琦

  洛阳桥上,望着那些

  古装扮相的人,我走神了

  我看见水手、商贾、僧侣、神甫

  我看见长袍、袈裟、丝绸衫裙

  官员、书生、贩夫走卒、布衣百姓

  闽南语、意大利语、阿拉伯语——

  船只往来,白鹭展翅,刺桐绕城

  曾是世界上最繁荣的港口

  自然,松弛,人类交往最好的状态

  市井街巷,色彩斑斓

  像一幅华美的波斯挂毯

  一座古城,集合了万象

  每一寸肌理都大有意蕴

  千年一瞬,从古到今

  其实也算不上多么遥远

  不是什么,都可以随意戏说或调侃

  面对历史,须持虔敬之心

  你看,开元寺里,有对联为证

  廊柱上,那是先哲与高僧的遗迹——

  “此地曾是佛国,

  来往皆是圣人。”

在洛江听南戏



  胡 弦

  此地类洛阳,而非洛阳。

  此桥似曾相识,而它仅仅是这一座。

  世间物有奇妙的相似性,

  又根本不同。

  要拜的佛是同一个佛,

  不同的是手艺,

  前者是本质,在无数

  语种里翕动书页的经卷是本質。

  而从艺术观,让人激动的

  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他演得真像”,但他不是他。

  妆上到一半或卸到一半,都好。

  刚才数桥墩时,我想起你。

  ——我有些入戏,像处在南音里

  某个传奇的开端。

  现在,我已回到一棵

  榕树下,手上有份

  来历不明的情感无处措置。

开元寺上空的袈裟



  汤养宗

  有没有比开元寺上空更大的袈裟

  可以一再提醒人,头顶的

  白云,就是一句话,一剂药,飘浮的平衡术

  有没有更轻于知觉的战栗

  来自一把空气,一块石头,不能戒的痴与迷

  依赖于这块布匹,辽阔的私下话

洛阳桥上



  姜念光

  哪个人的身体不是桥梁

  血液里的古往今来,数着栏杆

  哪个人的眺望不是跨江接海

  爱人的白鹭飞,旧友的鹤消息

  哪个人没有云水茫茫的想念

  哪个人另有刻骨的孤单难以言传

  父母在天堂,兄弟在洛阳

  哪个人不是异乡人

  哪个人在游客如织中双手抱肩

  像船形桥墩稳住了此岸和彼岸

  他心怀滔滔啊,有江水,也有海水

  一半苦咸,一半甘甜

参观沥青混合料机械厂



  宗仁发

  那些被泉水浸润过的石头

  骨子里是柔软的

  那些被埋藏多年的石油

  内心里是滚烫的

  他们从遥远的地方来

  也要到遥远的地方去

  在这里秘密集结

  一同铺就通向大海的路

  哪怕被车轮成年累月地碾轧过

  只要用真情与他们对话

  他们的生命就可以循环往复

  一次次成为大地的琴弦

洛阳桥



  老房子

  你宁可不相信考据

  (太过学究的都缺乏生机)

  但要相信传说。海浪江涛,此时

  正是操着娴熟的河洛语

  翻滚旧事。尽管

  一群刚从河洛一带过来的男女

  听不太明白

  他们指认的闽南话

  说大雪已过。阳光在这里

  猛然倾泻

  ——洛阳亲友如相问

  走过石桥的褐黄,蓝色就闪光

  就浩荡。乡愁

  是你已经看见的月光菩萨

  她把慈悲的遗产

  赠予牡蛎和桥墩

  ——它们再不会分离

  你只需用筏形的石础公证:

  “万古安澜”

  多么熨帖的遗言

洛江拜蔡襄祠



  金铃子

  回渝数日,还在想你。这是真想

  端坐正殿中央的你,他们看庄重,我看飘逸

  徒子徒孙们都到桥头上去。见到的是石头和

  海蛎

  不见的是修桥人

  昨晚,宣纸五张

  临了你的碑帖《万安渡石桥记》

  江河汹涌。雾气弥漫。他们说你留笔惊鬼神

  我不是鬼,也不是神。匆匆一拜

  徒增伤感。你我都躲不过颜真卿的暗影

  今晚,酒过处,秃笔已在墨缸

  一画就画了一座桥,一写就写了句:

  跨江一千尺,波静五百里

泉 州



  施 浩

  从泉州出发

  向东是海

  西下是南洋

  最早群族在此

  以海为田 以船当车

  人们在海上捕捞

  在山峰上种植茶叶

  养家谋生

  丰衣足食

  简单而平静生活

  那时没有商业模式

  那时只有简单对换

  人们把山珍野品

  装上船只沿江而下

  一队队木船

  自由航行在海上

  也许只是茶香或者粮食

  也许只是一些低廉对换品

  也许是返程空空行囊和疲惫

  但他们从此与海拥抱相随

  他们的家遍布在

  南洋和西洋

  从一个小小族群

  繁衍生息

  闽南商业文化精神渐行在

  与海相连的世界

  海上丝绸之路从泉州起始

  这与政治无关

  这是商道之承

  我们的故事

  从这里开始



  郑小琼

  花纹螺在白昼投下斑斓的色彩

  她从线条上辨认宿命的力量

  隐藏大海深处的鲸鱼,孤身一人

  潜入蔚蓝之中,它光滑的躯体切开

  乡愁、鱼骨天线、海鸥的尖叫

  如今剩下一具骨骼向我们展示

  遥远而未知的力量,茂密的

  骨殖间,大海停止冲动与喧嚣

  它巨大的阴影,钟声、白帆

  旧的波浪覆盖住沙滩与沉船

  大海沿潮水的曲线剥落沉重的史迹

  我从水柱上认领荒芜的三角梅

  它在古老围墙探头,望见天空中

  坚实的星辰与纤弱而苍白的月亮

  海螺延伸清晨的寂静、沉默

  我站着,守候正在分娩的黎明

光明之城



  耿占春

  马可·波罗说过,伊本·白图太见过

  神庙的灯火照彻了夜晚的刺桐

  在中古,它被世界尊为光明之城

  犹太会馆,景教教堂,清真寺

  印度教和拜火教的神庙与祠堂道观

  城隍庙佛寺比邻而立,如一首诗

  断行,停顿,跨越错置的词语

  却压上了信仰的韵律。一代宋儒

  雍容大度,如茫茫大海的灯塔

  或许是一场起于愚昧的祸乱

  众神之灯在血光中黯淡。混血的

  历史最终爬上刺桐人异样的面孔

  古印度、波斯、阿拉伯的记忆

  隐现地中海、中亚与西亚

  地貌的脸,那是另一种道成肉身

  圣城的光依旧潜行在大街小巷

  穿行于大佛寺的湿婆雕像、妙音鸟

  寺院内的乞丐和生意繁忙的西街

最近的海



  艾 蔻

  大海就在附近

  导航地图画出一道蓝

  从酒店出发,步行十八分钟

  就能到达最近的海边

  沿着万兴街一路向东

  皮鞋磨破了脚后跟

  忍着痛,想象一片玲珑的海湾

  没有沙滩,海水也没那么蓝

  想必游人稀少且从容

  至于海风——此刻微风拂面

  我确信它带着大海的慷慨

  街对面就是海了

  一簇一簇的芦苇

  白鹭在其间停停飞飞

  还有些植物叫不出名来

  这样的海不能远眺,再远就到

  对岸了,影影绰绰的楼房

  数不清的人生与遭遇

  夕阳献出慈祥之光,照耀着它们

  生活,总是在疲倦和刺痛时

  给我们送来珍贵的教导

  三步之内必有芳草,远亲不如近邻

  而現在,大海就在附近

洛阳桥怀蔡襄



  郝 炜

  传感器芯片发散红光

  睡在没有尘埃的玻璃中

  它们流徙的本领,成为波音飞机、医疗神经

  元诊断、物联网产业的眼睛和手足

  成为智能电梯,个性化防盗门的私人定制

  闪动深情的光,如未来,专属的文物

  讲解员动情的介绍中特意提到一座桥

  她说,洛阳桥就在附近

  周围的高科技公司走得再远

  故事再精彩,也傍于海,于桥

  千年的海风退走还来

  忘了漕运的机密,和桥上的闲话

  留下另一双眼睛眺望海水

  人心流徙,唯远见逆海而歌

仙公山上



  黄小培

  山中清凉,可解心中燥气,

  随着人群走在幽深的山道上,

  两旁是清热解毒的草木,

  它们与我交换彼此的呼吸。

  山体巍峨、高耸,

  这是我仰望的高处,有传说,

  也有我这个年龄开始信奉的神明。

  而此刻置身其中,试着融入山野,

  每到一处都让人心生敬畏,

  神明藏在任何事物中,

  一阵风,一片落叶,一声鸟叫……

  都是教化心灵的一股力量。

  从观景台向下望去,马甲镇

  隔着稀薄的云烟显得那么小,那么安静,

  更小的人在山下的生活里

  走着自己的路,

  他们那么小,小得承受不起伤害,

  也看不出幸福,还是痛苦。

洛阳桥



  贾浅浅

  海浪的声音,曾封锁过

  西川甘雨——那时持剑的老少还在

  赶来的路上:他们带着火焰

  而来,直到那些有灵性的石头

  在这里汇聚,跨海而立。

  太守蔡襄植榕。豢養二十八只石狮,

  为那些在风浪中吼着河洛语的人

  守住五百根柱子。

  我陪伴夕阳而来,我相信着

  潮起潮落:九百年“长虹卧波人争越”

  该有过多少迷人的眼泪。

  风云如何变幻都抹不去碑文。

  面庞不会惧怕侵蚀之苦。而岁月

  依旧漫长。

  我有收不回的目光

  落进温暖的风景。

清真寺遗址



  林宗龙

  你看神圣降临在那个没有屋顶的露天礼拜

  堂,

  它敞开着,柱子上的经文,阿拉伯语在描述

  着什么——

  那些信徒曾在这里祷告过,

  他们祈求过的,类似于神圣不会因为不完整

  而离去。你看四面花岗岩筑造出的墙

  像雕塑一样的巨幅铁窗,神圣派遣的光,

  正在一点点修复他们的形象。我站在

  一棵柏树旁,闻到空气中递过来的白兰香味。

  ——“被你注视过的神圣,它就在那里”

刺桐树下



  刘 郎

  在我抬头看月亮的时候

  或者我什么也不看

  它们也会出现在那里

  它们有自己的树枝和树叶

  有些树枝枯死掉了

  但还坚持长在树的身体上

  像一个孩子死掉了

  把自己埋在了妈妈的肚子里

  树叶很绿,是一种

  让人一看见就认出它们是树叶的

  那种绿,也有一些发黄的

  树叶落到了地上

  我不注意差点用脚踩到一片

  但我没有听到它发出任何惊呼

  我不确定,它是不是在我

  来这里之前就已死了

  我希望它只是在等着那阵

  把它吹落的风

  再次把它吹回到树上去

  而那些树,枝叶展开

  似也在做着重新接纳它的准备

  有时候我会忽略掉

  但内心却没有办法回避

  在月亮和我之间有几棵刺桐

  真实地活着

打水记



  谈 骁

  我见过最深的井,

  在去洛阳桥的路上。

  站在井口,一眼看不到井水,

  满目的黑暗,如石柱深埋。

  我从没在这种井里打过水,

  旁边就有水桶和井绳,允许我弥补遗憾,

  井绳放进去,七八米,水桶终于落水。

  这一幕我只在电视上见过,

  井绳的给予,是向未知交付,

  水井的回馈,也顺理成章:

  提起井绳,就有满满一桶水。

  我却无以领受,我的水桶浮在水面——

  一只漂浮的水桶,如何让自己下沉?

  一只空空的水桶,如何把自己装满?

  这问题我以前从未想过,现在也无法解决,

  提出水桶,只桶底沾了一圈水,

  终不至于一场空:这海边的井水啊,

  每一滴都满是大海的气味。

别 离



  周 鱼

  我见过月亮在它的例外中,长着

  一张新的面孔,簇拥着光辉。

  啤酒瓶的碰撞声像童年暮晚的

  乡村。它曾给予长久的庇护。

  辨认在发生。像是本该发生的。

  我们储存卵石的湖底传来了声音。

  但次日,火车像一匹忠诚的马到来,

  静候着我们的时间。我们的影子,

  在寺院的屋檐下,迅速分开像鸟类。

  我将再次目睹这景象。夜的拼图

  重新松动。星辰隐去,不同的地图

  与相似的彼此落回各自的掌心。

在洛江海边



  陈洪英

  港湾映着树木、灯火,

  海水涌过来,到虾船,到我心头

  浅滩上堆积的废弃物,破碎的半边坛子,

  和泥沙,与暗黄的海水交融。

  我们之中有人想用力拔出它

  嵌入泥沙的躯体,而一句“似乎是装过骨

  灰”

  让他的动作瞬间停止,

  仿佛一触碰,死亡就要降临。

  我们玩起小时候的飞镖游戏,

  把别人和自己加给他们的年岁

  随飞镖抛离到海面

  一轮圆月挂在长满芦苇的海的上空,

  此时,欢乐是荒芜的,也因为荒芜才更迷人。

  夜色中,清风拂面,海蛎在沙石中移动

  流水声,我们的细语、呼喊,在灰蒙蒙的

  夜色中回荡,灯火宛如冬日之花

  我们在时间中静默,仿佛大海的赝品。

博物馆之暮



  陈先发

  博物馆剔透的琥珀中

  昆虫半睁着眼睛

  某个早晨。她刚刚醒来

  永恒的凝固忽然发生了

  这大致是弱者锲入历史的唯一甬道。

  连同醒来时,脸上还未散尽的空虚。

  弱者的历史总是耐受而寂静的。

  早上的露珠,羽毛

  马桶

  海风中起舞的脏衣服

  在印度婆罗门教和波斯教熏陶下

  的街巷,与宋朝其他州县迥然不同

  晨钟暮鼓。刺桐花红……

  这一切被錾入青石其义何在?

  入暮的展厅内殘碑断石如乱句

  像一首诗把一闪念和

  微弱的叹息凝固起来

  而博物馆和诗的本义是嘴唇触碰

  嘴唇。说出来,才可以活下去——

  琥珀中昆虫继续醒来,只是更为缓慢

  而我依然可以透过玻璃

  看着石雕的明月从

  石雕的海面上升起来

弥陀岩上



  臧 棣

  生动的遗物中并不包含

  踏破的铁鞋:早年东渡日本,

  大师也曾非常文艺;救国的间歇,

  他曾男扮女装,化身茶花女,

  想象着这肮脏的世界

  曾有数不完的美丽的玛格丽特

  被命运压抑在傲慢的黑暗中;

  时代充满了误会。戏剧是炸弹。

  嗓音一旦惟妙惟肖,精神的动静

  不亚于引信已嘶嘶作响。

  而浓妆的美艳不仅是角色的需要,

  更像是一种新颖的复仇。

  新世纪的曙光召唤过

  他的青春,但微妙的反应

  也常常突破心理的底线:

  每一个试探,都意味着是否

  还有机会在人的觉醒中

  反思一下我们是如何被断送的。

  在虎跑寺出家,用心灵对决历史,

  他深陷在另一种先锋色彩中:

  绝对的智慧可用于一个人的虔诚。

  既然所有的解释都管用,

  那就让逃避来升华最好的轻蔑。

  南洋归来,住锡在承天寺,

  朴拙比清癯更构成人生的侧面;

  早已破产的人世仿佛再也

  不能因人而异。唯有悲伤和欣悦

  可让晴空时刻交集于

  一个透彻的肉身。弥陀岩上,

  他跏趺盘坐:一尊石像

  居然比所有的真容更善于揭示:

  他确曾偏僻于苦行,比外人能看见的,

  更激进于生命的觉悟。

跋 涉



  车延高

  街道越老,刺桐花就越年轻

  风闲不住,四下里串门儿

  巷子寡言,垒墙的石条和砖块有些耳背

  几只麻雀调皮

  在雨檐上看风景

  万安桥人来人往,去梓潼城里喝大酒

  洛阳桥上望海的,迷住了泉州的红树林

  我坐在石凳上,忆想那些赶海的人

  他们把孤独带出走不通的巷子

  让烦恼作祟,寂寞却解放了

  相对于跋涉

  远处的万安桥只是命中一截脐带

  路不管把人送多远

  游子知道

  不想迷失,一定要记住故乡的方向

有诗的风景



  郭新民

  我们打老远老远来拜访万安石桥

  几只白鹭也赶在冬日的午后套个近乎

  看桥者不仅是浪荡诗家和天涯过客

  还有许多知名与不知名的漂亮水鸟

  奔波的人们轻轻叩醒了石桥的记忆

  恬静的鸟儿啾啁着浪波弥散的烟霞

  哦,众亲们怀着各自的心情久久对视

  游人与鹭鸟都成为风景中的诗

  顺着风的背影看水边亭亭玉立的精灵

  谁可知在它们眼中诗人又是何物

  弱弱地问,万安桥的魅力仅仅是长寿吗

  它以雄浑的定力审视这个浮躁的世界

  告诉我,这是通衢四海古今的历史隧道

  蔡襄老人依然在桥头迎来送往

  我知道万安桥安然自得

  我笃信有诗的风景真好

仙公山远眺



  陈巨飞

  向上看:浮云与我交好。挥手一别,多年后

  又不期而遇

  蓝天有不切实际之蓝,我有

  合理飞翔的可能性

  仙公住何处?最深的蓝中,普通的

  两室一厅。他在还按揭

  向前看:群峰争先恐后,想要

  奔赴大海

  杉木,挣断根须向上,意欲占领天空

  一只鸟,飞来,飞去

  落在朝天阁。一群人涌上出米岩

  想喝一口贪泉

  山脚的马甲镇,升起炊烟。村妇煮完饭

  去修水库

  或去海边等丈夫

  她若来求签,我让她继续等

  等到月朗星稀,

  深海的沉船会传来一两句南戏

洛阳桥



  彭 杰

  海灣曲折,随之引发海水形变

  的责任,并不为目睹的行人所承担。

  像南唐的普通书生,看见街道

  被种下第一颗刺桐树,他想到昨夜

  突然发生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雨。

  但所有的经验都是积累

  也是磨损。鸥鸟悬停在海面上

  像一本书被阅读的过程。

  我们从桥身走过,加入千年来

  所有匆匆经行的旅人与海水。

友谊的诠释



  ——给任剑锋

  周庆荣

  虚构的优越对抗不了闪电的一击,一些比他高的人,经常会居高临下;一些比他英俊的人径直地占有玫瑰;当有人天生地坐享其成,他只能一个脚印一滴汗水,从生长稻谷的田埂走进城市的喧嚣。

  他把未来园建在城市的热闹中,内置书屋一间以安放夜晚的无眠。石头上刻着的“相信未来”,试图省略往事的惆怅。

  比榕树低矮的几棵杧果树,是我沉默的象征。

  每当子夜来临,夜色在树梢摇曳。

  黑暗中晃动脑袋,光明里必须奋斗。

  夜风吹响的叶片婆娑,多么像他频率飞快的闽南方言。

  他学不会虚伪,如同我放不下理想。

  凌晨三点,我在书屋的走廊静坐。仰头将一杯红酒干尽,我想对这个兄弟说些什么?

  “未来园是正确的。”

  “夜色以及夜色的譬喻归我。”

  “天气再热一些,杧果归你,我想在树荫下乘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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