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这天中午，晴空万里，街上只有希希拉拉的几个行色匆匆的人。树叶儿打着卷，似乎看得见被太阳炙烤后，蒸发起来的水分。祝雨婷逃进了一家冷饮店。这家的生意很清淡，没有几个人。祝雨婷刚跨进店内，似乎满身的暑气都挡在门外，浑身不觉有脱了一层壳的那么一爽，要不是，她理想的工作，她才不会在这样毒的天气里，到处乱跑，不过，她的勤奋和努力，很快得到同事的首肯，读者的青睐，报社还专门给她加了薪。海阔天空，她就象一支欢快的小鸟可以自由地飞翔，她的道路铺满了鲜花。
这段时间，当地一把手出国去了，要好长一段进间才会回来，因而，她便临时没多少事做。她便主动要求去采访一个医疗事故。据她初步掌握的情况，应当是医生为了多拿医药回扣，而给患者多开了许多不该开，甚至是假药的药。祝雨婷想深入调查下去，以揭开其内幕。不曾想，刚有点眉目，说情的电话就已接到不少，那些利欲熏心者，见这些都起不到任何作用，干脆有人直接上门威胁利诱，说现在医死几个人，算啥子嘛，人嘛本来就是要死的嘛！而又特别是医院每天死人是常态嘛！听了这些，祝雨婷也火了，更加激发起她的正义感，表示，非要挖地三尺，决不罢手，对手见威胁利诱都不起作用，只好动最一张王牌了。所以，祝雨婷就接到远在国外打给她的电话了。她的火就更大了，所以就到了冰屋里来了。
覃江红早坐在那里，要了杯冰水，并没有喝，用双手握住杯子，大概是想，就这么降点温吧？真是的，人不对头，天也不对头，跟了凑热闹，他焦躁不安地，那双眼睛一直变幻着，闪烁不定，深远阴鸷，一会儿暗淡无光，迟钝呆滞，一会儿凶光毕露，咄咄逼人。温度这么高，这些房间怎么没着火，似乎火焰突然间从天花板、四壁、地底上各处冒出来！老天爷究竟要干什么，惩罚这肮脏的人类，烧死那些罪恶的灵魂……一只非常大的苍蝇，停在他的桌前，嗡嗡嗡地叫着，时而飞舞盘旋，它居然没给这天气毒死？又来了几只它的同类，也许毁灭的，应该是人类而不是它们，要不然，为什么它们总在这样的环境里，这样热的天气里繁荣？而人类却受不了嘞？也许吧，这是上天的旨意。
祝雨婷见覃江红落寞地坐在那儿，很惊喜，就起身走了过去。“哇！覃哥，在这儿遇见你！怎么？不高兴？失恋了？”
覃江红拉开椅子，用眼光示意她坐下。“你还是没变？大惊小怪，疯疯颠颠的！什么失恋？我从来末恋爱过，何来失恋？怎么？江天放没同你一起来？”
“我路过这儿，顺便进来坐坐。”
“江天放对你真够放心的，要是，我一定跟着你！象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你又肩负着振救人类苍生的重任，一个人上街是很危险的！”覃江红边说边扮大灰狼的鬼脸。
“有那么严重吗？唉，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看你，不怎么高兴？”
覃江红苦恼地一笑，反驳道：“只准你进来坐坐，就不许我进来看看？唉，怎么一见面就杠上了？逃不过你的眼睛；其他能有什么，还不是工作的事！”
“真不知，你们这些男人是怎么搞的，天放也是，对他上司横挑鼻子竖挑眼，这也看不惯，那也不顺眼！你们在学校时，那份天真和幼稚，仿佛，总统，你们也干得了，可现在怎么样？现象了吧，连一个小小的职员也干不好！”
“喂，雨婷，我可不是江天放！我才不敢，对我的上司品头论足，是上司对我挑三捡四。他妈的，等我今后当了官，看我怎么，回报我的下属！”
“等你升了官？晚了，就象过去的媳妇，上要孝敬刁钻古怪的婆婆，受够了气，好不容易升做了婆婆，可时代不同啦，却又反过来，还是要受媳妇的气了。江红，等你升了官，遇到的竟是，天放那样的下属，可不把你气炸。低眉顺眼，忍气吞声好好侍奉你公婆，到时，赏你一点残羹冷炙吧！”
天放，天放，开口天放，闭口天放，你只有江天放！覃江红生起了闷气，不理她。雨婷以为自己开玩笑过份，伤了他，很愧疚，低低地说：“生气了？开个玩笑嘛！”
“谁生气？我又不是……”本来他想说江天放，又怕她误会，可一说到这儿不说了，相反加重雨婷的嫌疑，她笑了。
覃江红见她瓜子脸，大眼睛，笑起来更显妩媚，转移话题说：“干吗戴个眼镜挡住你的美丽？”
“这，你就不懂了！在一个群体当中，你不能太出众，锋芒毕露，枪打出头鸟的！眼镜最好，它可以帮你挡住你的美丽、睿智、精明，让人觉得你不行，很一般，他就不会抵防你了，才好相处；否则众口烁金，积毁销骨，无形中给自己树立许多自己都不知道的敌人！”
“我原以为，凡是好看的女人都是花瓶，我也被你骗了，被你的美丽，心甘情愿地骗了。不过，这不是我的错，是你的美丽掩盖你的精明，原来，你还颇有心计的。”
“女人都有心计，你又错了，不单是我。女人本身就是一本书，一本哲学书。”
“难怪有人说，女人是天生的政治家、外交家，难怪你们女人，可以适应任何环境，任何社会！你这么聪明，只可惜江天放无福……”覃江红本想说江天放无福消受，才知自己说漏了嘴，就打住了没说下半句。祝雨婷听他这么说，有些生气，内心深处却有一丝甜蜜。覃江红见她已误解，就更不敢说，但雨婷就追问得更紧。
“覃江红，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谁说的？”
“难道不是？大学时，同学都这么说。”
“喜欢？也许是吧？”
“也许？你不敢承认？”
“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不就喜欢你！其实，我只是欣赏你，知道吗，就象欣赏一幅画，一道风景。你内心并不一定要得那幅画。”
“你是说你很爱我，却不敢来爱我？”
“你太自信了吧？我对你，并没有什么……”覃江红见雨婷有些不高兴，又说，“其实，我心里早有了一个女孩，她很象你，所以我愿意与你呆在一起，就象看见了她……”
雨婷转怒为喜道：“覃江红，难怪你找不到女朋友！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用这种方法来泡妞。干吗不勇敢一点，对我说：我爱你，也许，我还会可怜你这个胆小鬼！考虑你作为替补啦。”
覃江红见她误会已深，继续解释道：“真的，雨婷，我很喜欢那个女孩，可她连看也不看我一眼，拒我于千里之外，在很多方面，她很象你，不单是外貌，就连你们的思想，你们的盲目，都是那么的相似……”
“我的盲目？”
“是的，她就象你一样盲目地喜欢一个人，却不知别人心中有些没有你！就痴心地喜欢他，那么痴狂，她为了她所喜欢的人，宁愿忽视她眼前的一切，甚至不惜去当吧女，只为了迎合他的好感，他的自私，雨婷，我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她可以牺牲一切，自尊、廉耻等等。你知道吗？就是她喜欢的那个人，心中却另有别人，她巴心巴肝地喜欢他，这难道不是盲目吗？而她所喜欢、愿意为他付出的那个人，却宁愿让她去抛头露面当吧女，要是我，哪怕是她仅有这方面的想法，我也会杀了她，要知道，爱情是自私的，可是，看着她堕落，我却无能为力……”
雨婷听着覃江红的话，思绪早飞走了。他在说我？似乎又不是，也许他知道很多？我喜欢江天放盲目吗？我们已有很久没见面了？连一个电话也不打，他心中另有其佳人？那个弹钢琴的女孩，但她很快否定了，我不是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吗？但我心中却有他，他心中有我？听说，有心电感应，一定的，他此时此刻一定感觉到，我在想他了？要不然，为什么我会突然间脸红心跳，一定是他在念我了？爱美是人的天性，走在大街上，看见那些有型的男孩，即便是跟了天放一路，不一样要偷偷看上几眼，但我心无旁念。覃江红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听那个故事象是真的，也许，我自作多情吧。覃江红见她入了神，知道她又在想她的江天放？便在心里笑，多情自古伤别离，道是无情却有情。
覃江红连叫几声，她才从思绪中飞回来，掩蚀着说：“我真想见见那个女孩子，我接触了一些社会，正面的、反面的，有些了悟吧，可能，那个女孩真的喜欢那个男孩，她才愿意为他付出一切！至于自尊嘛，有条件可以讲，没条件也不妨姿态低一些。”
这话竟从祝雨婷的口中说出来？或许，他对女人并不了解多少，特别是象那种坠入情网的女孩子，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历来如此？覃江红望了望天花板，叹了口气，也不知为什么自己这么悲观。
江天放这段时间破了几个案子，心里很高兴，起码，这对自己是个肯定，说明我还有这方面的能力，这条路，算是走对了，虽说累了点，苦了点，但这就是我的理想，所以苦中也有乐，痛并快乐着。他很快就获得同事们的友谊，只是同胡警司仍有些，但表面上也还过得去。
这天，下班后，他很早就到家了，天闷人慌，想冲个凉，以冲走那所有的不快，不想自来水笼头里的水都是热热的，他一边冲冼一边吹着口哨。
门开了，又关了，是常宇回来了？便对他嚷道：“喂！老弟，今天我抓了一个小伙子叫凌宇，长得和你一模一样，象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就是他扎一刀的吧？要不要我替你修理修理他？”
“唉，老哥，你千万不要！”
江天放赤裸着上身走了出来，他的肌肉发达，隆起的胸脯上挂着几颗亮晶晶的水珠。常宇欣赏着，就象看一樽雕塑，江天放边擦头上、身上的的水珠，边对常宇说：“那小子真够野的！打起架来很亡命，什么都不顾！”
“我说过嘛，他是内伤，没有了爱，只有恨，怎么不亡命？上次，他还是手下留情了的。哦，老哥，他究竟犯了什么？你抓他？”
“一般治安斗殴吧？关几天就可以放出去。”
“你不许公报私仇呀，滥用职权，关别人一年半月的！”
“你老哥，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到他家里去过，好象只有他们父子俩。他父亲是一个酒徒，也难怪，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
“可惜，人是无法选择父母的？老哥，真够怪的，我与他长相相似，还同名，听说我们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真够巧的，但我与他的命运天壤之别……”
“说不定你们……”
江天放本想开玩笑说“你们是孪生兄弟”的，但又觉不妥，我们才是兄弟，怎么又冒出一个来？不过，这事也够取巧的，就改口说，“是一对冤家！”
“冤家？老哥，有时，我真觉得对不起他，有一种负罪感，好象欠了他很多！”
“干吗不把你的‘颜如玉’还给他？天底下的女孩子多的是，偏偏要喜欢同他好了这么多年的付丽萍？”
“感情是可以让的吗？再说，关键不在我，而在于付丽萍。就是我情愿，付丽萍愿意回去，凌宇未毕会接受她！这根本不可能！”
“那你就用不着内疚了，女人真是祸水呀！”
“雨婷也是祸水了？”常宇诡秘地一笑。
“打你的嘴—”
“大哥，你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她？心中另外有人？‘颜如玉’？上次，我给你提起的丽萍的二姐水萍，那可是闭月羞花哦，考不考虑一下？不过，雨婷可是一位真正难得的贤妻良母哟，我宁愿选择雨中的婷子，决不要水中的浮萍。”
常宇狡黠地看着江天放，这小子是在暗中规劝我？他似乎并非想象的那么不懂事，好象对外界很敏感，连我内心的东西都看到了。我的确很想那个弹钢琴的女孩，长长的头发，似乎听得见那叮叮当当的泉水声，那个女孩仅仅一面，却常常想起她，同雨婷快半年了，不发生意外，我们会结婚的，但半个月没见到她了，竟没有想她？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就是付丽萍的二姐付水萍？
江天放陷入了沉思。祖父常相知那个案子，虽然收集到了一些零碎的东西，却也是毫无进展。档案记载，在市长、警察局长、财粮局长突然失踪之后，几个亡命暴徒血洗“伊甸园”。而“伊甸园”的老板又恰是警察局长的儿子，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还是一种巧合？如果是这一伙人干的，那是为什么呢？是杀了祖父他们之后又去血洗“伊甸园”的？可是祖父他们的尸首呢？那些歹徒呢？他们会在哪儿？他们又是谁呢？好象是有预谋的？筹划得非常周密，为什么？仇杀？但难道他们会有同样的仇敌？是乎不能成立！情杀？也不可能？江天放脑子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千百次假设假想，他同样千百次否定自己！那天，审凌宇时，问他为什么打架，他吊儿郎当地说，看不顺眼！看不顺眼就打架？似乎他有满腔的仇恨，那么凶残，要置人于死地。江天放有些不解，似乎又有些了解，凌宇什么都没有，父亲又是一个酒鬼，从小缺少爱，又没有工作，我是经历过的，当初我什么想法没有？抢动？杀人？但我心是正义的，除暴安良，打富济贫，江天放突然从凌宇身上产生了一种灵感，会不会是象凌宇这样的人干的呢？当然，不是凌宇了，那时，他还没有出生呢。只是象他这样的对社会不满的人，也许，他们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仇敌，只是想证明他们的能力，而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杀人！可是，仅仅因为这点，便这般残忍？于理不通？也许，他们还想获得什么？权势？象凌宇这样的人，对于地位、权力是不屑一顾的。金钱？也许他们为了得到一笔钱？但，这又是一笔什么钱呢？政府救济款？或是贪污的脏款？想到这，江天放似乎有一种种负罪感，我怎么可以这么想我祖父？怀疑他？他会是那样的人吗？若他真贪污了一笔款，我查到头来的结果，是我祖父不廉洁？若真如此，是让他不明不白地死去，还是让他死后也背上罪名？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哪怕是大海捞针！不查出事情真相决不罢休！是了，若是祖父他们得到了一笔巨额脏款，又被谁知道了，比如是我，在那种无所事事，生活毫无保障的情况下，自己又有能力，我会杀了他们吗？我的想法就是毁灭，与世界一起毁灭！也许我会！那么别人也会。江天放很兴奋，他理通了思路。以前走过不少弯路，什么仇杀、情杀、政治谋杀，结果都走入了死胡同，也许事情本来很简单，侦破不是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将简单的事情头绪化，将有头绪的事情可操作化吗？是的，也许，这件事并不带任何政治色彩，结果自己给自己弄下了许多迷雾。他顺了自己的思路想下去。若是我，我会怎么干呢？是不是祖父他们很好色，据说“伊甸园”是个色情场所，但他们仨人会同时不顾身份出入那种场合？若有预谋呢？也许，有这么一个女人，才貌出众。不知为什么江天放的脑子里突然蹦出那个弹钢琴的女孩。为了她，我会不顾一切，甚至是抛弃雨婷？那些官僚虽然顾忌他们的名声，英王尚且不爱江山爱美人，他们也是人，他们会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人同时汇集在“伊甸园”？若是这样，这个女人会是谁呢？她还在吗？若真如此，把他们聚集在一起，窃取他们的钱财而诛之，然后付之一炬，天衣无缝，当真如此，他们真是一群有能力的人，也许真不好对付！却不知，他们有没有什么背境、后台？那我又该从何处着手呢？他又想起了那个弹钢琴的女孩，不知何以在这个时候又想起她？难道她会同这个案子有什么牵连？她会同他们有什么关系？从她的年龄来看，她还没有出生呢。江天放有些奇怪，摇摇头，他又想起凌宇，或者，他与这件事有些瓜葛？我不是从他身上获得灵感的吗？他是不会的了？但他的父亲呢？或者他的其他什么亲人呢？江天放有些唯心，但他确有一种直觉，他相信自己的这种直觉和判断。去凌宇家看看，也许会有什么收获？
那个倚窗的女人，修长的身材，曲曲折折，一头黑发恰似一挂瀑布，訇訇有声地倾泻下来。这背影那么熟悉，多象雨婷呀，只不过她有一头长发，而雨婷是短发，她吸着烟，缕缕青烟，恰似曲曲的长发，雨婷也吸烟，只不她是在伏案写文章或思考问题时。无边的遐想是一种很美的意境，也许是一种精神享受，只有在那时，人们才可以不介入人世纷争。但江天放不得不打扰她，他必须找到凌峰，见见他，他会是什么模样的呢？同凌宇一个样吧？于是，他故意咳了声嗽。她发现身后有人，就慢慢地转过身来，斜视着江天放，也不言语。
在那女人转身的一刹那，江天放几乎惊呆了，是雨婷？不，她没戴眼镜，真美。雨婷常常戴着眼镜，作记者，特别是跟领导的白宫记者，她一天风风火火的，忙得不知所谓，却有另外一种气质和韵味。
那女人见江天放看着她，有些惊奇，上下打量他。江天放介绍说：“我叫江天放，刑警……”
那女人一听是警察，就厌恶地地打断了他，凌宇又出了什么了事？这些警察真无聊，只要街上一发生什么事，就象苍蝇似地盯看你，问这问那，即便是有证据证明，他们也总是拿一种特别的眼光瞧着你，不相信你，直到有一天，查出那个倒楣的案犯，才算作罢。人呀，真是怕出名！凌宇有几天没回来了，阮玉清心里很烦，这些警察真无能！不，他们也许也够可怜的，现在这个社会的人，都不怕事啦！动不动就杀人，这还好办，人证、物证俱在，到时，他们只忙着抓人就是，可恨的是，可怕的是，现在的人兴谋杀，智力犯罪，都是高智商，这可把这些警察折滕苦了，上面放个屁，他们下面的就得跑断气，嫌疑犯一个一个地排除，但这也可苦了象凌宇这样有前科的不安定分子，他们必须老实地记录好每天的行踪，否则，弄不好会挨冤枉的，冤枉一个像他们那样的人，是不会有人同情你的，阮玉清心里恨恨的，没好气地说：“凌宇不在！”
“我找凌峰。”
“他也不在！”阮玉清口气很恶，这人真难缠！凌伯伯已有好久没有回家了，找他干什么？难道出了什么事？不会吧，或者什么事跟他有牵连？会是什么事呢？凌伯伯很少回来，一般都躲到郊外吸毒……
凌峰他们都不在，这女人又用困惑、防犯的眼光看着他，江天放便问：“那，你是？”
阮玉清见他怀疑自己，气愤地说：“他老婆！”
“他老婆？”谁的？凌宇还是凌峰的？从年龄上看，是凌宇的吧？但按刚才说话的逻辑顺序来看，又该是凌峰的了？不会吧！是凌宇那臭小子的罢，常宇也说起过，想到这儿，江天放笑了。
阮玉清见他笑了，发觉了自己的语病，也自个儿笑了。她这一笑，江天放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人虽然有些面善，但他是警察，便从内心讨厌起来。别看那些警察平时威风八面，可最坏不过他们这些穿虎皮的人。就说她们那个酒吧，平常总有些不知哪儿钻出的片警、辖警、刑警什么的，总是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来骚扰你，占些小便宜。为了生意，她们老板只好忍了，走时还连带送一点。那天，来了一个人，又是唱又是闹，喝得醉熏熏的，满口秽语，左拥右抱，折滕整整一个晚上。后来结账时，他说他是局里面的，要赖账，既然是局子里的，那就让你一点，给你打个八五折吧。可他仍然不给。马经理今天也横了，妈哟，我们做点生意容易吗？该喂的都喂了，局子里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一身虎皮吗？脱了这身虎皮你是什么？难道你们就该来敲诈我？我们也是照章纳税的。你是局子里的，就该来吃我们？今天张三来，明天李四来，是金山也会被你们这些局子里的拿光，这样，我还做什么生意？局子里的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没有一点关系敢做这样的生意？就连你们局长我也是喂熟了、喂肥了的。想到这儿，马经理就硬了起来，非要收他的钱。那人一下子把枪掏出来，“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架个二郎腿，吸着烟。马经理也不示弱，一招手，几个保镖走了过来。
“先生，收起你的枪吧，这东西我见得多了，要是没钱，把枪留在这儿也可以！”
那人见几个打手围了过来，光棍不吃眼前亏，甩了一沓钞票在桌上，拿起枪指着马经理的头，恶狠狠地说：“你以为老子没有钱吗？这些全都是给你们的，算是我给你们的零用钱，只不过，明天，我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哼！”
马经理叫那些保镖收起那些钱，保管好，也许，这次真遇到了麻烦了。果然第二天，警察局局长亲自带人来，要封他们的店，也许是，拿人钱财的原因吧，牛局长陪着笑脸说：“马经理，我也是无可奈何呀，你怎么敢得罪他？”
马经理见牛局长都亲自出面，看来对方来头颇大，但祸也闯了，只好硬着头皮向牛局长求情，马经理向身边几个吧女使眼色，她们会意地，上去前呼后拥地围住牛局长，拉拉扯扯，娇滴滴、脆声声、嗲声嗲气地说：“唉呀，牛局长，咯咯咯……”“牛局长，牛大人，你叫我们怎么生活呀！”“牛局长，牛大人，这回你可得帮帮我们呀。”“呀，店怎么可以封呀！”
……
马经理满脸堆笑，讨好着牛局长，一手接过保镖递过的红包，悄悄地装进牛局长的包里，牛局长却按住了马经理的手，说：“唉，马经理，你这是叫我…唉呀…”
这牛局长哪次见红包不是半推半就后，睁只眼闭只眼。今天却不接，看来，事情很棘手，马经理他以为喂肥了牛局长该不会有啥事了嘛？可这次，唉！那些吧女是何等善解人意，知道昨天那人不一般，我们就这样的命，本来就是出来靠色相吃青春饭的，可是遇到象昨天那样的人，不但收不到钱，还得小心伺候着！看看，这不是，事就来了，她们便把牛局长团团围住，使出浑身解术。牛局长左拥右抱，左一个“乖乖”右一个“甜心”，哄着她们，拍着她们的屁股，说：“马经理，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们把事情搞得太僵了，你们怎么把那小子得罪得了？他跑到我们警察局直嚷嚷，怒气冲天。马经理，你想想，我牛局长是何等人物，我看这样吧，店还是要封的，等过几天，他人气消了，我再帮你们求求情！”
马经理见事也至此，无可奈何地说“牛局长，这事就全靠你了，那小子的钱，我们还原封不动放在那儿，这点钱是我们孝敬牛局长的。”
“这…不好吧…”
“我们知道，牛局长要上下打点，总不能让牛局长破费呀，另外这10万是我们给那人的见面礼吧，总之，这事拜托了！”
阮玉清回想到这儿，那恨就更生动了。
“你似乎对我们作警察的，有一些偏见？”
“偏见？你们警察都不是人！”
“你怎么可以骂……”
“就骂你们这些狗警察！脏警察、臭警察，怎么了，来呀，来抓我呀！你们这些人渣，连我们这些吧女都不如，我们照章纳税，繁荣了经济，可凭什么，你们警察要来管我们？周瑜，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你们什么事？若真该你们管，又为什么要给我们发执照？若真该你们管，你们为什么却又来嫖娼？同样是人，你们这些警察凭什么不给钱？你们是什么？是蛆，是寄生虫，我们纳税，养活了你们这些狗娘养的东西，反过来你们还要来压榨我们？我挣几个钱容易吗？凭什么要白白地送给你们？”
“阮姑娘，我们警察中确有个别人滥用职权耍威风，敲榨勒索的，但那毕竟是个别，你应当看到我们大多数警察为了保卫国民的生命安全，维护社会的公共秩序，同坏人坏事作斗争，不惜抛头颅洒热血。阮姑娘，可能，你对我也有些误会，我来找凌峰，并不是因为有什么事，我只是想见见他，同他交个朋友而已……”
阮玉清见江天放说得真切，有些过意不去。
“找凌峰呀，该不会是什么好事吧！交朋友？说得多动听呀，谁知你安的什么心？纠缠上我了吧？偏偏却要说找那个老不死的，瞧你多虚伪呀，见了漂亮姑娘，说话也这么含蓄了！不过，既然你要找那个老不死的，我告诉你吧，他到高衢吸百粉去了，去呀，去抓他呀！”
不知什么时候凌宇回来了，搭上了话。听他的口气，他已经知道我是常宇的哥哥，还在为上次抓他的那件事不满。他不曾想到，这会给凌宇人生道路上设下多少障碍？凌宇似乎对他父亲并不怎么尊敬，开口闭口老不死的，凌峰真的到高瞿去了？高瞿是郊外的一个小县城，那里毒品猖獗，凌峰真的吸毒？难怪凌宇不尊敬他，若真如此，凌宇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也怪可怜的。难怪常宇挨了他一刀，还体谅他说没什么，要我保证不对他怎么样！老弟他真的是一个好孩子，有这样的弟弟，他感到欣慰。平常怨天忧人，患得患失，总是感叹命运不济，可谁知……人就是这样不知道珍惜，平淡虽然无味，但真实，在你自己的眼中，似乎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可在他人的眼中，别人正羡慕着你！凌宇打着赤脖，Ｔ恤搭在肩上，正恶狠狠地盯着江天放。江天放避开他的目光，看到墙上那幅“世路难行钱作马，愁城难破酒为军”的对联，字迹龙飞凤舞，飘飘欲醉，自成一种风格。那字写得真好，那内容，却不敢赞同，这是谁的“座右铭”？凌宇的？还是凌峰的？看那字，没有几十年的人世沧桑，怕写不到那程度吧？凌峰的？难道不会对凌宇产生影响？他从小生长这样的环境里，难怪他的性格孤癖、阴鸷！江天放又有些同情起凌宇来，他同弟弟一样大吧？长得也一模一样，他们的命运，却是天壤之别。凌峰到高瞿去吸毒了？现代人总是这样，经受不起生活的压迫，便去找一种方式来麻醉、解脱自己。于是，一些毒品贩子丧尽天良地做起毒品生意。这似乎是那些不堪忍受物质、精神压迫的意志薄弱者的一种解脱方式，但他们仅仅是获得短暂的快乐，飘飘欲仙，一但染上，那便是一条完全越陷越深无法自拔、自我毁灭的道路。江天放更感自己作为警察的责任重大。打击这些不法分子，维护社会道义，这些吸毒的固然可恨，但大多数人是经受不住各方的诱惑，试试看，不信邪，等染上毒瘾，一切都晚了。最可恨的是，那些毒贩子，榨干了吸毒者身上的血汗钱，给他们带来一本万利。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江天放一想到这些社会丑恶现象，拳头攥得紧紧地的，为什么毒品、走私屡禁不绝？凌峰为什么要吸毒呢？“愁城难破酒为军”，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江天放更想尽快地找到他，认识他，了解他，自己不是幻想成为作家，为讴歌社会新人新事，扶正压邪吗？也许凌峰就是一个很好的题材，即便是他同自己祖父被杀毫无关系，或许可以从另外一个侧面了解那个时代背景和人们的所思所想吧。
六
江天放离开凌家时，感到很饿，胡乱吃了两碗“兰州拉面”，找了个电话亭，给祝雨婷报社打电话，没人；又给她家打，也没人。江天放有些失望，又给家里挂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江天放正想把电话挂了，对方又传来了声音。
“喂，谁呀？哦，是老哥，什么事？”
“告诉妈妈，我有事，不回来了。”
“什么事嘛，这么急，同雨婷小姐旅行结婚？”
“淘气鬼！揍你。唉，刚才我到凌宇家里去过了，他真可怜，人与人不同啊，老弟你可要珍惜呀……”
“喂，喂，老哥，凌宇出了什么事？”
“没有呀，我到他们家去过一趟，听说他父亲吸毒，他的环境真差，难怪付丽萍不跟他！我就事论事！”
“你那么严肃，我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哦，告诉你一个有趣的事吧，我刚到凌宇家时，差点把他的女朋友阮玉清，当成了祝雨婷了，她们长得真像呀，就象你同凌宇一样，你说有趣吗？”
“是吗？老哥，差点打翻了你的醋坛子了吧？”
“没那么严重，我才不象你！我早过了争风吃醋的年龄。挺怪的，太奇巧了。”
“是吗？要是‘颜如玉’呢？你心中那个弹钢琴的‘颜如玉’呢？”
“好了，好了，你说起来就没完，我挂了。”
“喂喂喂，老哥，等一下，我……”
“嘟！嘟！嘟！”对方已经挂了。常宇嘟着嘴，无可奈何地挂了。世上真有这样奇巧的事吗？我同凌宇一个样，凌宇的女朋友又同老哥的女朋友一个样，他摇摇头，喃喃自语，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江天放挂了电话后，又想再给祝雨婷打，但身边的硬币用完了。他失望地踯躇街头。想起了老弟的话，我会吃醋吗？同雨婷有很久没见面了，为什么却未曾想过她，也许是太忙了吧？但为什么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常飘进脑子里呢？为什么会常常想起，那个不知姓名，仅见过一两次面的女孩？她究竟是谁？为何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也许，爱情需要时时更新。那个女孩是付水萍吗？前面那个女孩子，修长的身材，披肩的长发，不就是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吗？江天放跟上了她。
那女孩见有人跟着，有些紧张、害怕，却很冷静，只是加快了步子，来到熙熙攘攘的车站。候车厅挤满各怀心情的人们，有的很焦急，有的则显得很平静，有的伸长脖子跷首而望，有的坐在椅子上，翻阅着刚刚从小贩那儿讨价还价买来的地摊文学，两个保安守在排了长长一队的人群两边。那姑娘突然止住了脚步，转身冷不防“啪！啪！”就是两耳光打在江天放的脸上。
“臭流氓，跟了我半条街，你以为我不知道！”
“哗！”“打架了！”“打架了！”人们飞快地围拢了，嘻、笑、怒、骂、哀、乐，各抒己见，乱哄哄地嚷嚷。两个保安过来了，扭住江天放的胳臂，江天放挣脱出来，掏出身上的证件说“刑警”。
有位老者义愤填膺地说：“刑警怎么了？刑警就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呀！不管怎么说，你跟着一个大姑娘想干什么！”
“抓住他！打他！”
“臭流氓！”
“……”
人们附和着，声势越来越大，其实，那姑娘并不是什么弹钢琴的女孩，江天放也从未出过这种洋相，他刚才脑子里很乱，要不然，就是跟踪，她也不会觉察的。他们专门学过怎么跟踪人，而不被人发觉，以及反跟踪等等。只是今天，唉，都怪那个弹钢琴的女孩，他知道众怒难犯，便第一次利用刑警的身份撒谎说：“请大家不要误会，我奉命调查一件毒品走私案，这姑娘同一个罪犯长得很像，所以刚才在大街上遇见了，我怕她跑了，便跟踪她到车站……”
那两个保安核实了江天放的证件后，“啪！”一个立正敬礼，然后驱散围观的群众，说：“误会，误会，请大家离去吧。”
“没戏了！”不知谁吼了一声，大家悻悻地散去了。
“长官，这姑娘？”
“没她的事，放了吧！”
“对不起，长官，我不知道你是刑警。”
江天放很颓丧，又不知自己该到哪儿去，因破的那个连环杀人案，怕是电影小说也没它精彩。上司为奖励他破案有功，准了他两天假，江天放本想叫祝雨婷一起出去好好玩玩的，电话又未拔通，而况即便是拔通了，祝雨婷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子，未必会陪他去。车站的班车很多，旅客也很多，可象他这样一个不知该往何方的旅客，恐怕还没有吧？对了，去高瞿，去找凌峰。江天放买了一张去高瞿的加票。离发车时间还有一会，他又买了一点饮料。
到高衢只有一趟加班车了，很挤，车刚一进站，人们疯似地跟车跑。驾驶员停好车，拿了茶盅去灌水，乘客这时似乎忘却了这是大热天，也不嫌热了，拼命地挤，生怕赶掉这趟车，就再也走不了？所以，买了票并不放心，大家都挤，你不挤行吗？挤上去了，又拼命抢位子，太阳如下了火，客车里，酷似一个大蒸笼，额头上，心口上，到处都是汗，掉下来，挥发走，满车厢的汗味，烟味，以及妇女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水味，闷极了。一个小伙子挤上了那个戴眼镜的，那女孩厌恶似地说：“烦不烦呀！”
“嫌烦呀，去坐出租呀。”
硬绑绑的，没多余的话，那妇人恶狠狠地盯着那小伙子，心里想，“奔丧呀！”但似乎太不吉利，就没有说出来。
这车似是一个怪物，热胀冷缩，硬是把这些拼命挤车，怕赶不上的人，统统吞在它的肚子里。天气很热，闷得慌，谁也不说什么，有的拿书，有的干脆用手扇着，但扇出来的都是热风。江天放的位子，正好靠窗，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说：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
两个检票员，面对面，拉着王家李家的家常，说着孩子丈夫之类永远也说不完的话。似乎这些赶车的人，与她们毫不相干，或者她们正以职业的冷漠、麻木地观看着这群不知为什么拼命拥挤的人们，从她们厌恶的眼神中，似乎在说：这么大热的天，烦不烦呀。
驾驶员还没来，车厢里，人们又吵开了，骂娘的，粗鲁地说着。开车时间早就过去了，厌烦了，只是在内心表示不满，一急，心里更难受了。驾驶员是一个中年人，懒洋洋地走了过来，打开车门，上了车，掏出钥匙，戴上手套，一切按部就搬，完全按操作规程办事。人们心想，这下可好了，只要车子一启动，总要好受些吧。那车老牛似地叫了几声，不响了，人们又担心了，那驾驶员嘴里叽叽咕咕地骂了几句，跳下车，揭开车盖，叮叮叮敲了几下，又爬上车，呜呜呜……终于点燃了，几个人讨好与驾驶员聊着，他两个耳朵就架起了烟。叭！叭！叭！汽车启动了，一幢幢楼房抛在脑后，一出城，人就清爽了许多，蓝蓝的天空，如水的风，公路两旁是金黄色或绿色的庄稼，空气似乎也不太沉闷了，只是灌满车厢里的空气都是热热的，有一股土地的燥腥味。那小孩哭了，那妇人便用她雪白丰满的奶子奶孩子，那小孩见了奶子，用他胖胖的小手捧着吸吮起来，还不时拿眼睛看看周围人们，似乎他们会抢走他的奶，几个青年贪婪地看着那妇人雪白的奶子。其他的人，或睡，或闭着眼，却支起耳朵听周围的人谈趣闻逸事。那个戴眼镜的妇人，则拿眼恶狠狠地盯着刚才撞她的那个青年。江天放闭着眼，想他的工作，他的上司，他的警署……什么事情都是这样，一旦熟悉了，了解了，便不觉得神秘了，就象婚姻，现在不是流行一句“因误会而结合，因了解而分手”？等一旦两个人结合在一起了，才发觉，对方都不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人，种种原因，凑合着过吧。工作也是如此，以前，江天放对警察总有一种神秘感，可望而不可即，从他穿上警服那天起，他才知道干警察的艰辛。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威风、神气。更多的应当是责任。当然，并不是江天放不热爱他的职业，他有他的理想和追求，但他对刑警组的一些事情，似乎有许多不解，比如他同他的同事们，历尽千辛万苦才抓住罪犯，可后面就有人打电话要求放人。胡警司只是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江天放不解，我们这样不是白干了吗？罪犯为什么可以逍遥法外？有几次他不服，便顶撞了胡警司。胡便一直拿异样的目光看他，这人真可恨，心只有针尖那么大，总是找岔报复江天放，给他小鞋穿。最可恨的是这胡警司并不因为他姓胡，他便糊了，他可精着啦，破了什么案子，捞功受奖的都是他，这人厌恶之极，有几次，江天放恨不能上去给他几拳，同事们都私下里劝江天放，说胡警司身后有一个大财团支持他，听说，那个大财团似乎就是当今黑道上最大的一股势力，都市计划署的几个官员没让他的房地产项目如愿，在容积率和建筑密度方面起了争执，他们就把他们杀了。以至没人敢去任职，现在此职一直都由市长兼职。胳膊拧不过大腿，算了吧，江老弟，这么多年，我们都这么过来了。江天放更气上了，好你个胡警司，竟同黑社会狼狈为奸，难怪有人骂我们警匪一家人！但江天放又无可奈何，便私下里、偷偷地给局长写了一封建议信，历呈了刑警局的一些弊端，提出很多很好的、宝贵的、有建设性的意见。局长看了江天放的信后，很欣赏江天放独特的观察力，心里赞叹，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这小子口气太狂，锋芒毕露。本来，对于像江天放这样的建议信，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不置可否的。但局长是何等人物，他既要给自己树立善于纳言、平易近人、关心下级的好领导的形象，同时，又不能让人觉得，在他领导下还存在这样的事情。一方面，他是很了解胡警司的，虽然讨厌，但顾忌他的势力，不想给自己找事，却又不想听之任之，何不借刀杀人；另一方面，江天放虽然是个人才，但太年轻，咄咄逼人，这样的人今后会威胁自己的，不如趁早……
这天，他一早便来到刑警局，通知所有的警员开会。先是说是因为工作忙，自己很少下基层，对大家关心不够，请大家谅解。接着，他又说，最近，我们刑警局接连破获几起大要案，特别是江天放他们近日刚刚侦破的无头女尸案，是副市长雇凶杀妻又杀情人的连环移花接木案，受到上级的表彰，深得民心，我代表全局对大家表示感谢，虽然我们做出了不少成绩，但同时也存在不少问题，需要我们大家共同克服，江山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前几天我收到一封信，指出了我们刑警里面存在的一些问题。说到这儿，局长故意咳了一声，用眼光扫了一下会场，这时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听，生怕听到自己的名字，虽然大家都对胡警司颇有微词，但慑于他的淫威，敢怒不敢言，但大家又都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惹祸了，躲得远一点，只要不沾惹上自己，管他呢！局长干咳一声后，继续说道，我看这样的同志就是好同志嘛，关心集体，维护集体荣誉，这很好嘛，大家都应当向这样的同志学习，当然，这些问题我早就看到了，并不是没有看到，只是由于历史的、客观的、现实的等等多方面的原因，一直未得到解决，当然，我们局机关有没有这样的问题呢？有，我们要勇于承认错误。这时秘书插话了，说我们局长历来敢于承认错误，纠正错误，局长呷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当然，解决问题要分一个轻重缓急，要抓住主要矛盾，要抓住矛盾的主要方面，不要眉毛胡子一把抓。这时秘书又插话，说局长一直很忙，为了维护社会治安，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为了整个警察局可以说是呕心沥血，什么吃喝拉撒他都要管，什么事他都要操心，什么事都要找他……局长又呷了口茶，说，给我写信的这位同志是谁呢？警员们都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显然大家都很关心这事，江天放这时心虚了，他只不过是提点意见，根本没想到会引起局长大人这么的重视，这么的劳师动众，这么的让他下不了台。也不知局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局长容光焕发，精神饱满，但江天放并不希望局长在这样的场合表扬自己，否则，同事们会疏远他的，倒不是怕胡警司报复，他觉得身正不怕影斜，但这会让他多难看呀。但这事显然也由不得江天放了，他只有面对了……这时，局长又说，大家来看看这位同志是谁呢？
“江天放。”
江天放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江天放，起来让大家瞧瞧，大家都要向江天放同志学习嘛，他还是个大学生呢，之前，何部长向我介绍时，我还不信，大家看看，多棒的小伙子呀。胡警司—你可要多关心关心江天放他这样的好同志呀！”
胡警司的脸也红了，他心里恨不能宰了这小子！同事们各怀心思，几个正直的人想，江天放这小子完了，太可惜了！这时，局长又咳了一声说，我就喜欢年轻人，朝气蓬勃，思想敏锐，勇于进取；但青年人看问题也有比较偏激、片面的时候，我们要多同年青人接触、交往，当然青年人也要尊重老同志，他们有许多人生经历，对历史、对社会、对生活的认识都较为丰富，因而青年人要尊重老同志，老同志要多关心年轻人。这时秘书又插话了，说局长最关心青年同志的成长，局长最爱同青年人打成一片，要提倡“忘年交”。这哪是什么表扬，局长大人分明是变相批评自己不尊重胡警司。那秘书闪闪他狡黠的眼睛，他心里最清楚，这是局座，一箭双雕之计，局长是何等精明的人，风风雨雨，宦海沉浮，历炼了多少人和事，处理这样的事，他向来是快刀打豆腐—两面光生，但他又究竟解决了什么问题，没有。他只不过挑起斗争，他喜欢斗争，他是好斗者，他说，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但他有他的策略，是退却，是进击，欲擒故纵……局长他热爱斗争，善于斗争，也善于在斗争中生存，这一招，他不过是，想挑起江天放和胡警司的斗争。江天放初生牛犊，听说那个部长很快要升为市长，便想利用江天放牵制来自胡警司的威胁，一直以来，胡对他的威胁最大。他身后有大财团助肘，虽然他也有林厅长帮助，但林现已摇摇欲坠。于是，他便想通过江天放，攀上何部长这未来的市长，这棵大树，让江天放同胡警司去斗吧，他要作个渔人，他要坐收鱼蚌相争之利。管你鹿死谁手，都对他有利。若你江天放硬能斗过胡，我便硬装好人，知人善任，识拔人才，这样既箝制了胡，又讨好了未来的市长，刘秘书阴险的笑了笑。
汽车在“独一处”饭店停下来。大家就嘀咕起来，在这么一鬼地方停车，前不挨村后不着店，还不挨宰！有经验、先见之明的人，都准备了干粮，几个老年人硬撑着，想耐过去，年青人都占位子去了，等到高瞿时，那可已是深更半夜了，谁饿得了那么久？人是铁，饭是钢，嘴里虽骂着，饭还是要去吃的。江天放没有胃口，喝了一点水。车一停下，太阳正在中天，烤着他们，他下了车，左右前后者都没有厕所，见几个人在“冲墙角”，他也随了他们，方便一下，释放了热能，轻松了许多。但这店前后都找不到一棵树，光秃秃的，晒得流油，店里跑堂的，边跑边吆喝，可卖劲了，他也许根本不知道热，只是他的前胸后背的衣衫全湿透了，天棚上的风扇有气无力地摇着，桌上，以及人们的身上都冒出一股热滕滕的蒸气。江天放刚跨入半步，就被里面的辣子味、油香味、肉香味、汗味、泔水味等各式各样的混气体给呛了回来。无奈，江天放又爬回车上，车上已坐了几个人，张大着嘴，瞪着眼，拿着自己的手掌扇着。去吃饭的几个都回来了，嘴里骂着，无商不奸，又在那儿感叹说，社会风气不好啦。唉！人都等齐了，人们又开始等司机，骂上了，说他倒好，吃饱、喝足还要拿两包高级烟，说是饭店老板同驾驶员勾结好了的，专门把人开到这样的地方来吃，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矮胖司机大腹便便，一摇一晃的来了，用火柴梗当牙签剔着牙，可能他还喝了点酒，脸有些红，打开车门，上了车，戴上手套，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人到齐了？”，说时还打着油饱嗝。人们早等得不耐烦了，天又热，就都说到齐了，于是，他便打火启动，车又不燃了，他吐出那根咬在嘴里的火柴棍，打开车门，跳下车，使劲地踢了踢车胎，有气，便又拿摇把去摇车。
“叭！叭！”车刚要开走时，那戴眼镜的女子，边跑边喊“等一下，等一下”，追上来，上气不接下气，爬上车便质问驾员为什么不等她？接着又抱怨这鬼地方连厕所也没有。几个青年“哄”地笑了，说，还是我们男同胞方便——“屙尿不看人，看人屙不成”，接着便肆无忌惮地笑起来。那女人一脸尴尬，羞得满脸通红，却在心里咕噜咕噜地骂开了。
这趟旅行够烦的，不知有些新婚夫妇为什么旅行结婚？是为了接受彼此对对方的考验，在旅行途中会遇到些什么样的困难，那是难于预料的，反正，我结婚才不会什么请客送礼，或旅行结婚，真是活受罪。他又想起祝雨婷和那个弹钢琴的女孩，不知为什么，每次总要把她们相提并论，其实，至今还不知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也许是一个梦吧。谁没有梦，如果没有梦的话？那一定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江天放的脑子，胡乱地想着许多毫不相干的事件。这次高衢之行是盲目的，去找凌峰，找他干嘛？找到他又能如何？或许，他不在呢？那我又去高衢干什么？散散心，这段时间挺压抑的，做人有许多负担。也许，我不再像学生时代那样单纯、幼稚，也许，我成长了，烦恼也就随之而来，或者是，我不像以前有一种希望，一种追求。我要调查出我祖父的真正死因，查出真正的杀人凶手，即便是，他们有什么不光彩的事，也该澄清事实的真相。对民众，对自己都有个交待！但我又该从何查起呢？事隔这么多年，那件事早已在人们心中淡漠，我旧事重提，有这个必要吗？为什么我又偏想到去找凌峰呢？是直觉，或者说是，有人在指引着该怎么做？江天放摇摇头，自己太唯心了，不知多久他竟变得有些宿命论了。路面越来越差，颠得厉害。江天放的头有些疼，昏昏欲睡。戴眼镜的那女孩，使劲地拿她的香巾扇着。厌恶地躲着挨她坐的那个男人，一会儿，他的头又倒过来靠在她的肩上，她便把他推醒，但没一会儿，他的头又倒在她的身上。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那个抱小孩的妇人，本来已经同她的儿子一起进入了甜甜的梦乡，汽车有节奏地颠着，象摇篮一样，那小孩便很快含着他母亲红红的奶头睡着了。他母亲刚打了个盹，就被摇醒了，浑身都是汗，象母鸡一样护着她的孩子，生怕碰着哪儿了。江天放身边的那个老农抽着劣质的叶子烟，一股很浓很重的焦油味，薰得江天放有些睁不开眼。这一车的人，都是为了什么呢？要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多热的天啊，为什么奔波呢？为生活？这就是人生？这辆“老爷车”，像老牛拉破车一样负重地爬行着，许多人都睡着了，江天放也睡了一会儿，就被吵醒了。
有个小伙子拿着他刚从那两个套红铅笔的青年那儿赢来的钱，高兴地嚷道：“划得着，划得着，一会儿就赢了一百元。嘿！他妈的，捡的娃儿当脚踢。押，我再押，红铅笔！”
被他吵醒的人，伸长脖子瞧着他们的游戏。原来，那两个长头发青年手中拿着一头是红、一头是蓝的两支铅笔，这还不简单，瞧，分明套的是红色的，刚刚从他们那儿赢了钱的青年，很认真地看他们套完铅笔，就将刚刚赢来的一百元押了红色，然后在胸前划着“十”字，虔诚地期待“上帝保佑”，开牌的结果，他又赢了，那两个长头发青年便要赖账，急得那个其貌不扬，孰厚老实的矮个头青年额头上都冒出了汗，要大家评评理，于是，车厢上的人们便你一句我一语地说开了，纷纷谴责那两个青年，说赌场即战场，赌场上就是亲兄弟、亲父子也不会认的！人是该讲个信誉的，两个青年无可奈何地说：“这样吧，我们先赔你五十吧，不过，我们不再跟你赌了！”
那矮个子青年见好就收，说，伍拾就伍拾吧，加上先那一佰元，我整整赚了一佰伍拾元。江天放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其中似乎有诈，但那矮个子青年同那两个长头发青年分明是两路不同的人嘛，他静静地观察着。其他的人，特别是几个性急的就想，有你这么赌的吗？一看就知是什么颜色，让人猜，那还不容易？有的人又眼红那个矮个子一会儿功夫就赚了一佰多块，也想赚它一点。又一个青年押上十块，猜是红色的，一开却是绿的，这可怪了，分明是红色的，不可能！他又摸了十块，押上，睁大眼睛，决不让自己，哪怕是眨一下眼睛，而放走了财神爷。这下该不会输了吧，开牌的结果！他傻眼了，他妈的，我就不信老子运气这么孬！他又去掏钱，只有十块了，再赌，今晚的食宿都成问题了，他一咬牙，又押上这唯一的十块钱。或许，这一次我就能翻过来了，一佰元，除去刚才输掉的贰拾元，我还赚八十啦！这一次，一定不能输！“红！红！红！红色！”车厢里的人都跟着吼了起来，开的结果—绿色。那青年耷拉下了脑袋，走开了。又有一个青年不信邪地来了，他很注意观察、研究了一会儿，他很谨慎，先只押了一元钱，猜是红色的，输了，他又押了一元钱，又猜了绿色，结果又输了，这次，他押了一张伍拾的！他想，前三次我分明看见他们套了红的，绿的，猜了出来，都恰好相反，如果以此类推，一红一绿，一绿一红，恰恰相反的话，这次该是红色的了。他分明看见，他们的确又套了绿色的，阴险地笑了。“红、红、红、红色”，一开牌的结果，他也输了，他有些输红了眼，一会儿，一古脑儿地全猜红色，一会儿，又全猜蓝色，其结果都是一个“输”字。又有一个年长点的，上来猜了，他认为其中有什么规律，也许，他发现了他们的破绽，押伍拾元准会赢了吧，江天放也急于想知道结果，可还是输了，也许，这根本就没什么规律，他们或许是“职业杀手”，专靠以此骗钱。不过是使诈，出老千，可，江天放瞧了半天也没看出破绽，又有一个妇女输了下来，连手表也输了，一个老农，哭了起来，边哭边打着自己的嘴巴，人们从他断断续续的述说中，才知道他是专程到三门一亲戚家借钱来，给他老伴看病的，他说，都怪我贪心，想借此，赚几个钱好还别人，这下可好！我老伴的病！这钱，叫我怎么去还呀，老伴呀，我对不起你！边说边用头去撞车窗，就要跳下去。几个人把那老农拉住了，又有人谴责那两个长头发青年，要他们把钱还给那老农，但他们却振振有词地说，赌博就是有输有赢的嘛，他还不是想赢我的钱！并用刚才人们的“赌场即是战场”的话来回敬众人。这时，有一个青年愤然站起，怒视着他们：“这么说，你们是不想还他的钱了？”
“怎么，这位兄弟是要打抱不平了！我怕你骨头还嫩了点！”
“路见不平旁人铲，难道不可以吗？”
“算了，算了，兄弟，这两天天气燥得狠，我们见你还幼稚，就放过你吧！”其中一人，已摸出了他身上的弹簧刀。旁边的人，见要打架，都吓得往后缩，想躲得远远的，但车箱的空间，又只有那么大，有些无路可退了！
江天放却注意着那个矮个子青年。司机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也许像这样的事，他见得多了，见惯不怪，见惯不惊了，他也不想惹祸上身，麻木地向前开着。那妇人手中的孩子，搬着自己的脚趾玩，被突然挤压过来的人弄疼了，“哇！”地一声哭了，那长发青年干瘪瘪地吼道：“哭！哭！你他妈的哭丧呀！”吓得那妇女赶紧用手去捂小孩的嘴，但那小孩哭得更凶了。
那青年却不紧不慢地说：“谁要打架了？不是赌吗？我们也赌一把吧！”
“哈哈哈！这么回事嗦，干嘛不早说，免得伤了和气。”
“慢，我有个条件。”
“讲。”
“我们只赌一把，一把定输赢。”
“行！却不知你有没有赌资？”
“我赌我的右臂，这个够了吧！”
那两个长发青年一惊，“兄弟，你可不要说，我们事先没有警告你，一条手臂你输得起吗？”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痛快。”
“慢！我做庄家。另外，请大家做个见证，如果我赢了，请你们把这位老汉的钱还给他，就行了。如果我输了，这条手臂，就是你们的了。”
“这…这…”
“怎么，不敢了？”
“行！”那个长发青年正想整整这个家管闲事的小子，量想，他也不会知道其中的秘密。
这时，江天放站了起来，对那青年说：“兄弟，你可得三思啊！”
“是呀！”车厢里的人也附合着，但，当中不乏幸灾乐祸和唯恐天下不乱者。
那青年看着江天放，一脸庄重地说：“放心吧，没有绝对的把握，我是不敢输掉我的右臂。它还在啦，结实得狠！”
江天放见他满有把握，似乎胜券在握，其中必有奥妙，随他去，必要时，再出面制止不迟。
这回是那青年的庄家，那两个长发青年，便根据他们的经验，猜是绿色的，车厢的人都吼了起来，“红！红！红色的！”开牌的结果，是红色的，那两个长发青年输了。但那两个长发青年不服气，恶狠狠地骂道：“王八羔子，你出老千，老子宰了你！”
那青年一身凛然正气：“我出老千，你就没使诈吗？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王八蛋！敢短老子们的财路，今天叫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慢！”江天放吼道，“我们再赌一把如何？这一把我什么也不赌，我们赌一赌谁的运气好？”
“去你妈的，谁跟你们这些龟儿子赌了！今天老子要放你们的血！”
这时，江天放已站到那个矮个子青年的身边，拉开他的衣衫，警徽标志显露在那个矮个青年面前，他正色地对他说：“怎么样！把钱还给他们，大家相安无事？”
那矮个青年见江天放盯着他，就在心里盘算着，问：“此话当真？”
“当真。而况，你们也不是善良之辈，对吧！”
“好，一言为定！”他看着江天放说，“老二，老三，算了吧，今天着了霉头，把钱还给他们！”
那两个长发青年，似乎有些不舍，但那个矮个恶狠狠地吼道：“照我的话去做！”
那两个长发青年退回两步，恶狠狠对司机吼道：“下车！下车！”
司机怕事地捡了个稍宽敞的地方靠边停了车，车厢内一丝风也没有，热辣辣的。三个人下了车。司机立马点火启动，开跑了。那三个人捡了地上的石头砸过来，“哗啦！”玻璃打碎了，没伤着人。等车厢里安静下来，那青年便把那些钱物还给人们，人们又嚷开了，感谢的，诅咒的。这青年便成了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棋高艺胆大，那青年向江天放投来感谢的目光。今天要是没有他，恐怕我早已身首异处。他有一腔热血，嫉恶如仇，爱管点闲事，看不惯的事，总爱拔刀相助，平常他也练练拳脚什么的，父母亲本来不要他练功的，但他那脾气，让他练吧，却不知又要惹多少事，虽说，每次都没有吃亏，总不能每次都运气好呀。父母为他担尽了心。他们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这小子怎么这么好斗？这也看不惯，那也不顺眼，可现在这个社会，不平的事太多太多了，你一个人又能如何！可无论父母怎么说他，劝他，他总是笑笑，说，好人有好福，他父母却不这样想，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天天在祖宗神位前烧香祷告：列祖列宗，你们一定要保佑儿子长命百岁啊！
汽车一路走，一路停，有人招手，司机便停车。一停车，车上的人，就开始抱怨说，这是长途车，又不是短途！停！停！停！这么热的天！司机随他去，只当没听见，有人招手，照停不误。车厢内挤得满满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肚子的怨气，要想发泄，但都强忍着。在路边等车的人，也怪可怜的，这样的天，没什么急事，谁愿出来？或者，司机家里还有一大串的小孩，都等着他的工资糊口呢！江天放，就这么安慰着自己，今天太热了，恐怕是有史以来，也没这么热过吧？却偏偏要跑出来，去找什么凌峰！是值，还是不值呢？江天放摇摇头，不去想了。车又停了下来，没有一丝风，人们身上的汗，顺着身子一个劲地往下流，有一个农妇在呕吐，已经吐完了，还在那儿干呕着，江天放不敢去看她，只觉得，有一股东西在往上涌，他强忍着，脑子裂了似的疼。车厢里各式各样味儿，浓浓的，江天放捏了捏鼻子，一抹，满手的汗。那个小孩又干嚎起来，也许，他热着了，任凭他母亲怎么用她那桑椹似的奶头喂他，他也不管！依旧不依似的哭个不停。车厢外的人，拼命地朝上挤，车厢里的人，又不相让，各自守着自己的领地，想给自个儿多滕出一丝风的隙缝。司机发话了，大家都是出门人，挤一挤，马上就开了！有人破口大骂道：妈那×，龟儿子，栽死你！司机也不理他，心想皇帝不急太监急，便拎了铁筒下了车，去找水去了。车厢里的人，便转而进攻刚才骂司机的那人，司机你也敢骂！那人也不认，恶狠狠地说，等老子到了高瞿，哼！……车上的人便不再言语了。只是，拼命地用手或其它什么东西扇着。司机走了很远很远才找到水源，便用流水洗了帕脸，拎了一桶水，打开车盖。水箱里的水早已经烧干了，水一倒进去，便丝丝地冒起了白烟。
汽车刚开出约一里路，一个小女孩天真地对她爸爸说：“爸爸，爸爸，那个叔叔在拿那个爷爷的钱包……”
那女孩的父亲，赶紧捂住她的嘴，说：“打烂你的嘴！”
刚才那个青年站起来，义愤地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怕事？怕什么，邪不压正，小女孩说得没错，他是摸了别人的钱包嘛，快！把钱包还给那老大爷！”
“你盯着干什么？难道是我摸了那老大爷的钱包？”
“就说你哪，快把钱包还给那老大爷。那钱是用来治病的！”
“你含血喷人！”
“不要再演戏了！快把钱包还给老大爷，听到了吗？！”
车厢上许多人都凝神屏气，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都怕惹事上身。现在的人，浑身都装满了火药，一点就炸，谁愿管？那老农听见自己的钱包被人摸了，急着去掏身上，什么也没有了，又吓得六神无主了，冲向那小偷要与之拼命。那小偷见无法抵赖，掏出身上的三轮刮刀，就要朝老汉身上捅。
“住手！我是警察！”江天放说是迟那时快掏出身上的手枪，对着那人吼道。
那小偷一楞，立即反应过来，一把抓过他身边那个戴眼镜的女青年，用刀抵着她的脖子，对江天放吼道：“照我说的去做，否则，我一刀捅死她！”
那女的吓得面如死灰，惊叫道：“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江天放对他说：“别乱来，你想干什么？"
“不要闹！否则，老子，一刀在你脸上一划，”那人恶狠狠地说，“把枪扔了，扔了……”
江天放无可奈何地把枪扔在脚下。
“停车！快！把车门打开！”
司机看了看江天放，江天放点了点头，“照他的话去做！”
司机停好车，那人拖了那戴眼镜的女青年跳下车。
“别丢下我！求求你们，别丢下我！”
江天放赶紧拾起地上的枪，同那个正直的青年一同下了车，那老农也跟了下来。
那司机见他们下了车，便偷偷地将车开跑了。
江天放在心里骂道：可恶的！
江天放和那青年一同逼向那人，那人攥刀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人吼道：“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
“杀了她，你也得偿命，划得来吗？”
“划得着？什么叫划得着？一命抵一命，有什么划不着的？我没有工作，我有手有脚，为什么就找不到事？我划得着？警察先生，我要吃饭，我要生存！”
江天放知道，那人很怕，他并不想死，也许，他是逼不得已，但起码他不敢杀人，只要不刺激他，他便想从心理上攻克他，“你叫什么名字！”
“这无关紧要，我不想见到你，你们快走，不然，我会杀了她！”说着，他把抵在那姑娘脖子上的刀抵得更紧了。
那姑娘滴下泪来，说：“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与你无冤无仇！”
“我放了你，他们会放过我吗？”
“求求你们了，警察大哥，你答应他吧！”
“姑娘，这可是原则问题！”
“看吧，他们要抓我，只好委曲你了！”
“求求你了，警察大哥，你就答应他吧，你当然不知道，被人用刀抵在脖子上的滋味！”
那男青年想冒险蛮干，被江天放制止了。
“我们好好谈谈怎么样，我叫江天放。”
“走！你们走！我不想与你们谈！”
“可这姑娘还在你手上，我们怎么能走呢？”
“你们走了，我自然会放了她的！”
那姑娘象抓了救命草，说：“快走呀，你们快走呀！”
“你不放了她，我们是不会走的！也许我能够理解你！”
“我不喜欢你的理解，快走，不然，我杀了她！充其量一命抵一命！”
那姑娘对江天放恨之入骨，哭泣道：“我求求你们了，快走呀，他好放了我！”
江天放没理会她，继续对那人说：“一命抵一命，太不划算了。人生一辈子要干多少事呀！小伙子，我能够理解你，正如你所说的，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就找不到工作？也许，你家境不好，也许，你的父母不会象其他人那样，逢迎巴结，他们正直无私，种下了许多刺，这是你的不幸，但你总不能借此就去报复社会，游戏人生。为什么要走一条自我毁灭的道路呢？总之，拿别人的东西就是不对，现在你劫持人质就滑得更远了，我不希望你这样做，我相信你不会杀人的！因为，你的本质并不坏，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这么多年，有谁，有过一句温暖的话？冷暖自己知，风风雨雨中，世人的白眼，冷遇。父亲是个正直的人，因看不惯当权者的种种罪恶，特别是他们单位集体贪污受贿巨额工程款一事，不想举报材料，转了几个圈子，又回到了他们单位一把手的手上，这还了得，把整得，工作没有了不说，还把他关进精神病院，诬蔑说他有精神病，既然他都是精神病了，谁又还能相信他所说的。于是，他抽了个机会，逃出了那森严的被人称为三医院的精神病院，他便上访告状，但，哪知官官相卫不说，这些上级官吏中，还有许多人是他们的合伙合谋者，其结果是可想而知。更可怕的是，他们当的另一个还破格提拨到了上级部门作了一把手，他能告倒他们，不会是天方夜谭吧。他就象一个孤客，可以说是一个人与一群妖魔鬼怪的战争，其下场是可想而知的了。所有亲人朋友都怕牵连，而疏远了他们，但他坚信，真理永远是真理，后来，他竟然死在告状的路上，却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有人说是被他告的人，请的职业杀手把他给做了。他母亲也因此积劳成疾，不久，也随他而去。自那以后，他饱一顿饥一顿的，有谁关心过他！他一无所有，能干什么呢？有时，他也恨父亲，为什么不象别人那么圆滑处世，但更多的，是恨自己，竟然以偷盗为生……
江天放见时机成熟，步步逼向那人，说：“快，把刀给我，我相信你！给我，走错一步，并不要紧！”
那人心里更怕了，满眼的恐慌，几乎是央求道：“不要过来，你……你再过来……”
“不会的，你不会的，我相信你！”
那人耷拉下了脑袋，江天放朝那男的使了个眼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两边包抄过去，夺下他手中的刀子，然后，摸出身上的手铐，铐上他。
那女青年扑在江天放的身上，昏了过去。
“轰！轰！”两声巨响。江天放一行五人顺着声音朝前奔去，看见那辆客车已成灰烬，余火还在慢慢地燃着，映红了他们的脸庞。江天放的心，很沉重。车里的人，无一生还，烧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姑娘吓哭了，男青年也是目瞪口呆，老农老泪纵横，仰天长叹：“太惨了！天意！天意呀！”
七
夕阳西沉。
江天放决定同那小偷留下来保护现场，算是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另外，他安排男青年带女青年和老农一道找个农舍，先休息一晚再说。但那男青年不愿去，女青年也不肯走，可能她还有点心有余悸，既然都不愿意离去，江天放便叫大家去拾些柴火来，那小偷却伸过手来要江天放放了他，说戴着这个怎么拾呀？江天放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老农，那老农竟点头同意放了他，那小偷也感动地流下了眼泪。
半个钟头后，他们聚在一起，那小偷拾的柴火最多最好。这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红红的火光向上窜着，映着他们的脸庞。这会儿，谁也没说话。那老农下车时也没忘了拿他的布包，他从那里面拿出他往返路上，他老伴给他烙的饼，他分给了大家，那小偷，脸上又有晶莹的东西在闪。江天放说吃吧，大家都慢慢嚼起来，并不是因为不好吃，是怕吃得太快了，就吃不出什么味道。那饼嚼起来干香微甜，他们或许从来还没有吃到过粮食的本味呢，这就是？竟然是这么的甘甜。江天放提议说：“我们，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江天放。”
男青年发言说：“江大哥，既然你是警察，见那伙人设赌局骗钱为何不制止？”
“问得好，这符合你的性格，直率，鲁莽，但有勇还须有谋啊！老弟，我若不摸清对方的来路，有多少人？就贸然行事？要知道，我们警察的职责，首先是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就如这位兄弟，刚才挟持了这位姑娘，我们只好照他的话去做，不然，将危及到这位姑娘的生命安全，所以，只好先稳住他，再想办法，等机会制伏他！”
那姑娘却说：“江警官，你那么做，我可受不了，不然，你让人用刀抵住你的脖子，看看！”
“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不能贸然行动，只好先稳住他，拖时间，你不要以为，我在与他聊天，从我与他的交谈中，我发现，这人本质并不坏，而且，他根本就不敢杀人，但又要防止他做傻事，只要不惹恼了他，他是不会杀人的，我只好采取攻心的策略，晓之以理和利害关系，然后，动之以情！”
“可，他已经答应放我，你们为什么还不走！存心要害死我？”
“姑娘，别误会，当然，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狗说它不吃屎，你能信吗？所以，我便攻心，让他在失去耐力和抵抗力，然后，再伺机制服他！”
“佩服！佩服！江大哥，小弟我错怪你了，今天要不是你，别人不知道，我明白，恐怕我早已身首异处，江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敢当，不敢当，敢问老弟姓氏名谁？”
“我姓刘名英杰。”
“刘贤弟，你过誉了，只不过，我们长了一双眼睛，是老天爷让我们多看，多观察，多思考的。你们谁也没注意到那个矮个青年，其貌不扬，憨厚老实，但人不可貌相，当初我也被他蒙骗了，但后来，我发觉当一些人投赌时，他脸上浮显出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轻蔑的冷笑。我又注意到那两个男青年，不时拿眼看他，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于是，我断定，他们不但是一丘之貉，而且，矮个子还是那两个长头发青年的头。擒贼先擒王，我见事态严重，便故意暴露身份给他，当时，他也不知我们到底有多少人，也许，他把刘贤弟也当成警察了。我又考虑到车上人太多，不安全，怕他们狗急跳墙，就答应只要不伤害车上的人，可以先放了他们，先平息这场风波。刘贤弟，你不要以为，我会放过他们的，知己知彼，我分析当时车上的情形，一般的人，怕惹祸上身，绝大多数人，会冷眼旁观，若一声大喝：我是警察！放下凶器！他们不但不会放下凶器，相反，见只有我一人便会垂死挣扎，在车上，我又不能开枪，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先让他交出钱，只要不伤害车上的人，我便答应放了他们，这是策略，刘贤弟，他们仨人的相貌已经全部印在我脑子里了，一回到警局，我就把这一信息输入电脑储存起来，查看他们有无前科。有时候退后一步自然宽了，量他们也逃不了恢恢法网。”
“妙！妙！江大哥，我太急燥了，一见有人干坏事，心里的火，就向上蹿，却不知斗争的策略！”
那个姑娘叫戴维，平素最爱看侦破小说，福尔摩斯是她最崇拜的英雄人物。她出身书香门第，那年她没考上大学，便承了父业，教书育人。她是一个有理想的姑娘，不想在小县城里呆一辈子，她希望，自己象灰姑娘一样，有一天，会遇到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能改变自己的处境，她并不像县城里的其他姑娘一样忙着婚娶、生儿育女，她整天躲在自己的闺阁中，并不是刺绣“鸳鸯戏水”、“梅花三弄”之类的闺房必修课，却阅读了大量的世界名著，《安娜。卡列尼娜》，《复活》，《娜拉》……她憧憬着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却是那么的无奈，生活是那么的艰辛，没有小城那份宁静和淡泊，人与人之间也没有小城那么单纯、憨厚，空气没有小城那么清新，太燥，这里的人太虚伪，都戴着面具……她失望地却又满怀希望地回到小县城，回到她父母身边，在他们的庇护下成长，还有那些女孩们，她们是多么可爱呀，会给她摘七里香、金银花，那淡淡的幽香，她们会给她采来野果子，酸酸的，酸过却是一丝甜蜜，苦苦的，苦后却是一丝甜蜜，她是多么喜欢她们呀。姑娘缓缓地诉说她的故事，似山涧溪水，那么明晰、清澈，象一首散文诗。当她听完江天放的推理，才知冤枉了他，他，那么高大，他，不就是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吗？她拿眼看着江天放，脉脉情深。
那老农叫林如耕，他说，城里人不知稼穑艰辛，不爱惜粮食，特别是一些城市小青年竟把麦子当韭菜。
所有人的故事要数那个小偷的最感人，连林如耕都流下了同情的泪水，他向江天放求情说：“江老弟，我想求你一件事。”
“林老伯，你这么说，我承受不起！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得到的！”
“你办得到，办得到……！”
江天放似面有难色。
“我知道这事很难办，你睁只眼闭只眼不就过去了？而况，我又不追究潘复生，你就高抬贵手吧！”
“哦，我还以为你说什么，林老伯，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潘复生他，是迫不得已，刚才我有意给他一次脱逃的机会，可，他并没有逃，可见他是一个可救药的人。我们警察不光是抓人，更重要的是救人，戴小姐，你说是吧？”
“这小子的身世怪可怜的，不过，刚才，他好可怕，真像一场恶梦！”
“恶梦醒来是早晨，江大哥，我刘英杰，也有看错人的时候，总以为偷盗、抢劫之类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却不知，其中还有这么多的酸甜苦辣。看来，我还得转变我的思想，并不是所有的小偷都不是人，也并不是所有的人就不偷！并不是所有的人就不干错事，干错事并不可怕，关键是要给干错事的人一次改正的机会。”
林如耕又转向潘复生说：“潘老弟，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希望你从此回头，另外，我又要感谢你，今天，我们几个人又因祸得福，逃过一死，这真是天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潘老弟，这伍拾元钱，先拿去生活一阵子，今后，再想法好好干一件什么事吧。”
潘复生扑通跪在林如耕的面前，说：“林老伯，你老不嫌弃的话，我愿意给你当一个不孝的儿子！”
林如耕老年得子，眼里含着泪花，点着头。
江天放对潘复生说说：“祝贺！祝贺！不过，你老是这么耍起，总不是办法，这样，你先同林老伯回家见过你母亲，然后收拾一下，到三门来找我吧，我一定设法给你找个事做。”
刘英杰、戴维他们都凑了一些钱送给潘复生，潘复生一激动就又蹦出粗话来：“我潘复生要他妈的不改好，就不是爹娘生的！”
八
祝雨婷与覃江红见面后，情绪一直很低落，不知为什么覃江红要对我说那些话，他喜欢我？可他从没表示过什么。但有些东西就如佛家的禅，不可说，不可说，一说便是错。江天放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他有许多顾忌？真是这样的话，江天放就错得太多，爱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都什么年代了！合不了，就分手。江天放，你是什么意思，走哪儿去了，连个话也不留下？给他们家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是有意回避？单位放了他假，也不来找我？该不会是同情人幽会？祝雨婷躺在床上睡不着，拉了灯，才两点，下弦月出来了，天上的星星亮亮的，润润的，像无数光明的颗粒撒播在太空，祝雨婷看着它笑，它就向她笑，向它哭，它就向她哭。好了，让江天放见鬼去吧，可，就是赶不走他的影子，好吧，江天放，你这个魔鬼，你这个幽灵，来陪着我，同我聊天呀，江天放，你喜欢我吗？是？还是不？不要这个样子，一句话，是？不是？天放能到哪儿去呢？为什么连一个信息都不给我？覃江红说我的爱是盲目的，或许，我真的看不清江天放的真面目？她会同那个弹琴的女孩在一起吗？不，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起码，他会给我一个明确答复，即便是他想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难道我没有女人味？不，我不承认，可，天放在哪儿呢？会出什么事？什么职业不选，偏偏挑警察，现在的罪犯是很残酷和狡猾的，太危险了，前几天又发生了几起袭警事件，真让人提心吊胆的！这个江天放，难道不知有人牵挂着他？她摸了一支烟，夹在她那修长的手指间，黑暗中那烟头的火光一直明亮，她吸得很厉害。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做了几个梦，江天放好似在什么车上，要到什么地方去，突然，那车着火燃烧、爆炸了，祝雨婷哭着、喊着……
祝雨婷一摸脸上还有泪痕，才知是南轲一梦，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兆示着什么？辗转反侧了一晚，头发很乱，她使劲地梳，越梳不动，心里越急，就越使劲，她很生自己的气，头发一把一把地掉，也许是近来用脑过度？祝雨婷一边匆匆收拾自己，一边给江家挂电话。他们家里人说，江天放好象是到高衢什么地方去了，具体的，他们也不太清楚，还以为她知道啦，怎么了？江伯母关切地问，吵架了？安慰她说，年轻人吵吵嘴没什么大不了，回头，她会好好说说天放的，祝雨婷唯唯诺诺地，也没吃点东西就直奔汽车站。到高衢的班车出事了，祝雨婷的心往下一沉，难道……不！可是，天放到高衢干什么？她脑子一团乱麻理不出一个头绪，天放可不要出事啦！他一定不在那趟车上？她控制不了自己，真想放声哭起来，可这样太不吉利了，哭什么呢？难道天放真的出了什么事？
祝雨婷又匆匆奔向报社，自告奋勇地要去采访这次交通事故。编辑部主任“莽子”顾木娼正在为派谁去而恼火时，竟有人主动要求去，但一见祝雨婷，便不想派她去。莽子主任有主任的打算，凡是编辑部里来新人，特别是女记者他都要亲自带带，这是他的规钜，也是他们报社不成文的规定，或者说，就是现在通常所说的“潜规则”吧。一般的都要在他的试试，理麻整顺之后，再交给那个叫李俊杰的副总编他们再用，他们一直以为，天下什么都缺，独独不缺两条腿的人，因而，他们要让报社成为铁打的营盘，而让那些想干点事的，却又不懂事，或者说是懂不起，看不清水深水浅水浑水浊的，成为流水的兵，这样，不仅仅是为了好管理，更重要的原因，只有大家心知肚明，那也是为了剥削她们的青春。所以，报社这个地方，成了许多年轻人梦想的地方，如果要来，没有了得人物的介绍，不然，你是无法来的，来了也生存不下来，如果真有本事的人来，也是呆不久的，或是根本就进入不了那个圈子，或是别人根本就不屑与之为伍。说来，也怪，许多研究生到这儿又写不出文章来，这真是个怪圈！写得出来，他们又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不受冲击，他便要想尽千方百计排挤走她们。不想，这儿竟成极个别人的有“专利”的地方，成了极个别人的“势力范围”，针插不进、水泼不浸。不然，他们有的是办法收拾你！祝雨婷来了这么久之后，经历上次事件后，她也早就悟道些什么，似乎明白个中情景，莽子对她的关照，也似乎还有更深的意思，但她只有装糊涂，先生存下来，才能说其他的，生存都不行，还怎么求发展！再说，这又是她十分喜爱的职业。
莽子主任也知道她的背景，当然不敢再像对其他女记者一样待她，便十分谄媚地对她说：“你的位置应当在‘白宫’，我怎么敢派你走呢，一会儿，领导如要活动，怎么弄？再说，去交通事故现场，多危险呀，我不放心，我不同意。”
祝雨婷，今天要去采访，主要是为了她的心上人，尽管莽子主任色迷迷地看着她，她只当没看见，所以，她便软泡硬磨，如果离开办公室，到外面去采访了，她就不用再去想这儿的这些无聊的，让人烦心的事了，也不用再看李俊杰那张见到总编时，头都低到生殖器时的奴才嘴脸了。祝雨婷执意要走，莽子主任再也不敢阻挡。便提出由他亲自驾车送她去，同时派出文字、摄影记者强大阵容，组成联合采访报道组，陪她前往。祝雨婷巴不得早点飞到天放身边，便第一次破规格地一口同意了。
祝雨婷看见江天放，泪水就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扑向江天放，也不管身边其他人，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她，她太怕了，太耽心了，现在，见江天放丝毫未伤、完好无损，她怎能不激动？怎么控制得了自己？一路来的同事，都相互看了看，狡黠地眨眨眼，似乎在说没戏了，我说嘛，象祝雨婷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会没有男朋友？江天放抚着她的背说：“没事了，没事了。”
戴维见突然间钻出一个女孩，倒在江天放的怀里，便嘟着嘴，都可以挂起一个油壶了。祝雨婷虽然象刺猬，遇到外界危险情况就张开身上的刺，以保护自己，但还是礼貌地伸出了手。戴维？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人也很温柔，天放不喜欢我？不然，怎么会同这个女人在一起？江天放介绍了她们认识，就走开了，又与林如耕、刘英杰他们说什么去了。戴维心里有些紧张，她敏感地看出祝雨婷同江天放的关系不一般，而且敏感多情的她还看出，江天放似乎对她并不怎么样？也许……
顾木娼比戴维看出了更多东西，他与李俊杰的貌合神离，他与李俊杰的明争暗斗，他与李俊杰的手段各不相同，顾木娼来得比较直截了当，李俊杰做得比较隐隐约约，在想到利用祝雨婷之前，他甚至想到了找个杀手，而且是付诸了行动。但他还是想，“杀手锏”应用到最后，所以，讨好祝记者到了卑躬屈膝的地步，他给祝记者送来盒饭，并用茶水替祝记者洗了洗方便筷子，还为她把洗后的连在一起方便筷子，用他双手掰开，毕恭毕敬地递到也手中，说：“还是先吃点东西吧，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哈。”
那次车祸后，江天放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胡警司老是找江天放的麻烦，很多时候，本想顶撞他，他都又忍了，他似乎看透了一切。无论如何，我都是一个失败者，也许，在社会这所大学里，根本是一个无知的顽童。这段时间，天放怪怪的，从不吸烟的他，竟然抽上了，烟瘾还挺大的，也许，是那个叫戴维的缘故？那女子给江天放写过几封信。江天放给祝雨婷她看时，她故意不看，表示信任他，但事后又偷偷拆了看了，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凭女人的直觉，感受到，那女孩一颗真诚、期待的心，她是那么清纯，正做着“灰姑娘”的梦，雨婷什么也没说，但，分明在吃她的醋，不知天放怎么想？祝雨婷猜测着，她是一个有教养的姑娘，但，有时忍不住想，撕烂那女孩子的脸！我不能那么做，哪个少女不怀春？也许，她正好检验，我同天放的感情，她对自己还是充满信心的，所以，江天放要她看回信时，虽然，她极想知道信的内容，却装出高姿态，相信他的样子说：不用看，江天放嘲笑她问：不后悔哟？
星期天，祝雨婷想去逛公园。江天放不去，祝雨婷生气了，故意背向着江天放，嘟着嘴，满以为江天放会来哄她。过了一会儿，也没有动静，便转过身来，见江天放还坐在那儿，扔了一地的烟蒂，祝雨婷有些心痛，退步说：“好了，不去就不去吧，这么小气！”
江天放根本没生什么气，他在想：都是人，为什么有的人生活在天堂？有的人生活在地狱？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犯罪？这几天的几踪杀人案，死者都是上层社会的有地位有声望的人，手段残忍毒辣，仇杀？谋财？情杀？既为财，也为色？总之，凡是在场的人，都没能逃脱他们的魔爪，由此，江天放想到了他祖父常相知的死，似乎是有目的的，又似乎是盲目的。
祝雨婷见江天放呆呆地入了神，拉了他一把，撒娇道：“天放，好了嘛，好不好！哦，我给你讲一件事吧，多气人呀，太坏了，太无耻，太卑鄙，世上竟有这么脏肮的人，真该开除他的球籍！”
祝雨婷还没有讲出来，就先气上了，每次都这样大惊小怪的，但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所以江天放并不放在心上，一边听她讲故事，一边想自己的心事。雨婷这性格还真适合干记者，正义感强，有一股闯劲。听着听着，江天放被她的故事，给吸引住了。
一单位分来了一个漂亮的大学生，作打字员，这姑娘性格活泼、热情、善于交际，但，对工作极其负责、认真。主任垂涎她的美色，经常留她加班，开始，那姑娘还没在意，加班就加班吧，哪知主任常常旁敲侧击，说什么他父亲是局长，说他有的是钱，只要顺从他，升官发财，吃好的，穿好的等等诱惑她，姑娘终于发现了他的猪狗心肠，但，又无可奈何，便装糊涂，或有男朋友等等之类的话回绝他。这天，他又留她加班，夜深人静，他一把抓住她，要亲她。她愤怒之下，给了他一巴掌，这下可惹恼了他，“啪！啪！”左右开弓，就是几巴掌，打得那女孩头晕目眩，他声色俱厉，撕开她的衣服，吓得她直喊“抓流氓！抓流氓！”，茫茫夜空，即便是有人听见了，可又有谁会出来管？即便是路见不平了，但一听是从那间办公室传来的声音，又都摇摇头，随他去了。不过，这姑娘一喊，却吓坏了那条色狼，平常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文质彬彬，颇有风度的，他不能让这臭丫头损害了他的形象，便用手去堵她的嘴，那姑娘，可真是个好姑娘，为了维护自己的清白，她咬断了他一个手指，疼得他喊爹骂娘的，那姑娘趁机甩门逃走了。事情本来很简单，可坏就坏在这姑娘，不信邪，偏偏要去告这个伪君子，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没两天，这姑娘从打字室调到后勤扫厕所，每天，总有在她背后指手划脚，骂她骚货，不要脸，如何如何勾引主任，如何如何贪图虚荣，如何如何脱衣服，可主任人家是什么人，拒绝了她，她就用这种低级的手段，想逼迫主任就范，有人叹息，现在的女孩子太……于是，那姑娘见人便讲她的遭遇，人们也围在一起，听她述说，可后来，她发觉那些人并不是同情她的遭遇，而且根本就不相信，只是对某些细节感兴趣，诸如，那主任是如何撕她的衣服，撕掉了没有？摸到了没有？摸到哪儿了？他们总是贪婪、色迷迷地看着她，之后，就一哄而散了，她真恨不能杀了这些人！她上访上告，可别人问她证据，有何证据？姑娘啊，象这样的事，只要没出后果，就自己忍了吧！好心的人都劝她，似乎说，这样的事谁说得清呢？最可气的是那位主任，不但没受到任何惩罚，连社会舆论对他都是有利的，相反还升官了，连平常同她耍得好的朋友，都离开了她，她男朋友起初还不信，但后来，终于顶不住王大妈、李大娘的好心劝告，对她说“人言可畏”同她分手了，她几乎快疯了，憔悴得不成样子，事隔多年，人们并没有把她遗忘，只要在她要求调动，耍朋友之时，总有人喜欢翻别人的老账！天放，我真不服，这样的人，竟能逍遥法外？真该把这样的人抓起来！
江天放听了那女子的遭遇，又想起那个胡警司对自己的“迫害”，有冤无处诉，这些狗官，真不是人！由于气愤，也可能，是生自己的气吧，说出来的话，就冷冰冰的，“抓起来？抓谁呀？凭什么？法律是要讲证据的！”
“喂，干嘛这么凶？谁惹你了？谁遭你了？你怎么，连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同情心？同情心算什么？同情就可以随便抓人呀？”
“你这人怎么了？人证物证俱在，怎么就随便抓人了？”
“什么人证？什么是物证？”
“那姑娘不是人证？还有那个被她咬掉的指头？”
“什么是人证呀？凭她一人之言，一个说有这事，一个不承认，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再说这样的事，又没造成严重的后果……”
“喂，江天放，你们这些男人，怎么都是一个样？按你这么说，那人就该逍遥法外了？”
“那有什么办法？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龌龊，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有人的地主，就会有不合理……存在就是合理！像这样的事，社会上太多了，前两天，我办的那桩杀人案，还不是因为这些桃色新闻引发的，总不至于，也让她去杀人吧……雨婷，这便是你们新闻工作者的事了。利用社会舆论遣责他，利用道德的力量……”
“唉，江天放，是需要才能存在！存在未必合理！按你所说，犯罪也是需要了？就可以存在了？舆论？道德？对这样的人，又有何用场？现在的人，谁还注重品行？”
“在我们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品德的存在的！雨婷，犯罪未必不是需要！那你说，怎么办？她也许，根本就不该拒绝？或者，根本就不该去告他，一个弱女人能……”
“嗨！江天放，你怎么这么麻木？你是故意跟我作对吧？故意与我抬杠！但你怎么能以这种态度，来对待这件事？你不是常说，要维护社会道义，维护法律的尊严？现在，居然，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犯罪，居然也成了必需了？有什么不满就直说！”
“谁对谁不满了？”
“你呀，你以为我不知道？同那个戴维，哥哥妹妹的，现在看不惯我了？”
“你胡说些什么呀，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把那事放在心上，原来都是装的，这不，露出狐狸尾巴了？”
“那，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呢？”
这个祝雨婷，别看她平时装得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是哑巴吃汤团。祝雨婷见江天放不语，以为说中了，真想一把抓烂他的脸，但她忍了，恶狠狠地说：“江天放，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以为你是什么？我不喜欢你了，你便是一堆狗屎！我不会拖累你的，去找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吧！知道你，早就腻了我！”
江天放倒不是不喜欢雨婷，但他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爱不爱她？为什么雨婷说要同他分手，心里又不舍呢？而且，很怕失去她，也许是一种占有心理吧？自己即便是不喜欢了，也不许别人占有。也许，分开一段时间，对彼此都有好处吧？而况现在，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调查祖父那桩无头案，需要无牵无挂和很多时间，他内心虽然不舍，但仍没有说什么，默默地，低着头。
祝雨婷原以为江天放会来哄她、劝她，但他什么也没有说，最可恨的，就是这样，哪怕是吵，能吵还有感情，可他竟无动于衷，祝雨婷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抓起茶杯朝江天放砸去，江天放头一偏，茶杯摔在墙上，碎了。江天放刚要去拉她，她已经夺门而去。江天放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里惆怅万分，有说不出的酸楚。
其实，这只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江天放由祝雨婷的话想到了，他最近弄得一个案子，是一家电信部门吧，由于是独立经营，单位效益十分的好，但这个单位也怪，一刀切，凡要进人，必须是女青年，而且是未婚女青年，也不与她们签合同，要想进来，得有关系不说，还得会来事，大浪淘沙，他们用的这些女孩子的青春，会来事的，懂得起的，拼了命式的，先自相残杀后，与领导套近乎，或是拼了命的搞散别人和领导的家。或是领导见漂亮的，拼了命的挤兑别人的男朋友，然后在她们面前打启发，最后弄到手为是。就这样一批一批地来，又一批一批地走，透支着这些姑娘的青春，透支着未来，转嫁着社会矛盾。但久走夜路要遇鬼，或是，这家单位的一把子，太张狂了吧，一直以来，谁能耐何得了他！人们还劝说那些女青年说，他看上了你，是你的福气，认命吧，别人想还想不来啦！不想，这女青年是有男朋友的，而且是这个男孩子是个楞头青，天不怕，地不怕，是个操社会的，敢动他的女朋友，人还没出生！他二话没说，拿起杀猪刀直奔他家，吓得那经理跪地求饶。这个二流子，见他这副德性，突然转变主意，要把他当成“提款机”。一次两次，再而三四之下，经理也吃不消了，便起了杀心。但是，他哪里是牛高马大的他的对手，但，他有钱呀，有钱会使鬼推磨，有钱还会使磨推鬼。有万把块钱，就有人为你下别人的一支手臂，他硬是出价10万，买凶要了那女职工男朋友的命。虽说，江天放他们很快就人赃俱获，破了案，结了案，但他并不轻松。听祝雨婷这么一说，他又想起了这个案子。不由得长吁短叹起来。望着祝雨婷远去身影，他的心十分的落寞。
九
祝雨婷边走边想，我竟能说出，那么富有深度而富有哲理的话来，看来，人们常说愤怒出诗人，一点不假。江天放他也这么说，看来，我是该为那些女孩子做点什么？我是那么地爱着江天放，只有今天，才知爱他有多深！同时也恨他有多深，更恨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在无意识中，祝雨婷来到一家舞厅，她坐在吧台上，要了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祝雨婷脑子里，朦朦胧胧地，她觉得自己很行，一口气就喝了那么多，摇曳的灯光，照在她那张失意的脸上，光影迷惘，人也迷惘。
覃江红拼命赶跑了祝雨婷身边的几个闹事的小青年，扶了她，深浅不一地走出那虚幻的世界。
“雨婷，我送你回家吧。”
“回家？我没有家……”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醉了，谁醉了，我没醉……”
突然，祝雨婷一把抱住覃江红，嘤嘤地哭了：“我是那么爱他，可他却不要我！”
“找他谈谈？”
“没有用了，可是，我真的很爱他。”
“找她谈谈？我是说，那个第三者？”
“不行了，你没有看见，天放是那么无可奈何，都怪我太任性了，不该冲气离开他，完了，这回彻底完了！”
“毕竟分手是件痛苦的事，又一个无言的结局。说明江天放心中还有你，他怕你伤心，也许，他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吧？不过，这个江天放，也真是一个大混蛋，这么好的女孩他不要，到底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啊？他怎么能够这么对你？我去找他！”
“不要！”
“让岁月来冲淡一切吧。时间会医好你心灵的创伤……”
“可是岁月能载走一切，却载不动留在心里的记忆。”
“我看，你还是该找那个女孩谈谈，这不关江天放的事，关键是，那个女的，她喜不喜欢江天放……”
一句话点醒了祝雨婷，祝雨婷听不得这句话，说着就要去找那个弹钢琴的女孩，覃江红拉住了她说，都什么时候了。祝雨婷自个儿也笑了，那个女的叫什么，住哪儿，一概不知，怎么去找？不知天放怎么就同她好上了？一切都只有明天了，明天又是什么样的一天……
祝雨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刚才在外面敞了风，酒涌了上来，所有的东西都吐了，还一个劲地干呕着，眼泪也出来了。她任泪水泛滥，似乎想冲走心中的不快，望着天花板，脑子里空空如也。她爬了起来，吃了几片“安定”。
金鸡报晓，红日临窗，鸟鹊乱噪，似乎在欢呼新的一天到来。
祝雨婷睡意婆娑地走进盥洗间，匆匆洗漱出来，坐在梳妆桌前，刻意修饰起来。看看镜中的自己，蓬松的头发，红肿的眼睛，她对自己竟失去了信心，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眼角的皱纹，头上居然还有一两根白发，平日里，她会摇摇头，也就过去了，可今天，她的心灵，竟是如此的脆弱、敏感，平时风风火火的，根本不注重打扮，职业的缘故吧，每日清晨起来，也是对着镜子，燃支烟，想自己的稿子，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衰老，是那么自信，那么轻松，那么潇洒。即便单位上那些无聊的上司，特别顾木娼的这段时日来的为断骚扰，他的花样可多了。送戒子，送车子，送房子，花样翻新……以及社会的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经常总能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来骚扰她，她也从未在意过，即便顾木娼经常找各种理由来吃她们这些在外面的记者，虽说，现在，她的那些上司不敢再对她有非份之想，顾木娼不一样，他或从那天祝雨婷与江天放的接触中，敏感地看到他的希望，重要的是他未来的希望，他是想通过她，摆平那个李俊杰。祝雨婷又想起了李俊杰，她还是要时不时地想起他们那些恶心的样子，仿佛就能听到那个副总李俊杰扁起个嘴巴，就能听猪拱嘴拌嘴巴的声音，就能听到他的后槽牙相锉的声音，他吃得别人时，总是笑呵呵的，还大言不惭地说“请客客不来，照相坐后排……”，意思是说他吃了你，还是他看得上你！想起他那副恶心的嘴脸，真不知，她的同事们是怎么过来的？是怎么忍受的？而又特别是，那些刚来的女记者要受到他多少的骚扰？祝雨婷想起这些，她好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难受过！工作怎么会是这样？爱情怎么会是这样？生活怎么能是这样？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产生了许多希奇古怪的遐思，也许我不该属于谁，我只属于我自己，属于我的事业？也许同江天放是有缘无份吧？所谓缘份，是既要有缘，还须有份的，再说我同江天放会幸福吗？我和天放都是事业型，谁为谁牺牲事业，都是可惜的，也许我们根本不适合，他应该找一个小家碧玉、小鸟依人的女孩，对他有十二分的爱，对他心悦臣服。我是不适合他的。看看镜中的你，有多老，又不会打扮，虽说雨婷一心想成全江天放，一心希望他幸福，却又总是不甘心，同江天放几年的感情，竟敌不过那个弹钢琴的女孩？无论如何，我得去见见那个女孩子。祝雨婷想好这些，一支烟正好燃完。她开始化妆，在红肿的眼睑上涂了些眼影，描了眉，画唇线，涂口红，修修补补，就象雕塑家雕刻一件作品那样精益求精，直到她自己满意为止。穿什么衣服，配什么鞋，挑来选去，最后穿了一件黑色连衣裙，紧紧地裹在她丰腴的身上。穿上那双乳白色的皮鞋，活脱脱地变了一个人。
每天一个新起点，天天都有好心情。打开心窗展望未来，就是解决忧愁的良药。解决矛盾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制造矛盾的人。
十
金峰乡发生了一起杀人案，胡警司叫江天放去处理。不怕县官怕现管，无奈，江天放只好顶着烈日下乡了。
村路两旁，码着一堆一堆的干草，闪着金光。一阵哭闹把江天放他们，迎进了村里。有一位中年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在哭，哭天哭地，哭她死去的丈夫，哭她没有未来的未来。见江天放去了，便受人指使，一把拉住江天放，跪在地上，要江天放替她主持公道，惩治凶手，一些村野山夫跟着起哄，但更多的人，只是跟来看热闹，挤眉弄眼，骂爹骂娘，骂警察，还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讽刺江天放。
村西头，天空的颜色，从金黄色转为鲜红色，再变成深赤，淡青色的薄雾从地平线上升起，象一层半透明的纱幔。江天放住的人家，是被村长精心挑选了的，男主人外出打工去了，有一个老爷爷，一个小孙子。晚饭后，没什么事，那妇人坐在灯下纳鞋底，小孩黑黑的、胖胖的脸，在桔红的灯光下泛着红光，他双手托着下巴，歪着头，瞧着他母亲纳鞋底，也不说什么，两只眼睛黑而透亮，不时，拿眼偷偷地看江天放。他有些怕生。江天放有些生份，就拿出手枪来擦，那小孩的眼睛一亮，便缠住江天放要耍，那孩子的母亲，打了他一下，叫他不要缠叔叔了。江天放说不妨事，便把手枪递给小孩，那小孩可高兴了。江天放顺便问了问庄稼收成什么的。这时，传来老爷爷的咳嗽声，那妇人便丢下手里的活计，去给江天放他们打来洗脸水。江天放他们略略洗了一下。
那妇人麻利地换好干净的床单、被褥，用蒲扇赶走了蚊子。江天放躺下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不久就被嗡嗡嗡的声音吵醒。那声音时远时近，时高时低，忽左忽右，盘旋飞升，嗡嗡嗡，一只飞过后，又一只、两只、三只，成群结队叮在江天放的脸上、手上、脚上。江天放划亮火柴，才发现，蚊帐上有一个洞，蚊子就是一个个从那个破洞中飞进来偷袭的。江天放赶走了蚊子，又从衣服里摸出一张废弃的询问笔录纸，揉成小团，塞在那个洞上。
荷香消晚夏，新菊入秋凉。山乡的半夜，已经很凉，江天放拉了被头，倒头又睡去。没多久，江天放又被咬醒了，气得他朝痒的地方，劈劈啪啪地一阵乱打，又划燃火柴从这头找到那头，一个蚊子也没有，正好膝盖处又在痒，他又划一根火柴，是跳蚤，它跳得老高，逃走了，这东西！江天放的确困了，想一两只跳蚤也无所谓，又倒头要睡。刚躺下，这里那里都在痒，浑身都在痒，江天放只好下床来，开了门，出去了，又轻轻地带上，这时，又传来老爷子轻轻的咳嗽声。
微风过处，送来缕缕夜来花香，池塘里蛙声悠扬。夜色多么宁静，空气多么清新，弥漫着树叶和花草的氤氲香气。蓝蓝的天空，镶嵌着一轮玉盘，发出淡淡的柔和的光。江天放内心不禁有一丝懒惰的情绪，真想有一天能搬到这儿来居住，做一个农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躲开人世纷争。
第二天，江天放他们妥善处理好后事，同乡治安员一道押上因一头牛杀死亲哥哥的案犯李泽和，经过半天的折滕，又回到这个人群密集的城市。下了车，结了案，便来到“听雨斋”吃茶。遇见了凌宇，招呼他。凌宇见有人请吃，也就大大方方地坐下来。江天放又要了几斤牛肉，要了两打啤酒，同凌宇慢慢地吃喝。
江天放试探着问一些关于凌峰的事。我为什么会单单想到凌峰而不是其他人？他同祖父那桩案子有什么关联？杀人凶手？目击证人？也许他根本就与这件事无关。
“凌宇，你父亲……”
“他？烟鬼！甭提了！”
，；“不管怎么说，他生了你，养了你……”
“养了我？江天放，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吗？江天放，不要以为你是警察，就可以教训人！要知道，你们警察都不是人！是人就不当警察！别人怕你们，我可不怕！”
“好了，好了，我是来与你交朋友的。”
“朋友？这个世界没有朋友！只有相互利用！”
“凌宇，你太偏激了！”
“我偏激？江天放，你敢把你的真实目的，告诉我？如果别无目的，恐怕你连看，也不会看我一眼！还朋友？”
“你看问题，太片面了，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多个朋友多条路！”
“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有什么事说吧，不过，要问我老子凌峰，恕我无可奉告。”
江天放还能说什么呢？祝雨婷同那个弹钢琴的女孩也来了“听雨斋”。江天放吃惊地望着祝雨婷，祝雨婷却假装没看见。江天放一惊雨婷会同她在一起？二叹雨婷的端庄、美丽，连眼镜也摘掉了；三觉得自己平日里太小看雨婷了。
祝雨婷在与那个弹钢琴的女孩一番交流之后，她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她觉得江天放说得没错，她应当为她那天为天放讲的那个女孩子，还有江天放给她说过的那些个别单位的那些女职工做点什么？这还真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她当然也收集到了江天放办的那个案，同时，她也掌握了大量的关于部分银行、企来等单位剥削他人的第一手材料，她对天放那天的生气，或许，也多了些了解和理解。这天，她从李白的老师赵蕤隐居的赵岩洞旁，认识一位叫杨狩踊的老农，杨狩踊对祝雨婷说，李白的老师就是在这儿写就天下闻名，连乾隆皇权都称赞不已的《长短经》的。杨狩踊在他家圈养着几十只凤凰，其实是孔雀，他说它们就是凤凰。祝雨婷与他几番茶道之后，真有相见恨晚之感。二三道茶的汤清理白之后，祝雨婷兴致勃勃，兴奋不已，连夜草就了《关于赤县透支未来的调查报告及解决办法》。其文如下：
关于赤县透支未来的调查报告及解决办法
没有平等的政治，就没有平等经济；没有平等经济，就没有平等的发展权。记者走访了大量单位和各个阶层的人群，通过大量的调查研究发现，赤县透支未来情况令人深思，发人深省，望引起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需要才能存在，存在就是合理？合理未必合法！合法就当合理？
一、透支未来——令人忧
案例一：透支女人
某私营企业主，花甲之年，在老家有一结发妻子58岁，为其育有四朵金花。进城暴发后，先休掉家中的黄脸婆之后，又由其28岁的女秘书过度到夫人，为其生有一女；由于财大气粗，总想有人继承家业，又在外购房产，且一并购置一位18岁的小女人，为其生育一对龙凤胎。由此，一个“成功”男人透支了多少个女人？其身后究竟有多少个女人？他又透支了多少个未来的女人？由此类推，还有多少女人可以被他们透支？
案例二：透支土地
大大小小的土爷老饕们，与政府各级官员一起狼狈为奸，恣意妄为地圈占着土地，他们或用低价的钱，买空卖空，赚取巨额利益，他们或用银行的钱高价地囤积居奇。另一方面，为了能有一套或几套自己的房子，各地，各色人等，是涸泽而渔，杀鸡取卵，吹糠见米，立竿见影。田地漫灌，庄稼是农药、化肥喂出来的，猪被催惨，环境恶化。长此以往，还有多少可以耕作的耕地面积？
案例三：忘掉母语
现在人言必称希腊，特别小青年们，开口闭中YES或NO，动不动要PK，挑战要VS，娱乐要海皮（HAPPY），拜拜是什么意思？是再见吗？还能再见吗？什么叫CBA？什么叫GDP？不认识中国字，不认识方块字，数典忘祖。为什么要学外语？学外语不是不可以，但要让全民都来学外语的，而且是成为一门人人必修的功课，把英语搞成为晋升阶梯的必要手段的这个人，就难免有里通外国之嫌了！只有让哪些想拥有巨大中国市场的外国人，来适应中国，来适应中国人，来适应中国文化，来适应中国语言了！而不是我们！
案例四：透支健康
各种各样的洋化妆品，涂坏了中国人的脸，各种洋垃圾食品，吃坏了中国人的胃，各种各样的洋饮品，更是穿肠毒药，可口可乐可以熔化胃结石。当然，更不必说那些名副其实的药和毒药了，它们自然也弄坏了中国人的心肝脾肺肾；另一方面，平均每一个中国人要养五个老人，他们不得不不断地自我加压，不得不不断地透支身体，不得不不断地透支健康，不得不用今天的钱，来为明天的健康买单！不得不用明天的钱，来为今天的健康买单！
案例五：透支信用
借钱不还，理所当然。借钱还用还吗？那是傻子才干的事！于是，人与人之间，毫无信用可言，说话要用“小秘书”，商谈要有“小律师”。是进步，还是倒退，不得而知，但由此，各种社会矛盾激化，各种债务缠身，那可是千真万确的事，社会上哪还有信用可言，不得不回到物物交换的原始社会！这恐怕是真的倒退了！其实，世界本不复杂，是没有信用的心使然，没有诚信的心把整个社会弄乱了。
案例六：透支和谐
某所，其人员构成为两种，一种是有编制的人，即所谓正式工，另一种人为临时工。其比例大约为5：1吧，其工资水平也大约为5：1吧，也就是说正式工的工资是临时工的5倍还要多，但所谓的正式工，他们所干的工作，远不及临时工的五分之一都还不到。而且是，这些所聘临时工中的男女比例也大约是5：1吧，于是，这五分之一中五分之一，就会尔虞我诈，为了区区小事，为了区区五分之一，勾心斗角，极尽之人事，走了一批又一批，留下的尽是啥子人，可想而知！
二、透支未来——危害大
危害一：无人种田
精子都没有力了，生殖力自然下降，银子也没有了，生存力当然下降。其表现，就是乡镇的女孩子到县城，县城的到省市，省市的到京城，京城到国外，国外的却跑到中国来，吃香的喝辣的，让中国人好吃好喝地供着，活得好不潇洒自在。其结果，就是乡镇的男青年结不到女人，省市的找不到好女人，好女人找不到好男人，好男人也找不好女人了，当然，世上本没有什么好男人和好女人之说。六十岁的精子，十八的卵子，自然着落，自然低了，但也有人，这样结合，要生孔子，不知其真假。繁殖率下降，人口素质低下。无人种田，是自然而然是事了。
危害二：无田可种
乱砍滥伐，导致土地沙漠化，石漠化，乱施农药化肥，其结果就是土地板结。加之，大量的平原，也被土地开发商圈占了。无田可种，就不再是危言耸听了！大批的农业劳动力的外流，形成农业劳动力的紧张，导致大量的耕地无力耕种和大量的荒芜，导致土地资源的浪费和土地的流失；另外，农业还停留在原始的刀耕火种的耕种方式上，繁重的体力劳动，没有从根本上得到改变，这些都是单一的个体生产劳动方式所带来的。
危害三：人将不人
我们的责任，首先是学好自己国家的民族语言，民族语言是一个民族的财富，我们不但要学好它，用好它，还要向国外发展，如果一个民族不去尊重自己的语言，而是去发扬有损于自己利益的外国语言，那就是一个民族的悲哀，失去自己的民族语言，也正是外国人喜欢看到的，而也正是一个民族所失去的。其次还是学习好自己的语言，汉语才是世界通用的语言，我们都不学习，还指望那结洋人！长此下去，人将不人了。
危害四：道德沦丧
夫妻同床睡，人心隔肚皮。弟兄不恭，夫妻反目，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进口的东西，非假即毒，搞垮的，自然而然就是你的身体，长此以来，搞垮的什么？聪明人都知道！搞垮的，自然而然就是你的国家。搞垮的，自然而然就是你的社会。不过，我也要在这里申明一点，现在的一些听谓的洋东西，不过是崇洋媚外之后的产品，它们究竟是不是真正从国外进口来的，只有鬼知道了！
危害五：矛盾后置
六十岁的老头预支了18岁的少女，少女她们也会老的。走了的一批又一批临时工，他们也会老的，老了，他们将怎么办？自生自灭之后的她们，大浪淘少之后的他们，或许也有五分之一的人，会钻营，会投机，会来事，所以，也跑到五分之一之上了，但那剩下的五分之四呢，社会会管他们吗？矛盾后移，矛盾加剧是再所难免！谁来算算这笔糊涂账，还会愚弄多少中国人！
危害六：乾坤颠倒
乾坤颠倒，阴阳失调，山川失色，山洪爆发，大坝决堤，山河改道。沧海桑田。而更为可怕的是这五分之一中处于金字塔尖的人，总是可以为所欲为，俨然山高皇帝远的小人。更为严重的是，赤县几乎所有单位都存在类似情形，过犹不及。长此以往，就像沉默不语的火山，不是中沉默中爆发，便是再沉默中灭门。
三、解决办法——中间道
办法一：道法自然
“独力自主、自力更生”是立国之本！我们只有去借鉴别人的先进经验和技术来完善自己不足的部份，而不是跟在别人的后面去学爬行主义，而不是去学习别人的长处，而失去了自己的长处，崇拜别人，就是看不起自己，我们要运用一个循环思考问题，有很多的事物都是有两面性，我们的长处也正是别人的短处，我们的短处也正是别人的长处，我们要充分发挥好自己的长处，去学习别人的长处来弥补自己的短处。
办法二：都是公民
工人也好，农民也好；居民也好，农村人也好，都是家里的人，学生也好，商人也好，官兵也罢，都是中国公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将“农民”改为“公民”是解决农民的最大问题。国也罢，家也罢，家不能没有国，而国不能没有家，家里不能没有人，国也不能没有家。都是中国这个家里的人，哪有那么多的区别！
办法三：政府“买单”
一个农业大国，主要以农业为主。没有农业的“机械化”就没有中国的“现代化”，要想实现农业“机械化”，政府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单一的个体劳动，单一的生产方式，这些都是约束农业机械化发展的主要原因，农业要想实现机械化，政府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凡平原地区，比如像天府之国的成都平原上的土地，再也不能为房地产让地了，政府要为农业机械化提供政策、土地、资金支持！
办法四：提倡国学
引用外国语言技术，科学文化都要切合本国的实际情况，分清有利，还是有害的利害关系，有利的我们就运用，就发展，有害的坚决从源头上给予制止和把关，不要去崇洋媚外。根本的办法是提倡国学。中国人就是中国人，不是别的什么人，为什么不学中文，为什么不学中医，为什么不学古人，为什么不学古文化。复古才能创新！
办法五：引进女人
引用外国语言技术，不如引进外国女人来得直接，这对提高人口素质，提高人口质量，都具有不可估量的效益。杂交的都是有生命力和质量的！使我们的国家真正强大起来不是去用高工资去请国外人才，一个国家有的是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各种人才，与此相反，还不如引进外国女人，东西结全，解决中国人口比例失调。
办法六：调和阴阳
运用政治开放经济，运用经济宏观调控工农差、东西差、穷富差、城乡差，缩小二大差别，地方政府要搞好水利、机械道路等基本建设和公益建设，走上共同发展、共同富裕的道路。
凌宇醉熏熏地回到咖啡店，被郑爽，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挡住了。她倚着门，双手交叉在胸前，手里夹了燃着的香烟，乜着凌宇，挡住了他。他往左，她也往左；他往右，她也往右。凌宇喷出浓浓的酒气，醉眼朦胧地看着郑爽，问：“怎么了？姐姐，看上我了？要吃我？”
郑爽从口里喷出烟雾，吐向凌宇，吃吃地笑，挑衅地说：“你敢吗？”
“什么不敢？”说着，凌宇就伸手去摸郑爽那鼓胀的奶子。
“哎哟…嘻嘻…哈哈哈……”
凌宇趁着酒性要亲郑爽，郑爽若即若离，半推半就。平时，她与阮玉清最好，本来她是为了阻挡凌宇闯进阮玉清的包房，怕凌宇又象上次一样大闹咖啡店，砸了她们的饭碗。凌宇见她只是疯疯而已，不动真格的，便躲开她，直闯阮玉清的包房。
那个躺在阮玉清怀里的矮胖男人，正在与阮玉清调情，见突然闯进一个醉态十足的莽男子，眼露凶光，吓得他倒在阮玉清的身上发抖，瘫成一团。阮玉清见凌宇烂醉的样子，眼睛红红的，真是个丧门星，他今天又要借酒发疯了。便使眼色给跟着进来的郑爽，要她接替她同那个矮胖男人周旋。这个男人别看他只有五尺身材，是得罪不起的，她们的衣食父母。凌宇，你真拿他没办法！你牛高马大就敌得过那个人了？也许，他今天受了一顿皮肉之苦，但之后呢？他会要了你的命！你别看他们，在我们这些女人面前丑态百出，但他们的心肠是最狠的，都是狼心狗肺！郑爽把那个男的偷偷地接出去后，刚才，还吓得发抖的他，此刻，却神气十足，破口大骂，大堂经理支出夫人来陪着小心……
“哼，不看尊夫人的面子，我非砸了你们这鸟店！不过，你们必须交出那个男的，否则，有你们好看！”
谁不知道这矮子，他便是堂堂的三门市市长，他利用同乡会的关系，上下打点，八面玲珑，左右逢迎，硬是排挤走了军人政府，华司令只好守着他的警备司令部，从此，不再过问政事，正所谓“丘八斗不过秀才”。如今，他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敢说他半个不是？经理夫人是个有心人，如果交出凌宇，他还有命吗？这个阮玉清也是，怎么会养了这么一个小白脸？这不正好犯了她们这些作吧女的忌讳。既然做了这一行，入了这个门，就不应该儿女情长，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虽说，你阮玉清是这儿的红人，但我们这里恐怕再不能留你了！便好说歹说，先顺了市长的气，又拿出许多金银珠宝，说是孝敬市长夫人，这市长是个财迷，见钱眼开。他是个聪明人，怎么会与钱过不去？他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经理夫人又一个劲地说好话，他是何等人物？只要没伤着自己的身子，面子又算什么呢？而况经理夫人肯用这么多的金银珠宝说情，想来他们的关系也不错，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再说，今天如果要他们强行交人，也不太可能，便嘻嘻哈哈地收了珠宝，秋后算账也不迟！
凌宇在包房里听见他得意忘形的声音，几次往外冲，都被阮玉清死死抱住了，最后，阮玉清只好跪下求他，凌宇见阮玉清泪眼婆娑，凄凄惨惨，也就软下来。“我肯信他是天王老子？你们这么怕他？我才不怕！”
“凌宇，我求求你了，他虽不是什么天王老子，却比天王老子还厉害！他就是冯市长，连警备司部的华司令还让他三分！”
“原来是二点水—冯国金呀，我怕是谁？不就只有二点水吗？我倒要会会他！”
马经理进来，狠狠训斥着阮玉清：“阮玉清，我早就警告你，不要同这个小白脸纠缠，你就是不听，头回砸场子的事，我给你面子，算了，这回得罪了冯市长，可如何是好？哎！阮玉清，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抬你，捧红你，你却这么回报我！阮玉清，我是生意人，你说我今后，还怎么做生意！”
凌宇听不惯了，但上次醉闹咖啡店，马经理看阮玉清的面子，没有追究他，所以，他也不便发作，阮玉清陪着不是说：“马经理，所有这一切损失，我来陪，记在我的账上好了。”
“你来赔？你怎么赔呀？”
凌宇也生气了，叫道：“那，你说怎么办？走，玉清，大不了，不干了！”
“走！走！走！你没资格，跟我说话，有什么本事？吃软饭！”
“吃软饭怎么了！老子吃得到！”凌宇抡起拳头砸向马经理，“老子打死你这个逼良为娼的老鸨，烧了这鸟店，免得今后再残害无辜！”
经理夫人劝走了冯市长，这里又闹开了，匆匆赶来，对凌宇吼道“住手！”回过头又骂了马经理几句，再来安慰阮玉清，“玉清，我看，你在这里是呆不下去了，这个冯市长我了解他的为人，最心胸狭隘，今天的事，他必然耿耿于怀，会寻机报复的。特别不会放过凌宇，我看，你们还是暂时躲一躲吧，至于损失嘛，等你今后几时有钱了再还我们吧！”
“丽姐，叫我怎么感谢你们呢？请受我一拜！”
“快起来，妹妹，我怎敢受此大礼，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唉，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命！”
“丽姐，玉清我无论如何也要赔偿这次损失的！来世再变牛作马来报答你们！”
老板娘狠狠地白了马经理一眼，压制了他的不满和不快。其实，阮玉清哪里知道老板娘的如意算盘。一是阮玉清早就替他们赚回了大把钞票；二是阮玉清现在手上的确没有钱，硬逼只会适得其反，你没有看见，凌宇那双激红的双眼，俗话说，狗急了要跳墙，不如假意不要她赔，以阮玉清的性格，她哪怕是倾家荡产也会赔她的。再说，又笼络了人心，让其他姑娘更加死心塌地为她卖命；三是这样又轻轻松松地打发走了凌宇这个祸根，免得今后再给她惹乱。若是冯市长再过问时，人已不在了，只好作罢。这丽娘真可是老谋深算，不愧是在人堆里混出来的！
这天中午，晴空万里，街上只有希希拉拉的几个行色匆匆的人。树叶儿打着卷，似乎看得见被太阳炙烤后，蒸发起来的水分。祝雨婷逃进了一家冷饮店。这家的生意很清淡，没有几个人。祝雨婷刚跨进店内，似乎满身的暑气都挡在门外，浑身不觉有脱了一层壳的那么一爽，要不是，她理想的工作，她才不会在这样毒的天气里，到处乱跑，不过，她的勤奋和努力，很快得到同事的首肯，读者的青睐，报社还专门给她加了薪。海阔天空，她就象一支欢快的小鸟可以自由地飞翔，她的道路铺满了鲜花。
这段时间，当地一把手出国去了，要好长一段进间才会回来，因而，她便临时没多少事做。她便主动要求去采访一个医疗事故。据她初步掌握的情况，应当是医生为了多拿医药回扣，而给患者多开了许多不该开，甚至是假药的药。祝雨婷想深入调查下去，以揭开其内幕。不曾想，刚有点眉目，说情的电话就已接到不少，那些利欲熏心者，见这些都起不到任何作用，干脆有人直接上门威胁利诱，说现在医死几个人，算啥子嘛，人嘛本来就是要死的嘛！而又特别是医院每天死人是常态嘛！听了这些，祝雨婷也火了，更加激发起她的正义感，表示，非要挖地三尺，决不罢手，对手见威胁利诱都不起作用，只好动最一张王牌了。所以，祝雨婷就接到远在国外打给她的电话了。她的火就更大了，所以就到了冰屋里来了。
覃江红早坐在那里，要了杯冰水，并没有喝，用双手握住杯子，大概是想，就这么降点温吧？真是的，人不对头，天也不对头，跟了凑热闹，他焦躁不安地，那双眼睛一直变幻着，闪烁不定，深远阴鸷，一会儿暗淡无光，迟钝呆滞，一会儿凶光毕露，咄咄逼人。温度这么高，这些房间怎么没着火，似乎火焰突然间从天花板、四壁、地底上各处冒出来！老天爷究竟要干什么，惩罚这肮脏的人类，烧死那些罪恶的灵魂……一只非常大的苍蝇，停在他的桌前，嗡嗡嗡地叫着，时而飞舞盘旋，它居然没给这天气毒死？又来了几只它的同类，也许毁灭的，应该是人类而不是它们，要不然，为什么它们总在这样的环境里，这样热的天气里繁荣？而人类却受不了嘞？也许吧，这是上天的旨意。
祝雨婷见覃江红落寞地坐在那儿，很惊喜，就起身走了过去。“哇！覃哥，在这儿遇见你！怎么？不高兴？失恋了？”
覃江红拉开椅子，用眼光示意她坐下。“你还是没变？大惊小怪，疯疯颠颠的！什么失恋？我从来末恋爱过，何来失恋？怎么？江天放没同你一起来？”
“我路过这儿，顺便进来坐坐。”
“江天放对你真够放心的，要是，我一定跟着你！象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你又肩负着振救人类苍生的重任，一个人上街是很危险的！”覃江红边说边扮大灰狼的鬼脸。
“有那么严重吗？唉，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看你，不怎么高兴？”
覃江红苦恼地一笑，反驳道：“只准你进来坐坐，就不许我进来看看？唉，怎么一见面就杠上了？逃不过你的眼睛；其他能有什么，还不是工作的事！”
“真不知，你们这些男人是怎么搞的，天放也是，对他上司横挑鼻子竖挑眼，这也看不惯，那也不顺眼！你们在学校时，那份天真和幼稚，仿佛，总统，你们也干得了，可现在怎么样？现象了吧，连一个小小的职员也干不好！”
“喂，雨婷，我可不是江天放！我才不敢，对我的上司品头论足，是上司对我挑三捡四。他妈的，等我今后当了官，看我怎么，回报我的下属！”
“等你升了官？晚了，就象过去的媳妇，上要孝敬刁钻古怪的婆婆，受够了气，好不容易升做了婆婆，可时代不同啦，却又反过来，还是要受媳妇的气了。江红，等你升了官，遇到的竟是，天放那样的下属，可不把你气炸。低眉顺眼，忍气吞声好好侍奉你公婆，到时，赏你一点残羹冷炙吧！”
天放，天放，开口天放，闭口天放，你只有江天放！覃江红生起了闷气，不理她。雨婷以为自己开玩笑过份，伤了他，很愧疚，低低地说：“生气了？开个玩笑嘛！”
“谁生气？我又不是……”本来他想说江天放，又怕她误会，可一说到这儿不说了，相反加重雨婷的嫌疑，她笑了。
覃江红见她瓜子脸，大眼睛，笑起来更显妩媚，转移话题说：“干吗戴个眼镜挡住你的美丽？”
“这，你就不懂了！在一个群体当中，你不能太出众，锋芒毕露，枪打出头鸟的！眼镜最好，它可以帮你挡住你的美丽、睿智、精明，让人觉得你不行，很一般，他就不会抵防你了，才好相处；否则众口烁金，积毁销骨，无形中给自己树立许多自己都不知道的敌人！”
“我原以为，凡是好看的女人都是花瓶，我也被你骗了，被你的美丽，心甘情愿地骗了。不过，这不是我的错，是你的美丽掩盖你的精明，原来，你还颇有心计的。”
“女人都有心计，你又错了，不单是我。女人本身就是一本书，一本哲学书。”
“难怪有人说，女人是天生的政治家、外交家，难怪你们女人，可以适应任何环境，任何社会！你这么聪明，只可惜江天放无福……”覃江红本想说江天放无福消受，才知自己说漏了嘴，就打住了没说下半句。祝雨婷听他这么说，有些生气，内心深处却有一丝甜蜜。覃江红见她已误解，就更不敢说，但雨婷就追问得更紧。
“覃江红，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谁说的？”
“难道不是？大学时，同学都这么说。”
“喜欢？也许是吧？”
“也许？你不敢承认？”
“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不就喜欢你！其实，我只是欣赏你，知道吗，就象欣赏一幅画，一道风景。你内心并不一定要得那幅画。”
“你是说你很爱我，却不敢来爱我？”
“你太自信了吧？我对你，并没有什么……”覃江红见雨婷有些不高兴，又说，“其实，我心里早有了一个女孩，她很象你，所以我愿意与你呆在一起，就象看见了她……”
雨婷转怒为喜道：“覃江红，难怪你找不到女朋友！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用这种方法来泡妞。干吗不勇敢一点，对我说：我爱你，也许，我还会可怜你这个胆小鬼！考虑你作为替补啦。”
覃江红见她误会已深，继续解释道：“真的，雨婷，我很喜欢那个女孩，可她连看也不看我一眼，拒我于千里之外，在很多方面，她很象你，不单是外貌，就连你们的思想，你们的盲目，都是那么的相似……”
“我的盲目？”
“是的，她就象你一样盲目地喜欢一个人，却不知别人心中有些没有你！就痴心地喜欢他，那么痴狂，她为了她所喜欢的人，宁愿忽视她眼前的一切，甚至不惜去当吧女，只为了迎合他的好感，他的自私，雨婷，我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她可以牺牲一切，自尊、廉耻等等。你知道吗？就是她喜欢的那个人，心中却另有别人，她巴心巴肝地喜欢他，这难道不是盲目吗？而她所喜欢、愿意为他付出的那个人，却宁愿让她去抛头露面当吧女，要是我，哪怕是她仅有这方面的想法，我也会杀了她，要知道，爱情是自私的，可是，看着她堕落，我却无能为力……”
雨婷听着覃江红的话，思绪早飞走了。他在说我？似乎又不是，也许他知道很多？我喜欢江天放盲目吗？我们已有很久没见面了？连一个电话也不打，他心中另有其佳人？那个弹钢琴的女孩，但她很快否定了，我不是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吗？但我心中却有他，他心中有我？听说，有心电感应，一定的，他此时此刻一定感觉到，我在想他了？要不然，为什么我会突然间脸红心跳，一定是他在念我了？爱美是人的天性，走在大街上，看见那些有型的男孩，即便是跟了天放一路，不一样要偷偷看上几眼，但我心无旁念。覃江红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听那个故事象是真的，也许，我自作多情吧。覃江红见她入了神，知道她又在想她的江天放？便在心里笑，多情自古伤别离，道是无情却有情。
覃江红连叫几声，她才从思绪中飞回来，掩蚀着说：“我真想见见那个女孩子，我接触了一些社会，正面的、反面的，有些了悟吧，可能，那个女孩真的喜欢那个男孩，她才愿意为他付出一切！至于自尊嘛，有条件可以讲，没条件也不妨姿态低一些。”
这话竟从祝雨婷的口中说出来？或许，他对女人并不了解多少，特别是象那种坠入情网的女孩子，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历来如此？覃江红望了望天花板，叹了口气，也不知为什么自己这么悲观。
江天放这段时间破了几个案子，心里很高兴，起码，这对自己是个肯定，说明我还有这方面的能力，这条路，算是走对了，虽说累了点，苦了点，但这就是我的理想，所以苦中也有乐，痛并快乐着。他很快就获得同事们的友谊，只是同胡警司仍有些，但表面上也还过得去。
这天，下班后，他很早就到家了，天闷人慌，想冲个凉，以冲走那所有的不快，不想自来水笼头里的水都是热热的，他一边冲冼一边吹着口哨。
门开了，又关了，是常宇回来了？便对他嚷道：“喂！老弟，今天我抓了一个小伙子叫凌宇，长得和你一模一样，象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就是他扎一刀的吧？要不要我替你修理修理他？”
“唉，老哥，你千万不要！”
江天放赤裸着上身走了出来，他的肌肉发达，隆起的胸脯上挂着几颗亮晶晶的水珠。常宇欣赏着，就象看一樽雕塑，江天放边擦头上、身上的的水珠，边对常宇说：“那小子真够野的！打起架来很亡命，什么都不顾！”
“我说过嘛，他是内伤，没有了爱，只有恨，怎么不亡命？上次，他还是手下留情了的。哦，老哥，他究竟犯了什么？你抓他？”
“一般治安斗殴吧？关几天就可以放出去。”
“你不许公报私仇呀，滥用职权，关别人一年半月的！”
“你老哥，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到他家里去过，好象只有他们父子俩。他父亲是一个酒徒，也难怪，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
“可惜，人是无法选择父母的？老哥，真够怪的，我与他长相相似，还同名，听说我们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真够巧的，但我与他的命运天壤之别……”
“说不定你们……”
江天放本想开玩笑说“你们是孪生兄弟”的，但又觉不妥，我们才是兄弟，怎么又冒出一个来？不过，这事也够取巧的，就改口说，“是一对冤家！”
“冤家？老哥，有时，我真觉得对不起他，有一种负罪感，好象欠了他很多！”
“干吗不把你的‘颜如玉’还给他？天底下的女孩子多的是，偏偏要喜欢同他好了这么多年的付丽萍？”
“感情是可以让的吗？再说，关键不在我，而在于付丽萍。就是我情愿，付丽萍愿意回去，凌宇未毕会接受她！这根本不可能！”
“那你就用不着内疚了，女人真是祸水呀！”
“雨婷也是祸水了？”常宇诡秘地一笑。
“打你的嘴—”
“大哥，你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她？心中另外有人？‘颜如玉’？上次，我给你提起的丽萍的二姐水萍，那可是闭月羞花哦，考不考虑一下？不过，雨婷可是一位真正难得的贤妻良母哟，我宁愿选择雨中的婷子，决不要水中的浮萍。”
常宇狡黠地看着江天放，这小子是在暗中规劝我？他似乎并非想象的那么不懂事，好象对外界很敏感，连我内心的东西都看到了。我的确很想那个弹钢琴的女孩，长长的头发，似乎听得见那叮叮当当的泉水声，那个女孩仅仅一面，却常常想起她，同雨婷快半年了，不发生意外，我们会结婚的，但半个月没见到她了，竟没有想她？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就是付丽萍的二姐付水萍？
江天放陷入了沉思。祖父常相知那个案子，虽然收集到了一些零碎的东西，却也是毫无进展。档案记载，在市长、警察局长、财粮局长突然失踪之后，几个亡命暴徒血洗“伊甸园”。而“伊甸园”的老板又恰是警察局长的儿子，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还是一种巧合？如果是这一伙人干的，那是为什么呢？是杀了祖父他们之后又去血洗“伊甸园”的？可是祖父他们的尸首呢？那些歹徒呢？他们会在哪儿？他们又是谁呢？好象是有预谋的？筹划得非常周密，为什么？仇杀？但难道他们会有同样的仇敌？是乎不能成立！情杀？也不可能？江天放脑子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千百次假设假想，他同样千百次否定自己！那天，审凌宇时，问他为什么打架，他吊儿郎当地说，看不顺眼！看不顺眼就打架？似乎他有满腔的仇恨，那么凶残，要置人于死地。江天放有些不解，似乎又有些了解，凌宇什么都没有，父亲又是一个酒鬼，从小缺少爱，又没有工作，我是经历过的，当初我什么想法没有？抢动？杀人？但我心是正义的，除暴安良，打富济贫，江天放突然从凌宇身上产生了一种灵感，会不会是象凌宇这样的人干的呢？当然，不是凌宇了，那时，他还没有出生呢。只是象他这样的对社会不满的人，也许，他们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仇敌，只是想证明他们的能力，而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杀人！可是，仅仅因为这点，便这般残忍？于理不通？也许，他们还想获得什么？权势？象凌宇这样的人，对于地位、权力是不屑一顾的。金钱？也许他们为了得到一笔钱？但，这又是一笔什么钱呢？政府救济款？或是贪污的脏款？想到这，江天放似乎有一种种负罪感，我怎么可以这么想我祖父？怀疑他？他会是那样的人吗？若他真贪污了一笔款，我查到头来的结果，是我祖父不廉洁？若真如此，是让他不明不白地死去，还是让他死后也背上罪名？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哪怕是大海捞针！不查出事情真相决不罢休！是了，若是祖父他们得到了一笔巨额脏款，又被谁知道了，比如是我，在那种无所事事，生活毫无保障的情况下，自己又有能力，我会杀了他们吗？我的想法就是毁灭，与世界一起毁灭！也许我会！那么别人也会。江天放很兴奋，他理通了思路。以前走过不少弯路，什么仇杀、情杀、政治谋杀，结果都走入了死胡同，也许事情本来很简单，侦破不是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将简单的事情头绪化，将有头绪的事情可操作化吗？是的，也许，这件事并不带任何政治色彩，结果自己给自己弄下了许多迷雾。他顺了自己的思路想下去。若是我，我会怎么干呢？是不是祖父他们很好色，据说“伊甸园”是个色情场所，但他们仨人会同时不顾身份出入那种场合？若有预谋呢？也许，有这么一个女人，才貌出众。不知为什么江天放的脑子里突然蹦出那个弹钢琴的女孩。为了她，我会不顾一切，甚至是抛弃雨婷？那些官僚虽然顾忌他们的名声，英王尚且不爱江山爱美人，他们也是人，他们会不会，为了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人同时汇集在“伊甸园”？若是这样，这个女人会是谁呢？她还在吗？若真如此，把他们聚集在一起，窃取他们的钱财而诛之，然后付之一炬，天衣无缝，当真如此，他们真是一群有能力的人，也许真不好对付！却不知，他们有没有什么背境、后台？那我又该从何处着手呢？他又想起了那个弹钢琴的女孩，不知何以在这个时候又想起她？难道她会同这个案子有什么牵连？她会同他们有什么关系？从她的年龄来看，她还没有出生呢。江天放有些奇怪，摇摇头，他又想起凌宇，或者，他与这件事有些瓜葛？我不是从他身上获得灵感的吗？他是不会的了？但他的父亲呢？或者他的其他什么亲人呢？江天放有些唯心，但他确有一种直觉，他相信自己的这种直觉和判断。去凌宇家看看，也许会有什么收获？
那个倚窗的女人，修长的身材，曲曲折折，一头黑发恰似一挂瀑布，訇訇有声地倾泻下来。这背影那么熟悉，多象雨婷呀，只不过她有一头长发，而雨婷是短发，她吸着烟，缕缕青烟，恰似曲曲的长发，雨婷也吸烟，只不她是在伏案写文章或思考问题时。无边的遐想是一种很美的意境，也许是一种精神享受，只有在那时，人们才可以不介入人世纷争。但江天放不得不打扰她，他必须找到凌峰，见见他，他会是什么模样的呢？同凌宇一个样吧？于是，他故意咳了声嗽。她发现身后有人，就慢慢地转过身来，斜视着江天放，也不言语。
在那女人转身的一刹那，江天放几乎惊呆了，是雨婷？不，她没戴眼镜，真美。雨婷常常戴着眼镜，作记者，特别是跟领导的白宫记者，她一天风风火火的，忙得不知所谓，却有另外一种气质和韵味。
那女人见江天放看着她，有些惊奇，上下打量他。江天放介绍说：“我叫江天放，刑警……”
那女人一听是警察，就厌恶地地打断了他，凌宇又出了什么了事？这些警察真无聊，只要街上一发生什么事，就象苍蝇似地盯看你，问这问那，即便是有证据证明，他们也总是拿一种特别的眼光瞧着你，不相信你，直到有一天，查出那个倒楣的案犯，才算作罢。人呀，真是怕出名！凌宇有几天没回来了，阮玉清心里很烦，这些警察真无能！不，他们也许也够可怜的，现在这个社会的人，都不怕事啦！动不动就杀人，这还好办，人证、物证俱在，到时，他们只忙着抓人就是，可恨的是，可怕的是，现在的人兴谋杀，智力犯罪，都是高智商，这可把这些警察折滕苦了，上面放个屁，他们下面的就得跑断气，嫌疑犯一个一个地排除，但这也可苦了象凌宇这样有前科的不安定分子，他们必须老实地记录好每天的行踪，否则，弄不好会挨冤枉的，冤枉一个像他们那样的人，是不会有人同情你的，阮玉清心里恨恨的，没好气地说：“凌宇不在！”
“我找凌峰。”
“他也不在！”阮玉清口气很恶，这人真难缠！凌伯伯已有好久没有回家了，找他干什么？难道出了什么事？不会吧，或者什么事跟他有牵连？会是什么事呢？凌伯伯很少回来，一般都躲到郊外吸毒……
凌峰他们都不在，这女人又用困惑、防犯的眼光看着他，江天放便问：“那，你是？”
阮玉清见他怀疑自己，气愤地说：“他老婆！”
“他老婆？”谁的？凌宇还是凌峰的？从年龄上看，是凌宇的吧？但按刚才说话的逻辑顺序来看，又该是凌峰的了？不会吧！是凌宇那臭小子的罢，常宇也说起过，想到这儿，江天放笑了。
阮玉清见他笑了，发觉了自己的语病，也自个儿笑了。她这一笑，江天放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人虽然有些面善，但他是警察，便从内心讨厌起来。别看那些警察平时威风八面，可最坏不过他们这些穿虎皮的人。就说她们那个酒吧，平常总有些不知哪儿钻出的片警、辖警、刑警什么的，总是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来骚扰你，占些小便宜。为了生意，她们老板只好忍了，走时还连带送一点。那天，来了一个人，又是唱又是闹，喝得醉熏熏的，满口秽语，左拥右抱，折滕整整一个晚上。后来结账时，他说他是局里面的，要赖账，既然是局子里的，那就让你一点，给你打个八五折吧。可他仍然不给。马经理今天也横了，妈哟，我们做点生意容易吗？该喂的都喂了，局子里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一身虎皮吗？脱了这身虎皮你是什么？难道你们就该来敲诈我？我们也是照章纳税的。你是局子里的，就该来吃我们？今天张三来，明天李四来，是金山也会被你们这些局子里的拿光，这样，我还做什么生意？局子里的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没有一点关系敢做这样的生意？就连你们局长我也是喂熟了、喂肥了的。想到这儿，马经理就硬了起来，非要收他的钱。那人一下子把枪掏出来，“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架个二郎腿，吸着烟。马经理也不示弱，一招手，几个保镖走了过来。
“先生，收起你的枪吧，这东西我见得多了，要是没钱，把枪留在这儿也可以！”
那人见几个打手围了过来，光棍不吃眼前亏，甩了一沓钞票在桌上，拿起枪指着马经理的头，恶狠狠地说：“你以为老子没有钱吗？这些全都是给你们的，算是我给你们的零用钱，只不过，明天，我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哼！”
马经理叫那些保镖收起那些钱，保管好，也许，这次真遇到了麻烦了。果然第二天，警察局局长亲自带人来，要封他们的店，也许是，拿人钱财的原因吧，牛局长陪着笑脸说：“马经理，我也是无可奈何呀，你怎么敢得罪他？”
马经理见牛局长都亲自出面，看来对方来头颇大，但祸也闯了，只好硬着头皮向牛局长求情，马经理向身边几个吧女使眼色，她们会意地，上去前呼后拥地围住牛局长，拉拉扯扯，娇滴滴、脆声声、嗲声嗲气地说：“唉呀，牛局长，咯咯咯……”“牛局长，牛大人，你叫我们怎么生活呀！”“牛局长，牛大人，这回你可得帮帮我们呀。”“呀，店怎么可以封呀！”
……
马经理满脸堆笑，讨好着牛局长，一手接过保镖递过的红包，悄悄地装进牛局长的包里，牛局长却按住了马经理的手，说：“唉，马经理，你这是叫我…唉呀…”
这牛局长哪次见红包不是半推半就后，睁只眼闭只眼。今天却不接，看来，事情很棘手，马经理他以为喂肥了牛局长该不会有啥事了嘛？可这次，唉！那些吧女是何等善解人意，知道昨天那人不一般，我们就这样的命，本来就是出来靠色相吃青春饭的，可是遇到象昨天那样的人，不但收不到钱，还得小心伺候着！看看，这不是，事就来了，她们便把牛局长团团围住，使出浑身解术。牛局长左拥右抱，左一个“乖乖”右一个“甜心”，哄着她们，拍着她们的屁股，说：“马经理，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们把事情搞得太僵了，你们怎么把那小子得罪得了？他跑到我们警察局直嚷嚷，怒气冲天。马经理，你想想，我牛局长是何等人物，我看这样吧，店还是要封的，等过几天，他人气消了，我再帮你们求求情！”
马经理见事也至此，无可奈何地说“牛局长，这事就全靠你了，那小子的钱，我们还原封不动放在那儿，这点钱是我们孝敬牛局长的。”
“这…不好吧…”
“我们知道，牛局长要上下打点，总不能让牛局长破费呀，另外这10万是我们给那人的见面礼吧，总之，这事拜托了！”
阮玉清回想到这儿，那恨就更生动了。
“你似乎对我们作警察的，有一些偏见？”
“偏见？你们警察都不是人！”
“你怎么可以骂……”
“就骂你们这些狗警察！脏警察、臭警察，怎么了，来呀，来抓我呀！你们这些人渣，连我们这些吧女都不如，我们照章纳税，繁荣了经济，可凭什么，你们警察要来管我们？周瑜，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你们什么事？若真该你们管，又为什么要给我们发执照？若真该你们管，你们为什么却又来嫖娼？同样是人，你们这些警察凭什么不给钱？你们是什么？是蛆，是寄生虫，我们纳税，养活了你们这些狗娘养的东西，反过来你们还要来压榨我们？我挣几个钱容易吗？凭什么要白白地送给你们？”
“阮姑娘，我们警察中确有个别人滥用职权耍威风，敲榨勒索的，但那毕竟是个别，你应当看到我们大多数警察为了保卫国民的生命安全，维护社会的公共秩序，同坏人坏事作斗争，不惜抛头颅洒热血。阮姑娘，可能，你对我也有些误会，我来找凌峰，并不是因为有什么事，我只是想见见他，同他交个朋友而已……”
阮玉清见江天放说得真切，有些过意不去。
“找凌峰呀，该不会是什么好事吧！交朋友？说得多动听呀，谁知你安的什么心？纠缠上我了吧？偏偏却要说找那个老不死的，瞧你多虚伪呀，见了漂亮姑娘，说话也这么含蓄了！不过，既然你要找那个老不死的，我告诉你吧，他到高衢吸百粉去了，去呀，去抓他呀！”
不知什么时候凌宇回来了，搭上了话。听他的口气，他已经知道我是常宇的哥哥，还在为上次抓他的那件事不满。他不曾想到，这会给凌宇人生道路上设下多少障碍？凌宇似乎对他父亲并不怎么尊敬，开口闭口老不死的，凌峰真的到高瞿去了？高瞿是郊外的一个小县城，那里毒品猖獗，凌峰真的吸毒？难怪凌宇不尊敬他，若真如此，凌宇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也怪可怜的。难怪常宇挨了他一刀，还体谅他说没什么，要我保证不对他怎么样！老弟他真的是一个好孩子，有这样的弟弟，他感到欣慰。平常怨天忧人，患得患失，总是感叹命运不济，可谁知……人就是这样不知道珍惜，平淡虽然无味，但真实，在你自己的眼中，似乎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可在他人的眼中，别人正羡慕着你！凌宇打着赤脖，Ｔ恤搭在肩上，正恶狠狠地盯着江天放。江天放避开他的目光，看到墙上那幅“世路难行钱作马，愁城难破酒为军”的对联，字迹龙飞凤舞，飘飘欲醉，自成一种风格。那字写得真好，那内容，却不敢赞同，这是谁的“座右铭”？凌宇的？还是凌峰的？看那字，没有几十年的人世沧桑，怕写不到那程度吧？凌峰的？难道不会对凌宇产生影响？他从小生长这样的环境里，难怪他的性格孤癖、阴鸷！江天放又有些同情起凌宇来，他同弟弟一样大吧？长得也一模一样，他们的命运，却是天壤之别。凌峰到高瞿去吸毒了？现代人总是这样，经受不起生活的压迫，便去找一种方式来麻醉、解脱自己。于是，一些毒品贩子丧尽天良地做起毒品生意。这似乎是那些不堪忍受物质、精神压迫的意志薄弱者的一种解脱方式，但他们仅仅是获得短暂的快乐，飘飘欲仙，一但染上，那便是一条完全越陷越深无法自拔、自我毁灭的道路。江天放更感自己作为警察的责任重大。打击这些不法分子，维护社会道义，这些吸毒的固然可恨，但大多数人是经受不住各方的诱惑，试试看，不信邪，等染上毒瘾，一切都晚了。最可恨的是，那些毒贩子，榨干了吸毒者身上的血汗钱，给他们带来一本万利。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江天放一想到这些社会丑恶现象，拳头攥得紧紧地的，为什么毒品、走私屡禁不绝？凌峰为什么要吸毒呢？“愁城难破酒为军”，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江天放更想尽快地找到他，认识他，了解他，自己不是幻想成为作家，为讴歌社会新人新事，扶正压邪吗？也许凌峰就是一个很好的题材，即便是他同自己祖父被杀毫无关系，或许可以从另外一个侧面了解那个时代背景和人们的所思所想吧。
六
江天放离开凌家时，感到很饿，胡乱吃了两碗“兰州拉面”，找了个电话亭，给祝雨婷报社打电话，没人；又给她家打，也没人。江天放有些失望，又给家里挂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江天放正想把电话挂了，对方又传来了声音。
“喂，谁呀？哦，是老哥，什么事？”
“告诉妈妈，我有事，不回来了。”
“什么事嘛，这么急，同雨婷小姐旅行结婚？”
“淘气鬼！揍你。唉，刚才我到凌宇家里去过了，他真可怜，人与人不同啊，老弟你可要珍惜呀……”
“喂，喂，老哥，凌宇出了什么事？”
“没有呀，我到他们家去过一趟，听说他父亲吸毒，他的环境真差，难怪付丽萍不跟他！我就事论事！”
“你那么严肃，我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哦，告诉你一个有趣的事吧，我刚到凌宇家时，差点把他的女朋友阮玉清，当成了祝雨婷了，她们长得真像呀，就象你同凌宇一样，你说有趣吗？”
“是吗？老哥，差点打翻了你的醋坛子了吧？”
“没那么严重，我才不象你！我早过了争风吃醋的年龄。挺怪的，太奇巧了。”
“是吗？要是‘颜如玉’呢？你心中那个弹钢琴的‘颜如玉’呢？”
“好了，好了，你说起来就没完，我挂了。”
“喂喂喂，老哥，等一下，我……”
“嘟！嘟！嘟！”对方已经挂了。常宇嘟着嘴，无可奈何地挂了。世上真有这样奇巧的事吗？我同凌宇一个样，凌宇的女朋友又同老哥的女朋友一个样，他摇摇头，喃喃自语，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江天放挂了电话后，又想再给祝雨婷打，但身边的硬币用完了。他失望地踯躇街头。想起了老弟的话，我会吃醋吗？同雨婷有很久没见面了，为什么却未曾想过她，也许是太忙了吧？但为什么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常飘进脑子里呢？为什么会常常想起，那个不知姓名，仅见过一两次面的女孩？她究竟是谁？为何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也许，爱情需要时时更新。那个女孩是付水萍吗？前面那个女孩子，修长的身材，披肩的长发，不就是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吗？江天放跟上了她。
那女孩见有人跟着，有些紧张、害怕，却很冷静，只是加快了步子，来到熙熙攘攘的车站。候车厅挤满各怀心情的人们，有的很焦急，有的则显得很平静，有的伸长脖子跷首而望，有的坐在椅子上，翻阅着刚刚从小贩那儿讨价还价买来的地摊文学，两个保安守在排了长长一队的人群两边。那姑娘突然止住了脚步，转身冷不防“啪！啪！”就是两耳光打在江天放的脸上。
“臭流氓，跟了我半条街，你以为我不知道！”
“哗！”“打架了！”“打架了！”人们飞快地围拢了，嘻、笑、怒、骂、哀、乐，各抒己见，乱哄哄地嚷嚷。两个保安过来了，扭住江天放的胳臂，江天放挣脱出来，掏出身上的证件说“刑警”。
有位老者义愤填膺地说：“刑警怎么了？刑警就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呀！不管怎么说，你跟着一个大姑娘想干什么！”
“抓住他！打他！”
“臭流氓！”
“……”
人们附和着，声势越来越大，其实，那姑娘并不是什么弹钢琴的女孩，江天放也从未出过这种洋相，他刚才脑子里很乱，要不然，就是跟踪，她也不会觉察的。他们专门学过怎么跟踪人，而不被人发觉，以及反跟踪等等。只是今天，唉，都怪那个弹钢琴的女孩，他知道众怒难犯，便第一次利用刑警的身份撒谎说：“请大家不要误会，我奉命调查一件毒品走私案，这姑娘同一个罪犯长得很像，所以刚才在大街上遇见了，我怕她跑了，便跟踪她到车站……”
那两个保安核实了江天放的证件后，“啪！”一个立正敬礼，然后驱散围观的群众，说：“误会，误会，请大家离去吧。”
“没戏了！”不知谁吼了一声，大家悻悻地散去了。
“长官，这姑娘？”
“没她的事，放了吧！”
“对不起，长官，我不知道你是刑警。”
江天放很颓丧，又不知自己该到哪儿去，因破的那个连环杀人案，怕是电影小说也没它精彩。上司为奖励他破案有功，准了他两天假，江天放本想叫祝雨婷一起出去好好玩玩的，电话又未拔通，而况即便是拔通了，祝雨婷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子，未必会陪他去。车站的班车很多，旅客也很多，可象他这样一个不知该往何方的旅客，恐怕还没有吧？对了，去高瞿，去找凌峰。江天放买了一张去高瞿的加票。离发车时间还有一会，他又买了一点饮料。
到高衢只有一趟加班车了，很挤，车刚一进站，人们疯似地跟车跑。驾驶员停好车，拿了茶盅去灌水，乘客这时似乎忘却了这是大热天，也不嫌热了，拼命地挤，生怕赶掉这趟车，就再也走不了？所以，买了票并不放心，大家都挤，你不挤行吗？挤上去了，又拼命抢位子，太阳如下了火，客车里，酷似一个大蒸笼，额头上，心口上，到处都是汗，掉下来，挥发走，满车厢的汗味，烟味，以及妇女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水味，闷极了。一个小伙子挤上了那个戴眼镜的，那女孩厌恶似地说：“烦不烦呀！”
“嫌烦呀，去坐出租呀。”
硬绑绑的，没多余的话，那妇人恶狠狠地盯着那小伙子，心里想，“奔丧呀！”但似乎太不吉利，就没有说出来。
这车似是一个怪物，热胀冷缩，硬是把这些拼命挤车，怕赶不上的人，统统吞在它的肚子里。天气很热，闷得慌，谁也不说什么，有的拿书，有的干脆用手扇着，但扇出来的都是热风。江天放的位子，正好靠窗，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说：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
两个检票员，面对面，拉着王家李家的家常，说着孩子丈夫之类永远也说不完的话。似乎这些赶车的人，与她们毫不相干，或者她们正以职业的冷漠、麻木地观看着这群不知为什么拼命拥挤的人们，从她们厌恶的眼神中，似乎在说：这么大热的天，烦不烦呀。
驾驶员还没来，车厢里，人们又吵开了，骂娘的，粗鲁地说着。开车时间早就过去了，厌烦了，只是在内心表示不满，一急，心里更难受了。驾驶员是一个中年人，懒洋洋地走了过来，打开车门，上了车，掏出钥匙，戴上手套，一切按部就搬，完全按操作规程办事。人们心想，这下可好了，只要车子一启动，总要好受些吧。那车老牛似地叫了几声，不响了，人们又担心了，那驾驶员嘴里叽叽咕咕地骂了几句，跳下车，揭开车盖，叮叮叮敲了几下，又爬上车，呜呜呜……终于点燃了，几个人讨好与驾驶员聊着，他两个耳朵就架起了烟。叭！叭！叭！汽车启动了，一幢幢楼房抛在脑后，一出城，人就清爽了许多，蓝蓝的天空，如水的风，公路两旁是金黄色或绿色的庄稼，空气似乎也不太沉闷了，只是灌满车厢里的空气都是热热的，有一股土地的燥腥味。那小孩哭了，那妇人便用她雪白丰满的奶子奶孩子，那小孩见了奶子，用他胖胖的小手捧着吸吮起来，还不时拿眼睛看看周围人们，似乎他们会抢走他的奶，几个青年贪婪地看着那妇人雪白的奶子。其他的人，或睡，或闭着眼，却支起耳朵听周围的人谈趣闻逸事。那个戴眼镜的妇人，则拿眼恶狠狠地盯着刚才撞她的那个青年。江天放闭着眼，想他的工作，他的上司，他的警署……什么事情都是这样，一旦熟悉了，了解了，便不觉得神秘了，就象婚姻，现在不是流行一句“因误会而结合，因了解而分手”？等一旦两个人结合在一起了，才发觉，对方都不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人，种种原因，凑合着过吧。工作也是如此，以前，江天放对警察总有一种神秘感，可望而不可即，从他穿上警服那天起，他才知道干警察的艰辛。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威风、神气。更多的应当是责任。当然，并不是江天放不热爱他的职业，他有他的理想和追求，但他对刑警组的一些事情，似乎有许多不解，比如他同他的同事们，历尽千辛万苦才抓住罪犯，可后面就有人打电话要求放人。胡警司只是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江天放不解，我们这样不是白干了吗？罪犯为什么可以逍遥法外？有几次他不服，便顶撞了胡警司。胡便一直拿异样的目光看他，这人真可恨，心只有针尖那么大，总是找岔报复江天放，给他小鞋穿。最可恨的是这胡警司并不因为他姓胡，他便糊了，他可精着啦，破了什么案子，捞功受奖的都是他，这人厌恶之极，有几次，江天放恨不能上去给他几拳，同事们都私下里劝江天放，说胡警司身后有一个大财团支持他，听说，那个大财团似乎就是当今黑道上最大的一股势力，都市计划署的几个官员没让他的房地产项目如愿，在容积率和建筑密度方面起了争执，他们就把他们杀了。以至没人敢去任职，现在此职一直都由市长兼职。胳膊拧不过大腿，算了吧，江老弟，这么多年，我们都这么过来了。江天放更气上了，好你个胡警司，竟同黑社会狼狈为奸，难怪有人骂我们警匪一家人！但江天放又无可奈何，便私下里、偷偷地给局长写了一封建议信，历呈了刑警局的一些弊端，提出很多很好的、宝贵的、有建设性的意见。局长看了江天放的信后，很欣赏江天放独特的观察力，心里赞叹，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这小子口气太狂，锋芒毕露。本来，对于像江天放这样的建议信，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不置可否的。但局长是何等人物，他既要给自己树立善于纳言、平易近人、关心下级的好领导的形象，同时，又不能让人觉得，在他领导下还存在这样的事情。一方面，他是很了解胡警司的，虽然讨厌，但顾忌他的势力，不想给自己找事，却又不想听之任之，何不借刀杀人；另一方面，江天放虽然是个人才，但太年轻，咄咄逼人，这样的人今后会威胁自己的，不如趁早……
这天，他一早便来到刑警局，通知所有的警员开会。先是说是因为工作忙，自己很少下基层，对大家关心不够，请大家谅解。接着，他又说，最近，我们刑警局接连破获几起大要案，特别是江天放他们近日刚刚侦破的无头女尸案，是副市长雇凶杀妻又杀情人的连环移花接木案，受到上级的表彰，深得民心，我代表全局对大家表示感谢，虽然我们做出了不少成绩，但同时也存在不少问题，需要我们大家共同克服，江山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前几天我收到一封信，指出了我们刑警里面存在的一些问题。说到这儿，局长故意咳了一声，用眼光扫了一下会场，这时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听，生怕听到自己的名字，虽然大家都对胡警司颇有微词，但慑于他的淫威，敢怒不敢言，但大家又都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惹祸了，躲得远一点，只要不沾惹上自己，管他呢！局长干咳一声后，继续说道，我看这样的同志就是好同志嘛，关心集体，维护集体荣誉，这很好嘛，大家都应当向这样的同志学习，当然，这些问题我早就看到了，并不是没有看到，只是由于历史的、客观的、现实的等等多方面的原因，一直未得到解决，当然，我们局机关有没有这样的问题呢？有，我们要勇于承认错误。这时秘书插话了，说我们局长历来敢于承认错误，纠正错误，局长呷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当然，解决问题要分一个轻重缓急，要抓住主要矛盾，要抓住矛盾的主要方面，不要眉毛胡子一把抓。这时秘书又插话，说局长一直很忙，为了维护社会治安，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为了整个警察局可以说是呕心沥血，什么吃喝拉撒他都要管，什么事他都要操心，什么事都要找他……局长又呷了口茶，说，给我写信的这位同志是谁呢？警员们都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显然大家都很关心这事，江天放这时心虚了，他只不过是提点意见，根本没想到会引起局长大人这么的重视，这么的劳师动众，这么的让他下不了台。也不知局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局长容光焕发，精神饱满，但江天放并不希望局长在这样的场合表扬自己，否则，同事们会疏远他的，倒不是怕胡警司报复，他觉得身正不怕影斜，但这会让他多难看呀。但这事显然也由不得江天放了，他只有面对了……这时，局长又说，大家来看看这位同志是谁呢？
“江天放。”
江天放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江天放，起来让大家瞧瞧，大家都要向江天放同志学习嘛，他还是个大学生呢，之前，何部长向我介绍时，我还不信，大家看看，多棒的小伙子呀。胡警司—你可要多关心关心江天放他这样的好同志呀！”
胡警司的脸也红了，他心里恨不能宰了这小子！同事们各怀心思，几个正直的人想，江天放这小子完了，太可惜了！这时，局长又咳了一声说，我就喜欢年轻人，朝气蓬勃，思想敏锐，勇于进取；但青年人看问题也有比较偏激、片面的时候，我们要多同年青人接触、交往，当然青年人也要尊重老同志，他们有许多人生经历，对历史、对社会、对生活的认识都较为丰富，因而青年人要尊重老同志，老同志要多关心年轻人。这时秘书又插话了，说局长最关心青年同志的成长，局长最爱同青年人打成一片，要提倡“忘年交”。这哪是什么表扬，局长大人分明是变相批评自己不尊重胡警司。那秘书闪闪他狡黠的眼睛，他心里最清楚，这是局座，一箭双雕之计，局长是何等精明的人，风风雨雨，宦海沉浮，历炼了多少人和事，处理这样的事，他向来是快刀打豆腐—两面光生，但他又究竟解决了什么问题，没有。他只不过挑起斗争，他喜欢斗争，他是好斗者，他说，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但他有他的策略，是退却，是进击，欲擒故纵……局长他热爱斗争，善于斗争，也善于在斗争中生存，这一招，他不过是，想挑起江天放和胡警司的斗争。江天放初生牛犊，听说那个部长很快要升为市长，便想利用江天放牵制来自胡警司的威胁，一直以来，胡对他的威胁最大。他身后有大财团助肘，虽然他也有林厅长帮助，但林现已摇摇欲坠。于是，他便想通过江天放，攀上何部长这未来的市长，这棵大树，让江天放同胡警司去斗吧，他要作个渔人，他要坐收鱼蚌相争之利。管你鹿死谁手，都对他有利。若你江天放硬能斗过胡，我便硬装好人，知人善任，识拔人才，这样既箝制了胡，又讨好了未来的市长，刘秘书阴险的笑了笑。
汽车在“独一处”饭店停下来。大家就嘀咕起来，在这么一鬼地方停车，前不挨村后不着店，还不挨宰！有经验、先见之明的人，都准备了干粮，几个老年人硬撑着，想耐过去，年青人都占位子去了，等到高瞿时，那可已是深更半夜了，谁饿得了那么久？人是铁，饭是钢，嘴里虽骂着，饭还是要去吃的。江天放没有胃口，喝了一点水。车一停下，太阳正在中天，烤着他们，他下了车，左右前后者都没有厕所，见几个人在“冲墙角”，他也随了他们，方便一下，释放了热能，轻松了许多。但这店前后都找不到一棵树，光秃秃的，晒得流油，店里跑堂的，边跑边吆喝，可卖劲了，他也许根本不知道热，只是他的前胸后背的衣衫全湿透了，天棚上的风扇有气无力地摇着，桌上，以及人们的身上都冒出一股热滕滕的蒸气。江天放刚跨入半步，就被里面的辣子味、油香味、肉香味、汗味、泔水味等各式各样的混气体给呛了回来。无奈，江天放又爬回车上，车上已坐了几个人，张大着嘴，瞪着眼，拿着自己的手掌扇着。去吃饭的几个都回来了，嘴里骂着，无商不奸，又在那儿感叹说，社会风气不好啦。唉！人都等齐了，人们又开始等司机，骂上了，说他倒好，吃饱、喝足还要拿两包高级烟，说是饭店老板同驾驶员勾结好了的，专门把人开到这样的地方来吃，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矮胖司机大腹便便，一摇一晃的来了，用火柴梗当牙签剔着牙，可能他还喝了点酒，脸有些红，打开车门，上了车，戴上手套，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人到齐了？”，说时还打着油饱嗝。人们早等得不耐烦了，天又热，就都说到齐了，于是，他便打火启动，车又不燃了，他吐出那根咬在嘴里的火柴棍，打开车门，跳下车，使劲地踢了踢车胎，有气，便又拿摇把去摇车。
“叭！叭！”车刚要开走时，那戴眼镜的女子，边跑边喊“等一下，等一下”，追上来，上气不接下气，爬上车便质问驾员为什么不等她？接着又抱怨这鬼地方连厕所也没有。几个青年“哄”地笑了，说，还是我们男同胞方便——“屙尿不看人，看人屙不成”，接着便肆无忌惮地笑起来。那女人一脸尴尬，羞得满脸通红，却在心里咕噜咕噜地骂开了。
这趟旅行够烦的，不知有些新婚夫妇为什么旅行结婚？是为了接受彼此对对方的考验，在旅行途中会遇到些什么样的困难，那是难于预料的，反正，我结婚才不会什么请客送礼，或旅行结婚，真是活受罪。他又想起祝雨婷和那个弹钢琴的女孩，不知为什么，每次总要把她们相提并论，其实，至今还不知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也许是一个梦吧。谁没有梦，如果没有梦的话？那一定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江天放的脑子，胡乱地想着许多毫不相干的事件。这次高衢之行是盲目的，去找凌峰，找他干嘛？找到他又能如何？或许，他不在呢？那我又去高衢干什么？散散心，这段时间挺压抑的，做人有许多负担。也许，我不再像学生时代那样单纯、幼稚，也许，我成长了，烦恼也就随之而来，或者是，我不像以前有一种希望，一种追求。我要调查出我祖父的真正死因，查出真正的杀人凶手，即便是，他们有什么不光彩的事，也该澄清事实的真相。对民众，对自己都有个交待！但我又该从何查起呢？事隔这么多年，那件事早已在人们心中淡漠，我旧事重提，有这个必要吗？为什么我又偏想到去找凌峰呢？是直觉，或者说是，有人在指引着该怎么做？江天放摇摇头，自己太唯心了，不知多久他竟变得有些宿命论了。路面越来越差，颠得厉害。江天放的头有些疼，昏昏欲睡。戴眼镜的那女孩，使劲地拿她的香巾扇着。厌恶地躲着挨她坐的那个男人，一会儿，他的头又倒过来靠在她的肩上，她便把他推醒，但没一会儿，他的头又倒在她的身上。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那个抱小孩的妇人，本来已经同她的儿子一起进入了甜甜的梦乡，汽车有节奏地颠着，象摇篮一样，那小孩便很快含着他母亲红红的奶头睡着了。他母亲刚打了个盹，就被摇醒了，浑身都是汗，象母鸡一样护着她的孩子，生怕碰着哪儿了。江天放身边的那个老农抽着劣质的叶子烟，一股很浓很重的焦油味，薰得江天放有些睁不开眼。这一车的人，都是为了什么呢？要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多热的天啊，为什么奔波呢？为生活？这就是人生？这辆“老爷车”，像老牛拉破车一样负重地爬行着，许多人都睡着了，江天放也睡了一会儿，就被吵醒了。
有个小伙子拿着他刚从那两个套红铅笔的青年那儿赢来的钱，高兴地嚷道：“划得着，划得着，一会儿就赢了一百元。嘿！他妈的，捡的娃儿当脚踢。押，我再押，红铅笔！”
被他吵醒的人，伸长脖子瞧着他们的游戏。原来，那两个长头发青年手中拿着一头是红、一头是蓝的两支铅笔，这还不简单，瞧，分明套的是红色的，刚刚从他们那儿赢了钱的青年，很认真地看他们套完铅笔，就将刚刚赢来的一百元押了红色，然后在胸前划着“十”字，虔诚地期待“上帝保佑”，开牌的结果，他又赢了，那两个长头发青年便要赖账，急得那个其貌不扬，孰厚老实的矮个头青年额头上都冒出了汗，要大家评评理，于是，车厢上的人们便你一句我一语地说开了，纷纷谴责那两个青年，说赌场即战场，赌场上就是亲兄弟、亲父子也不会认的！人是该讲个信誉的，两个青年无可奈何地说：“这样吧，我们先赔你五十吧，不过，我们不再跟你赌了！”
那矮个子青年见好就收，说，伍拾就伍拾吧，加上先那一佰元，我整整赚了一佰伍拾元。江天放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其中似乎有诈，但那矮个子青年同那两个长头发青年分明是两路不同的人嘛，他静静地观察着。其他的人，特别是几个性急的就想，有你这么赌的吗？一看就知是什么颜色，让人猜，那还不容易？有的人又眼红那个矮个子一会儿功夫就赚了一佰多块，也想赚它一点。又一个青年押上十块，猜是红色的，一开却是绿的，这可怪了，分明是红色的，不可能！他又摸了十块，押上，睁大眼睛，决不让自己，哪怕是眨一下眼睛，而放走了财神爷。这下该不会输了吧，开牌的结果！他傻眼了，他妈的，我就不信老子运气这么孬！他又去掏钱，只有十块了，再赌，今晚的食宿都成问题了，他一咬牙，又押上这唯一的十块钱。或许，这一次我就能翻过来了，一佰元，除去刚才输掉的贰拾元，我还赚八十啦！这一次，一定不能输！“红！红！红！红色！”车厢里的人都跟着吼了起来，开的结果—绿色。那青年耷拉下了脑袋，走开了。又有一个青年不信邪地来了，他很注意观察、研究了一会儿，他很谨慎，先只押了一元钱，猜是红色的，输了，他又押了一元钱，又猜了绿色，结果又输了，这次，他押了一张伍拾的！他想，前三次我分明看见他们套了红的，绿的，猜了出来，都恰好相反，如果以此类推，一红一绿，一绿一红，恰恰相反的话，这次该是红色的了。他分明看见，他们的确又套了绿色的，阴险地笑了。“红、红、红、红色”，一开牌的结果，他也输了，他有些输红了眼，一会儿，一古脑儿地全猜红色，一会儿，又全猜蓝色，其结果都是一个“输”字。又有一个年长点的，上来猜了，他认为其中有什么规律，也许，他发现了他们的破绽，押伍拾元准会赢了吧，江天放也急于想知道结果，可还是输了，也许，这根本就没什么规律，他们或许是“职业杀手”，专靠以此骗钱。不过是使诈，出老千，可，江天放瞧了半天也没看出破绽，又有一个妇女输了下来，连手表也输了，一个老农，哭了起来，边哭边打着自己的嘴巴，人们从他断断续续的述说中，才知道他是专程到三门一亲戚家借钱来，给他老伴看病的，他说，都怪我贪心，想借此，赚几个钱好还别人，这下可好！我老伴的病！这钱，叫我怎么去还呀，老伴呀，我对不起你！边说边用头去撞车窗，就要跳下去。几个人把那老农拉住了，又有人谴责那两个长头发青年，要他们把钱还给那老农，但他们却振振有词地说，赌博就是有输有赢的嘛，他还不是想赢我的钱！并用刚才人们的“赌场即是战场”的话来回敬众人。这时，有一个青年愤然站起，怒视着他们：“这么说，你们是不想还他的钱了？”
“怎么，这位兄弟是要打抱不平了！我怕你骨头还嫩了点！”
“路见不平旁人铲，难道不可以吗？”
“算了，算了，兄弟，这两天天气燥得狠，我们见你还幼稚，就放过你吧！”其中一人，已摸出了他身上的弹簧刀。旁边的人，见要打架，都吓得往后缩，想躲得远远的，但车箱的空间，又只有那么大，有些无路可退了！
江天放却注意着那个矮个子青年。司机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也许像这样的事，他见得多了，见惯不怪，见惯不惊了，他也不想惹祸上身，麻木地向前开着。那妇人手中的孩子，搬着自己的脚趾玩，被突然挤压过来的人弄疼了，“哇！”地一声哭了，那长发青年干瘪瘪地吼道：“哭！哭！你他妈的哭丧呀！”吓得那妇女赶紧用手去捂小孩的嘴，但那小孩哭得更凶了。
那青年却不紧不慢地说：“谁要打架了？不是赌吗？我们也赌一把吧！”
“哈哈哈！这么回事嗦，干嘛不早说，免得伤了和气。”
“慢，我有个条件。”
“讲。”
“我们只赌一把，一把定输赢。”
“行！却不知你有没有赌资？”
“我赌我的右臂，这个够了吧！”
那两个长发青年一惊，“兄弟，你可不要说，我们事先没有警告你，一条手臂你输得起吗？”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痛快。”
“慢！我做庄家。另外，请大家做个见证，如果我赢了，请你们把这位老汉的钱还给他，就行了。如果我输了，这条手臂，就是你们的了。”
“这…这…”
“怎么，不敢了？”
“行！”那个长发青年正想整整这个家管闲事的小子，量想，他也不会知道其中的秘密。
这时，江天放站了起来，对那青年说：“兄弟，你可得三思啊！”
“是呀！”车厢里的人也附合着，但，当中不乏幸灾乐祸和唯恐天下不乱者。
那青年看着江天放，一脸庄重地说：“放心吧，没有绝对的把握，我是不敢输掉我的右臂。它还在啦，结实得狠！”
江天放见他满有把握，似乎胜券在握，其中必有奥妙，随他去，必要时，再出面制止不迟。
这回是那青年的庄家，那两个长发青年，便根据他们的经验，猜是绿色的，车厢的人都吼了起来，“红！红！红色的！”开牌的结果，是红色的，那两个长发青年输了。但那两个长发青年不服气，恶狠狠地骂道：“王八羔子，你出老千，老子宰了你！”
那青年一身凛然正气：“我出老千，你就没使诈吗？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王八蛋！敢短老子们的财路，今天叫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慢！”江天放吼道，“我们再赌一把如何？这一把我什么也不赌，我们赌一赌谁的运气好？”
“去你妈的，谁跟你们这些龟儿子赌了！今天老子要放你们的血！”
这时，江天放已站到那个矮个子青年的身边，拉开他的衣衫，警徽标志显露在那个矮个青年面前，他正色地对他说：“怎么样！把钱还给他们，大家相安无事？”
那矮个青年见江天放盯着他，就在心里盘算着，问：“此话当真？”
“当真。而况，你们也不是善良之辈，对吧！”
“好，一言为定！”他看着江天放说，“老二，老三，算了吧，今天着了霉头，把钱还给他们！”
那两个长发青年，似乎有些不舍，但那个矮个恶狠狠地吼道：“照我的话去做！”
那两个长发青年退回两步，恶狠狠对司机吼道：“下车！下车！”
司机怕事地捡了个稍宽敞的地方靠边停了车，车厢内一丝风也没有，热辣辣的。三个人下了车。司机立马点火启动，开跑了。那三个人捡了地上的石头砸过来，“哗啦！”玻璃打碎了，没伤着人。等车厢里安静下来，那青年便把那些钱物还给人们，人们又嚷开了，感谢的，诅咒的。这青年便成了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棋高艺胆大，那青年向江天放投来感谢的目光。今天要是没有他，恐怕我早已身首异处。他有一腔热血，嫉恶如仇，爱管点闲事，看不惯的事，总爱拔刀相助，平常他也练练拳脚什么的，父母亲本来不要他练功的，但他那脾气，让他练吧，却不知又要惹多少事，虽说，每次都没有吃亏，总不能每次都运气好呀。父母为他担尽了心。他们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这小子怎么这么好斗？这也看不惯，那也不顺眼，可现在这个社会，不平的事太多太多了，你一个人又能如何！可无论父母怎么说他，劝他，他总是笑笑，说，好人有好福，他父母却不这样想，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天天在祖宗神位前烧香祷告：列祖列宗，你们一定要保佑儿子长命百岁啊！
汽车一路走，一路停，有人招手，司机便停车。一停车，车上的人，就开始抱怨说，这是长途车，又不是短途！停！停！停！这么热的天！司机随他去，只当没听见，有人招手，照停不误。车厢内挤得满满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肚子的怨气，要想发泄，但都强忍着。在路边等车的人，也怪可怜的，这样的天，没什么急事，谁愿出来？或者，司机家里还有一大串的小孩，都等着他的工资糊口呢！江天放，就这么安慰着自己，今天太热了，恐怕是有史以来，也没这么热过吧？却偏偏要跑出来，去找什么凌峰！是值，还是不值呢？江天放摇摇头，不去想了。车又停了下来，没有一丝风，人们身上的汗，顺着身子一个劲地往下流，有一个农妇在呕吐，已经吐完了，还在那儿干呕着，江天放不敢去看她，只觉得，有一股东西在往上涌，他强忍着，脑子裂了似的疼。车厢里各式各样味儿，浓浓的，江天放捏了捏鼻子，一抹，满手的汗。那个小孩又干嚎起来，也许，他热着了，任凭他母亲怎么用她那桑椹似的奶头喂他，他也不管！依旧不依似的哭个不停。车厢外的人，拼命地朝上挤，车厢里的人，又不相让，各自守着自己的领地，想给自个儿多滕出一丝风的隙缝。司机发话了，大家都是出门人，挤一挤，马上就开了！有人破口大骂道：妈那×，龟儿子，栽死你！司机也不理他，心想皇帝不急太监急，便拎了铁筒下了车，去找水去了。车厢里的人，便转而进攻刚才骂司机的那人，司机你也敢骂！那人也不认，恶狠狠地说，等老子到了高瞿，哼！……车上的人便不再言语了。只是，拼命地用手或其它什么东西扇着。司机走了很远很远才找到水源，便用流水洗了帕脸，拎了一桶水，打开车盖。水箱里的水早已经烧干了，水一倒进去，便丝丝地冒起了白烟。
汽车刚开出约一里路，一个小女孩天真地对她爸爸说：“爸爸，爸爸，那个叔叔在拿那个爷爷的钱包……”
那女孩的父亲，赶紧捂住她的嘴，说：“打烂你的嘴！”
刚才那个青年站起来，义愤地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怕事？怕什么，邪不压正，小女孩说得没错，他是摸了别人的钱包嘛，快！把钱包还给那老大爷！”
“你盯着干什么？难道是我摸了那老大爷的钱包？”
“就说你哪，快把钱包还给那老大爷。那钱是用来治病的！”
“你含血喷人！”
“不要再演戏了！快把钱包还给老大爷，听到了吗？！”
车厢上许多人都凝神屏气，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都怕惹事上身。现在的人，浑身都装满了火药，一点就炸，谁愿管？那老农听见自己的钱包被人摸了，急着去掏身上，什么也没有了，又吓得六神无主了，冲向那小偷要与之拼命。那小偷见无法抵赖，掏出身上的三轮刮刀，就要朝老汉身上捅。
“住手！我是警察！”江天放说是迟那时快掏出身上的手枪，对着那人吼道。
那小偷一楞，立即反应过来，一把抓过他身边那个戴眼镜的女青年，用刀抵着她的脖子，对江天放吼道：“照我说的去做，否则，我一刀捅死她！”
那女的吓得面如死灰，惊叫道：“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江天放对他说：“别乱来，你想干什么？"
“不要闹！否则，老子，一刀在你脸上一划，”那人恶狠狠地说，“把枪扔了，扔了……”
江天放无可奈何地把枪扔在脚下。
“停车！快！把车门打开！”
司机看了看江天放，江天放点了点头，“照他的话去做！”
司机停好车，那人拖了那戴眼镜的女青年跳下车。
“别丢下我！求求你们，别丢下我！”
江天放赶紧拾起地上的枪，同那个正直的青年一同下了车，那老农也跟了下来。
那司机见他们下了车，便偷偷地将车开跑了。
江天放在心里骂道：可恶的！
江天放和那青年一同逼向那人，那人攥刀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人吼道：“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
“杀了她，你也得偿命，划得来吗？”
“划得着？什么叫划得着？一命抵一命，有什么划不着的？我没有工作，我有手有脚，为什么就找不到事？我划得着？警察先生，我要吃饭，我要生存！”
江天放知道，那人很怕，他并不想死，也许，他是逼不得已，但起码他不敢杀人，只要不刺激他，他便想从心理上攻克他，“你叫什么名字！”
“这无关紧要，我不想见到你，你们快走，不然，我会杀了她！”说着，他把抵在那姑娘脖子上的刀抵得更紧了。
那姑娘滴下泪来，说：“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与你无冤无仇！”
“我放了你，他们会放过我吗？”
“求求你们了，警察大哥，你答应他吧！”
“姑娘，这可是原则问题！”
“看吧，他们要抓我，只好委曲你了！”
“求求你了，警察大哥，你就答应他吧，你当然不知道，被人用刀抵在脖子上的滋味！”
那男青年想冒险蛮干，被江天放制止了。
“我们好好谈谈怎么样，我叫江天放。”
“走！你们走！我不想与你们谈！”
“可这姑娘还在你手上，我们怎么能走呢？”
“你们走了，我自然会放了她的！”
那姑娘象抓了救命草，说：“快走呀，你们快走呀！”
“你不放了她，我们是不会走的！也许我能够理解你！”
“我不喜欢你的理解，快走，不然，我杀了她！充其量一命抵一命！”
那姑娘对江天放恨之入骨，哭泣道：“我求求你们了，快走呀，他好放了我！”
江天放没理会她，继续对那人说：“一命抵一命，太不划算了。人生一辈子要干多少事呀！小伙子，我能够理解你，正如你所说的，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就找不到工作？也许，你家境不好，也许，你的父母不会象其他人那样，逢迎巴结，他们正直无私，种下了许多刺，这是你的不幸，但你总不能借此就去报复社会，游戏人生。为什么要走一条自我毁灭的道路呢？总之，拿别人的东西就是不对，现在你劫持人质就滑得更远了，我不希望你这样做，我相信你不会杀人的！因为，你的本质并不坏，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这么多年，有谁，有过一句温暖的话？冷暖自己知，风风雨雨中，世人的白眼，冷遇。父亲是个正直的人，因看不惯当权者的种种罪恶，特别是他们单位集体贪污受贿巨额工程款一事，不想举报材料，转了几个圈子，又回到了他们单位一把手的手上，这还了得，把整得，工作没有了不说，还把他关进精神病院，诬蔑说他有精神病，既然他都是精神病了，谁又还能相信他所说的。于是，他抽了个机会，逃出了那森严的被人称为三医院的精神病院，他便上访告状，但，哪知官官相卫不说，这些上级官吏中，还有许多人是他们的合伙合谋者，其结果是可想而知。更可怕的是，他们当的另一个还破格提拨到了上级部门作了一把手，他能告倒他们，不会是天方夜谭吧。他就象一个孤客，可以说是一个人与一群妖魔鬼怪的战争，其下场是可想而知的了。所有亲人朋友都怕牵连，而疏远了他们，但他坚信，真理永远是真理，后来，他竟然死在告状的路上，却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有人说是被他告的人，请的职业杀手把他给做了。他母亲也因此积劳成疾，不久，也随他而去。自那以后，他饱一顿饥一顿的，有谁关心过他！他一无所有，能干什么呢？有时，他也恨父亲，为什么不象别人那么圆滑处世，但更多的，是恨自己，竟然以偷盗为生……
江天放见时机成熟，步步逼向那人，说：“快，把刀给我，我相信你！给我，走错一步，并不要紧！”
那人心里更怕了，满眼的恐慌，几乎是央求道：“不要过来，你……你再过来……”
“不会的，你不会的，我相信你！”
那人耷拉下了脑袋，江天放朝那男的使了个眼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两边包抄过去，夺下他手中的刀子，然后，摸出身上的手铐，铐上他。
那女青年扑在江天放的身上，昏了过去。
“轰！轰！”两声巨响。江天放一行五人顺着声音朝前奔去，看见那辆客车已成灰烬，余火还在慢慢地燃着，映红了他们的脸庞。江天放的心，很沉重。车里的人，无一生还，烧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姑娘吓哭了，男青年也是目瞪口呆，老农老泪纵横，仰天长叹：“太惨了！天意！天意呀！”
七
夕阳西沉。
江天放决定同那小偷留下来保护现场，算是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另外，他安排男青年带女青年和老农一道找个农舍，先休息一晚再说。但那男青年不愿去，女青年也不肯走，可能她还有点心有余悸，既然都不愿意离去，江天放便叫大家去拾些柴火来，那小偷却伸过手来要江天放放了他，说戴着这个怎么拾呀？江天放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老农，那老农竟点头同意放了他，那小偷也感动地流下了眼泪。
半个钟头后，他们聚在一起，那小偷拾的柴火最多最好。这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红红的火光向上窜着，映着他们的脸庞。这会儿，谁也没说话。那老农下车时也没忘了拿他的布包，他从那里面拿出他往返路上，他老伴给他烙的饼，他分给了大家，那小偷，脸上又有晶莹的东西在闪。江天放说吃吧，大家都慢慢嚼起来，并不是因为不好吃，是怕吃得太快了，就吃不出什么味道。那饼嚼起来干香微甜，他们或许从来还没有吃到过粮食的本味呢，这就是？竟然是这么的甘甜。江天放提议说：“我们，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江天放。”
男青年发言说：“江大哥，既然你是警察，见那伙人设赌局骗钱为何不制止？”
“问得好，这符合你的性格，直率，鲁莽，但有勇还须有谋啊！老弟，我若不摸清对方的来路，有多少人？就贸然行事？要知道，我们警察的职责，首先是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就如这位兄弟，刚才挟持了这位姑娘，我们只好照他的话去做，不然，将危及到这位姑娘的生命安全，所以，只好先稳住他，再想办法，等机会制伏他！”
那姑娘却说：“江警官，你那么做，我可受不了，不然，你让人用刀抵住你的脖子，看看！”
“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不能贸然行动，只好先稳住他，拖时间，你不要以为，我在与他聊天，从我与他的交谈中，我发现，这人本质并不坏，而且，他根本就不敢杀人，但又要防止他做傻事，只要不惹恼了他，他是不会杀人的，我只好采取攻心的策略，晓之以理和利害关系，然后，动之以情！”
“可，他已经答应放我，你们为什么还不走！存心要害死我？”
“姑娘，别误会，当然，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狗说它不吃屎，你能信吗？所以，我便攻心，让他在失去耐力和抵抗力，然后，再伺机制服他！”
“佩服！佩服！江大哥，小弟我错怪你了，今天要不是你，别人不知道，我明白，恐怕我早已身首异处，江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不敢当，不敢当，敢问老弟姓氏名谁？”
“我姓刘名英杰。”
“刘贤弟，你过誉了，只不过，我们长了一双眼睛，是老天爷让我们多看，多观察，多思考的。你们谁也没注意到那个矮个青年，其貌不扬，憨厚老实，但人不可貌相，当初我也被他蒙骗了，但后来，我发觉当一些人投赌时，他脸上浮显出一丝不易让人觉察的轻蔑的冷笑。我又注意到那两个男青年，不时拿眼看他，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于是，我断定，他们不但是一丘之貉，而且，矮个子还是那两个长头发青年的头。擒贼先擒王，我见事态严重，便故意暴露身份给他，当时，他也不知我们到底有多少人，也许，他把刘贤弟也当成警察了。我又考虑到车上人太多，不安全，怕他们狗急跳墙，就答应只要不伤害车上的人，可以先放了他们，先平息这场风波。刘贤弟，你不要以为，我会放过他们的，知己知彼，我分析当时车上的情形，一般的人，怕惹祸上身，绝大多数人，会冷眼旁观，若一声大喝：我是警察！放下凶器！他们不但不会放下凶器，相反，见只有我一人便会垂死挣扎，在车上，我又不能开枪，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先让他交出钱，只要不伤害车上的人，我便答应放了他们，这是策略，刘贤弟，他们仨人的相貌已经全部印在我脑子里了，一回到警局，我就把这一信息输入电脑储存起来，查看他们有无前科。有时候退后一步自然宽了，量他们也逃不了恢恢法网。”
“妙！妙！江大哥，我太急燥了，一见有人干坏事，心里的火，就向上蹿，却不知斗争的策略！”
那个姑娘叫戴维，平素最爱看侦破小说，福尔摩斯是她最崇拜的英雄人物。她出身书香门第，那年她没考上大学，便承了父业，教书育人。她是一个有理想的姑娘，不想在小县城里呆一辈子，她希望，自己象灰姑娘一样，有一天，会遇到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能改变自己的处境，她并不像县城里的其他姑娘一样忙着婚娶、生儿育女，她整天躲在自己的闺阁中，并不是刺绣“鸳鸯戏水”、“梅花三弄”之类的闺房必修课，却阅读了大量的世界名著，《安娜。卡列尼娜》，《复活》，《娜拉》……她憧憬着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却是那么的无奈，生活是那么的艰辛，没有小城那份宁静和淡泊，人与人之间也没有小城那么单纯、憨厚，空气没有小城那么清新，太燥，这里的人太虚伪，都戴着面具……她失望地却又满怀希望地回到小县城，回到她父母身边，在他们的庇护下成长，还有那些女孩们，她们是多么可爱呀，会给她摘七里香、金银花，那淡淡的幽香，她们会给她采来野果子，酸酸的，酸过却是一丝甜蜜，苦苦的，苦后却是一丝甜蜜，她是多么喜欢她们呀。姑娘缓缓地诉说她的故事，似山涧溪水，那么明晰、清澈，象一首散文诗。当她听完江天放的推理，才知冤枉了他，他，那么高大，他，不就是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吗？她拿眼看着江天放，脉脉情深。
那老农叫林如耕，他说，城里人不知稼穑艰辛，不爱惜粮食，特别是一些城市小青年竟把麦子当韭菜。
所有人的故事要数那个小偷的最感人，连林如耕都流下了同情的泪水，他向江天放求情说：“江老弟，我想求你一件事。”
“林老伯，你这么说，我承受不起！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得到的！”
“你办得到，办得到……！”
江天放似面有难色。
“我知道这事很难办，你睁只眼闭只眼不就过去了？而况，我又不追究潘复生，你就高抬贵手吧！”
“哦，我还以为你说什么，林老伯，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潘复生他，是迫不得已，刚才我有意给他一次脱逃的机会，可，他并没有逃，可见他是一个可救药的人。我们警察不光是抓人，更重要的是救人，戴小姐，你说是吧？”
“这小子的身世怪可怜的，不过，刚才，他好可怕，真像一场恶梦！”
“恶梦醒来是早晨，江大哥，我刘英杰，也有看错人的时候，总以为偷盗、抢劫之类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却不知，其中还有这么多的酸甜苦辣。看来，我还得转变我的思想，并不是所有的小偷都不是人，也并不是所有的人就不偷！并不是所有的人就不干错事，干错事并不可怕，关键是要给干错事的人一次改正的机会。”
林如耕又转向潘复生说：“潘老弟，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希望你从此回头，另外，我又要感谢你，今天，我们几个人又因祸得福，逃过一死，这真是天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潘老弟，这伍拾元钱，先拿去生活一阵子，今后，再想法好好干一件什么事吧。”
潘复生扑通跪在林如耕的面前，说：“林老伯，你老不嫌弃的话，我愿意给你当一个不孝的儿子！”
林如耕老年得子，眼里含着泪花，点着头。
江天放对潘复生说说：“祝贺！祝贺！不过，你老是这么耍起，总不是办法，这样，你先同林老伯回家见过你母亲，然后收拾一下，到三门来找我吧，我一定设法给你找个事做。”
刘英杰、戴维他们都凑了一些钱送给潘复生，潘复生一激动就又蹦出粗话来：“我潘复生要他妈的不改好，就不是爹娘生的！”
八
祝雨婷与覃江红见面后，情绪一直很低落，不知为什么覃江红要对我说那些话，他喜欢我？可他从没表示过什么。但有些东西就如佛家的禅，不可说，不可说，一说便是错。江天放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他有许多顾忌？真是这样的话，江天放就错得太多，爱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都什么年代了！合不了，就分手。江天放，你是什么意思，走哪儿去了，连个话也不留下？给他们家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是有意回避？单位放了他假，也不来找我？该不会是同情人幽会？祝雨婷躺在床上睡不着，拉了灯，才两点，下弦月出来了，天上的星星亮亮的，润润的，像无数光明的颗粒撒播在太空，祝雨婷看着它笑，它就向她笑，向它哭，它就向她哭。好了，让江天放见鬼去吧，可，就是赶不走他的影子，好吧，江天放，你这个魔鬼，你这个幽灵，来陪着我，同我聊天呀，江天放，你喜欢我吗？是？还是不？不要这个样子，一句话，是？不是？天放能到哪儿去呢？为什么连一个信息都不给我？覃江红说我的爱是盲目的，或许，我真的看不清江天放的真面目？她会同那个弹琴的女孩在一起吗？不，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起码，他会给我一个明确答复，即便是他想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难道我没有女人味？不，我不承认，可，天放在哪儿呢？会出什么事？什么职业不选，偏偏挑警察，现在的罪犯是很残酷和狡猾的，太危险了，前几天又发生了几起袭警事件，真让人提心吊胆的！这个江天放，难道不知有人牵挂着他？她摸了一支烟，夹在她那修长的手指间，黑暗中那烟头的火光一直明亮，她吸得很厉害。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做了几个梦，江天放好似在什么车上，要到什么地方去，突然，那车着火燃烧、爆炸了，祝雨婷哭着、喊着……
祝雨婷一摸脸上还有泪痕，才知是南轲一梦，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兆示着什么？辗转反侧了一晚，头发很乱，她使劲地梳，越梳不动，心里越急，就越使劲，她很生自己的气，头发一把一把地掉，也许是近来用脑过度？祝雨婷一边匆匆收拾自己，一边给江家挂电话。他们家里人说，江天放好象是到高衢什么地方去了，具体的，他们也不太清楚，还以为她知道啦，怎么了？江伯母关切地问，吵架了？安慰她说，年轻人吵吵嘴没什么大不了，回头，她会好好说说天放的，祝雨婷唯唯诺诺地，也没吃点东西就直奔汽车站。到高衢的班车出事了，祝雨婷的心往下一沉，难道……不！可是，天放到高衢干什么？她脑子一团乱麻理不出一个头绪，天放可不要出事啦！他一定不在那趟车上？她控制不了自己，真想放声哭起来，可这样太不吉利了，哭什么呢？难道天放真的出了什么事？
祝雨婷又匆匆奔向报社，自告奋勇地要去采访这次交通事故。编辑部主任“莽子”顾木娼正在为派谁去而恼火时，竟有人主动要求去，但一见祝雨婷，便不想派她去。莽子主任有主任的打算，凡是编辑部里来新人，特别是女记者他都要亲自带带，这是他的规钜，也是他们报社不成文的规定，或者说，就是现在通常所说的“潜规则”吧。一般的都要在他的试试，理麻整顺之后，再交给那个叫李俊杰的副总编他们再用，他们一直以为，天下什么都缺，独独不缺两条腿的人，因而，他们要让报社成为铁打的营盘，而让那些想干点事的，却又不懂事，或者说是懂不起，看不清水深水浅水浑水浊的，成为流水的兵，这样，不仅仅是为了好管理，更重要的原因，只有大家心知肚明，那也是为了剥削她们的青春。所以，报社这个地方，成了许多年轻人梦想的地方，如果要来，没有了得人物的介绍，不然，你是无法来的，来了也生存不下来，如果真有本事的人来，也是呆不久的，或是根本就进入不了那个圈子，或是别人根本就不屑与之为伍。说来，也怪，许多研究生到这儿又写不出文章来，这真是个怪圈！写得出来，他们又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不受冲击，他便要想尽千方百计排挤走她们。不想，这儿竟成极个别人的有“专利”的地方，成了极个别人的“势力范围”，针插不进、水泼不浸。不然，他们有的是办法收拾你！祝雨婷来了这么久之后，经历上次事件后，她也早就悟道些什么，似乎明白个中情景，莽子对她的关照，也似乎还有更深的意思，但她只有装糊涂，先生存下来，才能说其他的，生存都不行，还怎么求发展！再说，这又是她十分喜爱的职业。
莽子主任也知道她的背景，当然不敢再像对其他女记者一样待她，便十分谄媚地对她说：“你的位置应当在‘白宫’，我怎么敢派你走呢，一会儿，领导如要活动，怎么弄？再说，去交通事故现场，多危险呀，我不放心，我不同意。”
祝雨婷，今天要去采访，主要是为了她的心上人，尽管莽子主任色迷迷地看着她，她只当没看见，所以，她便软泡硬磨，如果离开办公室，到外面去采访了，她就不用再去想这儿的这些无聊的，让人烦心的事了，也不用再看李俊杰那张见到总编时，头都低到生殖器时的奴才嘴脸了。祝雨婷执意要走，莽子主任再也不敢阻挡。便提出由他亲自驾车送她去，同时派出文字、摄影记者强大阵容，组成联合采访报道组，陪她前往。祝雨婷巴不得早点飞到天放身边，便第一次破规格地一口同意了。
祝雨婷看见江天放，泪水就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扑向江天放，也不管身边其他人，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她，她太怕了，太耽心了，现在，见江天放丝毫未伤、完好无损，她怎能不激动？怎么控制得了自己？一路来的同事，都相互看了看，狡黠地眨眨眼，似乎在说没戏了，我说嘛，象祝雨婷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会没有男朋友？江天放抚着她的背说：“没事了，没事了。”
戴维见突然间钻出一个女孩，倒在江天放的怀里，便嘟着嘴，都可以挂起一个油壶了。祝雨婷虽然象刺猬，遇到外界危险情况就张开身上的刺，以保护自己，但还是礼貌地伸出了手。戴维？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人也很温柔，天放不喜欢我？不然，怎么会同这个女人在一起？江天放介绍了她们认识，就走开了，又与林如耕、刘英杰他们说什么去了。戴维心里有些紧张，她敏感地看出祝雨婷同江天放的关系不一般，而且敏感多情的她还看出，江天放似乎对她并不怎么样？也许……
顾木娼比戴维看出了更多东西，他与李俊杰的貌合神离，他与李俊杰的明争暗斗，他与李俊杰的手段各不相同，顾木娼来得比较直截了当，李俊杰做得比较隐隐约约，在想到利用祝雨婷之前，他甚至想到了找个杀手，而且是付诸了行动。但他还是想，“杀手锏”应用到最后，所以，讨好祝记者到了卑躬屈膝的地步，他给祝记者送来盒饭，并用茶水替祝记者洗了洗方便筷子，还为她把洗后的连在一起方便筷子，用他双手掰开，毕恭毕敬地递到也手中，说：“还是先吃点东西吧，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哈。”
那次车祸后，江天放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胡警司老是找江天放的麻烦，很多时候，本想顶撞他，他都又忍了，他似乎看透了一切。无论如何，我都是一个失败者，也许，在社会这所大学里，根本是一个无知的顽童。这段时间，天放怪怪的，从不吸烟的他，竟然抽上了，烟瘾还挺大的，也许，是那个叫戴维的缘故？那女子给江天放写过几封信。江天放给祝雨婷她看时，她故意不看，表示信任他，但事后又偷偷拆了看了，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凭女人的直觉，感受到，那女孩一颗真诚、期待的心，她是那么清纯，正做着“灰姑娘”的梦，雨婷什么也没说，但，分明在吃她的醋，不知天放怎么想？祝雨婷猜测着，她是一个有教养的姑娘，但，有时忍不住想，撕烂那女孩子的脸！我不能那么做，哪个少女不怀春？也许，她正好检验，我同天放的感情，她对自己还是充满信心的，所以，江天放要她看回信时，虽然，她极想知道信的内容，却装出高姿态，相信他的样子说：不用看，江天放嘲笑她问：不后悔哟？
星期天，祝雨婷想去逛公园。江天放不去，祝雨婷生气了，故意背向着江天放，嘟着嘴，满以为江天放会来哄她。过了一会儿，也没有动静，便转过身来，见江天放还坐在那儿，扔了一地的烟蒂，祝雨婷有些心痛，退步说：“好了，不去就不去吧，这么小气！”
江天放根本没生什么气，他在想：都是人，为什么有的人生活在天堂？有的人生活在地狱？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犯罪？这几天的几踪杀人案，死者都是上层社会的有地位有声望的人，手段残忍毒辣，仇杀？谋财？情杀？既为财，也为色？总之，凡是在场的人，都没能逃脱他们的魔爪，由此，江天放想到了他祖父常相知的死，似乎是有目的的，又似乎是盲目的。
祝雨婷见江天放呆呆地入了神，拉了他一把，撒娇道：“天放，好了嘛，好不好！哦，我给你讲一件事吧，多气人呀，太坏了，太无耻，太卑鄙，世上竟有这么脏肮的人，真该开除他的球籍！”
祝雨婷还没有讲出来，就先气上了，每次都这样大惊小怪的，但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所以江天放并不放在心上，一边听她讲故事，一边想自己的心事。雨婷这性格还真适合干记者，正义感强，有一股闯劲。听着听着，江天放被她的故事，给吸引住了。
一单位分来了一个漂亮的大学生，作打字员，这姑娘性格活泼、热情、善于交际，但，对工作极其负责、认真。主任垂涎她的美色，经常留她加班，开始，那姑娘还没在意，加班就加班吧，哪知主任常常旁敲侧击，说什么他父亲是局长，说他有的是钱，只要顺从他，升官发财，吃好的，穿好的等等诱惑她，姑娘终于发现了他的猪狗心肠，但，又无可奈何，便装糊涂，或有男朋友等等之类的话回绝他。这天，他又留她加班，夜深人静，他一把抓住她，要亲她。她愤怒之下，给了他一巴掌，这下可惹恼了他，“啪！啪！”左右开弓，就是几巴掌，打得那女孩头晕目眩，他声色俱厉，撕开她的衣服，吓得她直喊“抓流氓！抓流氓！”，茫茫夜空，即便是有人听见了，可又有谁会出来管？即便是路见不平了，但一听是从那间办公室传来的声音，又都摇摇头，随他去了。不过，这姑娘一喊，却吓坏了那条色狼，平常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文质彬彬，颇有风度的，他不能让这臭丫头损害了他的形象，便用手去堵她的嘴，那姑娘，可真是个好姑娘，为了维护自己的清白，她咬断了他一个手指，疼得他喊爹骂娘的，那姑娘趁机甩门逃走了。事情本来很简单，可坏就坏在这姑娘，不信邪，偏偏要去告这个伪君子，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没两天，这姑娘从打字室调到后勤扫厕所，每天，总有在她背后指手划脚，骂她骚货，不要脸，如何如何勾引主任，如何如何贪图虚荣，如何如何脱衣服，可主任人家是什么人，拒绝了她，她就用这种低级的手段，想逼迫主任就范，有人叹息，现在的女孩子太……于是，那姑娘见人便讲她的遭遇，人们也围在一起，听她述说，可后来，她发觉那些人并不是同情她的遭遇，而且根本就不相信，只是对某些细节感兴趣，诸如，那主任是如何撕她的衣服，撕掉了没有？摸到了没有？摸到哪儿了？他们总是贪婪、色迷迷地看着她，之后，就一哄而散了，她真恨不能杀了这些人！她上访上告，可别人问她证据，有何证据？姑娘啊，象这样的事，只要没出后果，就自己忍了吧！好心的人都劝她，似乎说，这样的事谁说得清呢？最可气的是那位主任，不但没受到任何惩罚，连社会舆论对他都是有利的，相反还升官了，连平常同她耍得好的朋友，都离开了她，她男朋友起初还不信，但后来，终于顶不住王大妈、李大娘的好心劝告，对她说“人言可畏”同她分手了，她几乎快疯了，憔悴得不成样子，事隔多年，人们并没有把她遗忘，只要在她要求调动，耍朋友之时，总有人喜欢翻别人的老账！天放，我真不服，这样的人，竟能逍遥法外？真该把这样的人抓起来！
江天放听了那女子的遭遇，又想起那个胡警司对自己的“迫害”，有冤无处诉，这些狗官，真不是人！由于气愤，也可能，是生自己的气吧，说出来的话，就冷冰冰的，“抓起来？抓谁呀？凭什么？法律是要讲证据的！”
“喂，干嘛这么凶？谁惹你了？谁遭你了？你怎么，连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同情心？同情心算什么？同情就可以随便抓人呀？”
“你这人怎么了？人证物证俱在，怎么就随便抓人了？”
“什么人证？什么是物证？”
“那姑娘不是人证？还有那个被她咬掉的指头？”
“什么是人证呀？凭她一人之言，一个说有这事，一个不承认，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再说这样的事，又没造成严重的后果……”
“喂，江天放，你们这些男人，怎么都是一个样？按你这么说，那人就该逍遥法外了？”
“那有什么办法？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龌龊，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有人的地主，就会有不合理……存在就是合理！像这样的事，社会上太多了，前两天，我办的那桩杀人案，还不是因为这些桃色新闻引发的，总不至于，也让她去杀人吧……雨婷，这便是你们新闻工作者的事了。利用社会舆论遣责他，利用道德的力量……”
“唉，江天放，是需要才能存在！存在未必合理！按你所说，犯罪也是需要了？就可以存在了？舆论？道德？对这样的人，又有何用场？现在的人，谁还注重品行？”
“在我们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品德的存在的！雨婷，犯罪未必不是需要！那你说，怎么办？她也许，根本就不该拒绝？或者，根本就不该去告他，一个弱女人能……”
“嗨！江天放，你怎么这么麻木？你是故意跟我作对吧？故意与我抬杠！但你怎么能以这种态度，来对待这件事？你不是常说，要维护社会道义，维护法律的尊严？现在，居然，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犯罪，居然也成了必需了？有什么不满就直说！”
“谁对谁不满了？”
“你呀，你以为我不知道？同那个戴维，哥哥妹妹的，现在看不惯我了？”
“你胡说些什么呀，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把那事放在心上，原来都是装的，这不，露出狐狸尾巴了？”
“那，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呢？”
这个祝雨婷，别看她平时装得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是哑巴吃汤团。祝雨婷见江天放不语，以为说中了，真想一把抓烂他的脸，但她忍了，恶狠狠地说：“江天放，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以为你是什么？我不喜欢你了，你便是一堆狗屎！我不会拖累你的，去找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吧！知道你，早就腻了我！”
江天放倒不是不喜欢雨婷，但他自己也弄不清楚，究竟爱不爱她？为什么雨婷说要同他分手，心里又不舍呢？而且，很怕失去她，也许是一种占有心理吧？自己即便是不喜欢了，也不许别人占有。也许，分开一段时间，对彼此都有好处吧？而况现在，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调查祖父那桩无头案，需要无牵无挂和很多时间，他内心虽然不舍，但仍没有说什么，默默地，低着头。
祝雨婷原以为江天放会来哄她、劝她，但他什么也没有说，最可恨的，就是这样，哪怕是吵，能吵还有感情，可他竟无动于衷，祝雨婷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抓起茶杯朝江天放砸去，江天放头一偏，茶杯摔在墙上，碎了。江天放刚要去拉她，她已经夺门而去。江天放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里惆怅万分，有说不出的酸楚。
其实，这只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江天放由祝雨婷的话想到了，他最近弄得一个案子，是一家电信部门吧，由于是独立经营，单位效益十分的好，但这个单位也怪，一刀切，凡要进人，必须是女青年，而且是未婚女青年，也不与她们签合同，要想进来，得有关系不说，还得会来事，大浪淘沙，他们用的这些女孩子的青春，会来事的，懂得起的，拼了命式的，先自相残杀后，与领导套近乎，或是拼了命的搞散别人和领导的家。或是领导见漂亮的，拼了命的挤兑别人的男朋友，然后在她们面前打启发，最后弄到手为是。就这样一批一批地来，又一批一批地走，透支着这些姑娘的青春，透支着未来，转嫁着社会矛盾。但久走夜路要遇鬼，或是，这家单位的一把子，太张狂了吧，一直以来，谁能耐何得了他！人们还劝说那些女青年说，他看上了你，是你的福气，认命吧，别人想还想不来啦！不想，这女青年是有男朋友的，而且是这个男孩子是个楞头青，天不怕，地不怕，是个操社会的，敢动他的女朋友，人还没出生！他二话没说，拿起杀猪刀直奔他家，吓得那经理跪地求饶。这个二流子，见他这副德性，突然转变主意，要把他当成“提款机”。一次两次，再而三四之下，经理也吃不消了，便起了杀心。但是，他哪里是牛高马大的他的对手，但，他有钱呀，有钱会使鬼推磨，有钱还会使磨推鬼。有万把块钱，就有人为你下别人的一支手臂，他硬是出价10万，买凶要了那女职工男朋友的命。虽说，江天放他们很快就人赃俱获，破了案，结了案，但他并不轻松。听祝雨婷这么一说，他又想起了这个案子。不由得长吁短叹起来。望着祝雨婷远去身影，他的心十分的落寞。
九
祝雨婷边走边想，我竟能说出，那么富有深度而富有哲理的话来，看来，人们常说愤怒出诗人，一点不假。江天放他也这么说，看来，我是该为那些女孩子做点什么？我是那么地爱着江天放，只有今天，才知爱他有多深！同时也恨他有多深，更恨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在无意识中，祝雨婷来到一家舞厅，她坐在吧台上，要了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来，祝雨婷脑子里，朦朦胧胧地，她觉得自己很行，一口气就喝了那么多，摇曳的灯光，照在她那张失意的脸上，光影迷惘，人也迷惘。
覃江红拼命赶跑了祝雨婷身边的几个闹事的小青年，扶了她，深浅不一地走出那虚幻的世界。
“雨婷，我送你回家吧。”
“回家？我没有家……”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醉了，谁醉了，我没醉……”
突然，祝雨婷一把抱住覃江红，嘤嘤地哭了：“我是那么爱他，可他却不要我！”
“找他谈谈？”
“没有用了，可是，我真的很爱他。”
“找她谈谈？我是说，那个第三者？”
“不行了，你没有看见，天放是那么无可奈何，都怪我太任性了，不该冲气离开他，完了，这回彻底完了！”
“毕竟分手是件痛苦的事，又一个无言的结局。说明江天放心中还有你，他怕你伤心，也许，他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吧？不过，这个江天放，也真是一个大混蛋，这么好的女孩他不要，到底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啊？他怎么能够这么对你？我去找他！”
“不要！”
“让岁月来冲淡一切吧。时间会医好你心灵的创伤……”
“可是岁月能载走一切，却载不动留在心里的记忆。”
“我看，你还是该找那个女孩谈谈，这不关江天放的事，关键是，那个女的，她喜不喜欢江天放……”
一句话点醒了祝雨婷，祝雨婷听不得这句话，说着就要去找那个弹钢琴的女孩，覃江红拉住了她说，都什么时候了。祝雨婷自个儿也笑了，那个女的叫什么，住哪儿，一概不知，怎么去找？不知天放怎么就同她好上了？一切都只有明天了，明天又是什么样的一天……
祝雨婷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刚才在外面敞了风，酒涌了上来，所有的东西都吐了，还一个劲地干呕着，眼泪也出来了。她任泪水泛滥，似乎想冲走心中的不快，望着天花板，脑子里空空如也。她爬了起来，吃了几片“安定”。
金鸡报晓，红日临窗，鸟鹊乱噪，似乎在欢呼新的一天到来。
祝雨婷睡意婆娑地走进盥洗间，匆匆洗漱出来，坐在梳妆桌前，刻意修饰起来。看看镜中的自己，蓬松的头发，红肿的眼睛，她对自己竟失去了信心，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眼角的皱纹，头上居然还有一两根白发，平日里，她会摇摇头，也就过去了，可今天，她的心灵，竟是如此的脆弱、敏感，平时风风火火的，根本不注重打扮，职业的缘故吧，每日清晨起来，也是对着镜子，燃支烟，想自己的稿子，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衰老，是那么自信，那么轻松，那么潇洒。即便单位上那些无聊的上司，特别顾木娼的这段时日来的为断骚扰，他的花样可多了。送戒子，送车子，送房子，花样翻新……以及社会的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经常总能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来骚扰她，她也从未在意过，即便顾木娼经常找各种理由来吃她们这些在外面的记者，虽说，现在，她的那些上司不敢再对她有非份之想，顾木娼不一样，他或从那天祝雨婷与江天放的接触中，敏感地看到他的希望，重要的是他未来的希望，他是想通过她，摆平那个李俊杰。祝雨婷又想起了李俊杰，她还是要时不时地想起他们那些恶心的样子，仿佛就能听到那个副总李俊杰扁起个嘴巴，就能听猪拱嘴拌嘴巴的声音，就能听到他的后槽牙相锉的声音，他吃得别人时，总是笑呵呵的，还大言不惭地说“请客客不来，照相坐后排……”，意思是说他吃了你，还是他看得上你！想起他那副恶心的嘴脸，真不知，她的同事们是怎么过来的？是怎么忍受的？而又特别是，那些刚来的女记者要受到他多少的骚扰？祝雨婷想起这些，她好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难受过！工作怎么会是这样？爱情怎么会是这样？生活怎么能是这样？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产生了许多希奇古怪的遐思，也许我不该属于谁，我只属于我自己，属于我的事业？也许同江天放是有缘无份吧？所谓缘份，是既要有缘，还须有份的，再说我同江天放会幸福吗？我和天放都是事业型，谁为谁牺牲事业，都是可惜的，也许我们根本不适合，他应该找一个小家碧玉、小鸟依人的女孩，对他有十二分的爱，对他心悦臣服。我是不适合他的。看看镜中的你，有多老，又不会打扮，虽说雨婷一心想成全江天放，一心希望他幸福，却又总是不甘心，同江天放几年的感情，竟敌不过那个弹钢琴的女孩？无论如何，我得去见见那个女孩子。祝雨婷想好这些，一支烟正好燃完。她开始化妆，在红肿的眼睑上涂了些眼影，描了眉，画唇线，涂口红，修修补补，就象雕塑家雕刻一件作品那样精益求精，直到她自己满意为止。穿什么衣服，配什么鞋，挑来选去，最后穿了一件黑色连衣裙，紧紧地裹在她丰腴的身上。穿上那双乳白色的皮鞋，活脱脱地变了一个人。
每天一个新起点，天天都有好心情。打开心窗展望未来，就是解决忧愁的良药。解决矛盾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制造矛盾的人。
十
金峰乡发生了一起杀人案，胡警司叫江天放去处理。不怕县官怕现管，无奈，江天放只好顶着烈日下乡了。
村路两旁，码着一堆一堆的干草，闪着金光。一阵哭闹把江天放他们，迎进了村里。有一位中年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在哭，哭天哭地，哭她死去的丈夫，哭她没有未来的未来。见江天放去了，便受人指使，一把拉住江天放，跪在地上，要江天放替她主持公道，惩治凶手，一些村野山夫跟着起哄，但更多的人，只是跟来看热闹，挤眉弄眼，骂爹骂娘，骂警察，还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讽刺江天放。
村西头，天空的颜色，从金黄色转为鲜红色，再变成深赤，淡青色的薄雾从地平线上升起，象一层半透明的纱幔。江天放住的人家，是被村长精心挑选了的，男主人外出打工去了，有一个老爷爷，一个小孙子。晚饭后，没什么事，那妇人坐在灯下纳鞋底，小孩黑黑的、胖胖的脸，在桔红的灯光下泛着红光，他双手托着下巴，歪着头，瞧着他母亲纳鞋底，也不说什么，两只眼睛黑而透亮，不时，拿眼偷偷地看江天放。他有些怕生。江天放有些生份，就拿出手枪来擦，那小孩的眼睛一亮，便缠住江天放要耍，那孩子的母亲，打了他一下，叫他不要缠叔叔了。江天放说不妨事，便把手枪递给小孩，那小孩可高兴了。江天放顺便问了问庄稼收成什么的。这时，传来老爷爷的咳嗽声，那妇人便丢下手里的活计，去给江天放他们打来洗脸水。江天放他们略略洗了一下。
那妇人麻利地换好干净的床单、被褥，用蒲扇赶走了蚊子。江天放躺下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不久就被嗡嗡嗡的声音吵醒。那声音时远时近，时高时低，忽左忽右，盘旋飞升，嗡嗡嗡，一只飞过后，又一只、两只、三只，成群结队叮在江天放的脸上、手上、脚上。江天放划亮火柴，才发现，蚊帐上有一个洞，蚊子就是一个个从那个破洞中飞进来偷袭的。江天放赶走了蚊子，又从衣服里摸出一张废弃的询问笔录纸，揉成小团，塞在那个洞上。
荷香消晚夏，新菊入秋凉。山乡的半夜，已经很凉，江天放拉了被头，倒头又睡去。没多久，江天放又被咬醒了，气得他朝痒的地方，劈劈啪啪地一阵乱打，又划燃火柴从这头找到那头，一个蚊子也没有，正好膝盖处又在痒，他又划一根火柴，是跳蚤，它跳得老高，逃走了，这东西！江天放的确困了，想一两只跳蚤也无所谓，又倒头要睡。刚躺下，这里那里都在痒，浑身都在痒，江天放只好下床来，开了门，出去了，又轻轻地带上，这时，又传来老爷子轻轻的咳嗽声。
微风过处，送来缕缕夜来花香，池塘里蛙声悠扬。夜色多么宁静，空气多么清新，弥漫着树叶和花草的氤氲香气。蓝蓝的天空，镶嵌着一轮玉盘，发出淡淡的柔和的光。江天放内心不禁有一丝懒惰的情绪，真想有一天能搬到这儿来居住，做一个农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躲开人世纷争。
第二天，江天放他们妥善处理好后事，同乡治安员一道押上因一头牛杀死亲哥哥的案犯李泽和，经过半天的折滕，又回到这个人群密集的城市。下了车，结了案，便来到“听雨斋”吃茶。遇见了凌宇，招呼他。凌宇见有人请吃，也就大大方方地坐下来。江天放又要了几斤牛肉，要了两打啤酒，同凌宇慢慢地吃喝。
江天放试探着问一些关于凌峰的事。我为什么会单单想到凌峰而不是其他人？他同祖父那桩案子有什么关联？杀人凶手？目击证人？也许他根本就与这件事无关。
“凌宇，你父亲……”
“他？烟鬼！甭提了！”
，；“不管怎么说，他生了你，养了你……”
“养了我？江天放，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吗？江天放，不要以为你是警察，就可以教训人！要知道，你们警察都不是人！是人就不当警察！别人怕你们，我可不怕！”
“好了，好了，我是来与你交朋友的。”
“朋友？这个世界没有朋友！只有相互利用！”
“凌宇，你太偏激了！”
“我偏激？江天放，你敢把你的真实目的，告诉我？如果别无目的，恐怕你连看，也不会看我一眼！还朋友？”
“你看问题，太片面了，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多个朋友多条路！”
“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有什么事说吧，不过，要问我老子凌峰，恕我无可奉告。”
江天放还能说什么呢？祝雨婷同那个弹钢琴的女孩也来了“听雨斋”。江天放吃惊地望着祝雨婷，祝雨婷却假装没看见。江天放一惊雨婷会同她在一起？二叹雨婷的端庄、美丽，连眼镜也摘掉了；三觉得自己平日里太小看雨婷了。
祝雨婷在与那个弹钢琴的女孩一番交流之后，她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她觉得江天放说得没错，她应当为她那天为天放讲的那个女孩子，还有江天放给她说过的那些个别单位的那些女职工做点什么？这还真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她当然也收集到了江天放办的那个案，同时，她也掌握了大量的关于部分银行、企来等单位剥削他人的第一手材料，她对天放那天的生气，或许，也多了些了解和理解。这天，她从李白的老师赵蕤隐居的赵岩洞旁，认识一位叫杨狩踊的老农，杨狩踊对祝雨婷说，李白的老师就是在这儿写就天下闻名，连乾隆皇权都称赞不已的《长短经》的。杨狩踊在他家圈养着几十只凤凰，其实是孔雀，他说它们就是凤凰。祝雨婷与他几番茶道之后，真有相见恨晚之感。二三道茶的汤清理白之后，祝雨婷兴致勃勃，兴奋不已，连夜草就了《关于赤县透支未来的调查报告及解决办法》。其文如下：
关于赤县透支未来的调查报告及解决办法
没有平等的政治，就没有平等经济；没有平等经济，就没有平等的发展权。记者走访了大量单位和各个阶层的人群，通过大量的调查研究发现，赤县透支未来情况令人深思，发人深省，望引起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需要才能存在，存在就是合理？合理未必合法！合法就当合理？
一、透支未来——令人忧
案例一：透支女人
某私营企业主，花甲之年，在老家有一结发妻子58岁，为其育有四朵金花。进城暴发后，先休掉家中的黄脸婆之后，又由其28岁的女秘书过度到夫人，为其生有一女；由于财大气粗，总想有人继承家业，又在外购房产，且一并购置一位18岁的小女人，为其生育一对龙凤胎。由此，一个“成功”男人透支了多少个女人？其身后究竟有多少个女人？他又透支了多少个未来的女人？由此类推，还有多少女人可以被他们透支？
案例二：透支土地
大大小小的土爷老饕们，与政府各级官员一起狼狈为奸，恣意妄为地圈占着土地，他们或用低价的钱，买空卖空，赚取巨额利益，他们或用银行的钱高价地囤积居奇。另一方面，为了能有一套或几套自己的房子，各地，各色人等，是涸泽而渔，杀鸡取卵，吹糠见米，立竿见影。田地漫灌，庄稼是农药、化肥喂出来的，猪被催惨，环境恶化。长此以往，还有多少可以耕作的耕地面积？
案例三：忘掉母语
现在人言必称希腊，特别小青年们，开口闭中YES或NO，动不动要PK，挑战要VS，娱乐要海皮（HAPPY），拜拜是什么意思？是再见吗？还能再见吗？什么叫CBA？什么叫GDP？不认识中国字，不认识方块字，数典忘祖。为什么要学外语？学外语不是不可以，但要让全民都来学外语的，而且是成为一门人人必修的功课，把英语搞成为晋升阶梯的必要手段的这个人，就难免有里通外国之嫌了！只有让哪些想拥有巨大中国市场的外国人，来适应中国，来适应中国人，来适应中国文化，来适应中国语言了！而不是我们！
案例四：透支健康
各种各样的洋化妆品，涂坏了中国人的脸，各种洋垃圾食品，吃坏了中国人的胃，各种各样的洋饮品，更是穿肠毒药，可口可乐可以熔化胃结石。当然，更不必说那些名副其实的药和毒药了，它们自然也弄坏了中国人的心肝脾肺肾；另一方面，平均每一个中国人要养五个老人，他们不得不不断地自我加压，不得不不断地透支身体，不得不不断地透支健康，不得不用今天的钱，来为明天的健康买单！不得不用明天的钱，来为今天的健康买单！
案例五：透支信用
借钱不还，理所当然。借钱还用还吗？那是傻子才干的事！于是，人与人之间，毫无信用可言，说话要用“小秘书”，商谈要有“小律师”。是进步，还是倒退，不得而知，但由此，各种社会矛盾激化，各种债务缠身，那可是千真万确的事，社会上哪还有信用可言，不得不回到物物交换的原始社会！这恐怕是真的倒退了！其实，世界本不复杂，是没有信用的心使然，没有诚信的心把整个社会弄乱了。
案例六：透支和谐
某所，其人员构成为两种，一种是有编制的人，即所谓正式工，另一种人为临时工。其比例大约为5：1吧，其工资水平也大约为5：1吧，也就是说正式工的工资是临时工的5倍还要多，但所谓的正式工，他们所干的工作，远不及临时工的五分之一都还不到。而且是，这些所聘临时工中的男女比例也大约是5：1吧，于是，这五分之一中五分之一，就会尔虞我诈，为了区区小事，为了区区五分之一，勾心斗角，极尽之人事，走了一批又一批，留下的尽是啥子人，可想而知！
二、透支未来——危害大
危害一：无人种田
精子都没有力了，生殖力自然下降，银子也没有了，生存力当然下降。其表现，就是乡镇的女孩子到县城，县城的到省市，省市的到京城，京城到国外，国外的却跑到中国来，吃香的喝辣的，让中国人好吃好喝地供着，活得好不潇洒自在。其结果，就是乡镇的男青年结不到女人，省市的找不到好女人，好女人找不到好男人，好男人也找不好女人了，当然，世上本没有什么好男人和好女人之说。六十岁的精子，十八的卵子，自然着落，自然低了，但也有人，这样结合，要生孔子，不知其真假。繁殖率下降，人口素质低下。无人种田，是自然而然是事了。
危害二：无田可种
乱砍滥伐，导致土地沙漠化，石漠化，乱施农药化肥，其结果就是土地板结。加之，大量的平原，也被土地开发商圈占了。无田可种，就不再是危言耸听了！大批的农业劳动力的外流，形成农业劳动力的紧张，导致大量的耕地无力耕种和大量的荒芜，导致土地资源的浪费和土地的流失；另外，农业还停留在原始的刀耕火种的耕种方式上，繁重的体力劳动，没有从根本上得到改变，这些都是单一的个体生产劳动方式所带来的。
危害三：人将不人
我们的责任，首先是学好自己国家的民族语言，民族语言是一个民族的财富，我们不但要学好它，用好它，还要向国外发展，如果一个民族不去尊重自己的语言，而是去发扬有损于自己利益的外国语言，那就是一个民族的悲哀，失去自己的民族语言，也正是外国人喜欢看到的，而也正是一个民族所失去的。其次还是学习好自己的语言，汉语才是世界通用的语言，我们都不学习，还指望那结洋人！长此下去，人将不人了。
危害四：道德沦丧
夫妻同床睡，人心隔肚皮。弟兄不恭，夫妻反目，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进口的东西，非假即毒，搞垮的，自然而然就是你的身体，长此以来，搞垮的什么？聪明人都知道！搞垮的，自然而然就是你的国家。搞垮的，自然而然就是你的社会。不过，我也要在这里申明一点，现在的一些听谓的洋东西，不过是崇洋媚外之后的产品，它们究竟是不是真正从国外进口来的，只有鬼知道了！
危害五：矛盾后置
六十岁的老头预支了18岁的少女，少女她们也会老的。走了的一批又一批临时工，他们也会老的，老了，他们将怎么办？自生自灭之后的她们，大浪淘少之后的他们，或许也有五分之一的人，会钻营，会投机，会来事，所以，也跑到五分之一之上了，但那剩下的五分之四呢，社会会管他们吗？矛盾后移，矛盾加剧是再所难免！谁来算算这笔糊涂账，还会愚弄多少中国人！
危害六：乾坤颠倒
乾坤颠倒，阴阳失调，山川失色，山洪爆发，大坝决堤，山河改道。沧海桑田。而更为可怕的是这五分之一中处于金字塔尖的人，总是可以为所欲为，俨然山高皇帝远的小人。更为严重的是，赤县几乎所有单位都存在类似情形，过犹不及。长此以往，就像沉默不语的火山，不是中沉默中爆发，便是再沉默中灭门。
三、解决办法——中间道
办法一：道法自然
“独力自主、自力更生”是立国之本！我们只有去借鉴别人的先进经验和技术来完善自己不足的部份，而不是跟在别人的后面去学爬行主义，而不是去学习别人的长处，而失去了自己的长处，崇拜别人，就是看不起自己，我们要运用一个循环思考问题，有很多的事物都是有两面性，我们的长处也正是别人的短处，我们的短处也正是别人的长处，我们要充分发挥好自己的长处，去学习别人的长处来弥补自己的短处。
办法二：都是公民
工人也好，农民也好；居民也好，农村人也好，都是家里的人，学生也好，商人也好，官兵也罢，都是中国公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将“农民”改为“公民”是解决农民的最大问题。国也罢，家也罢，家不能没有国，而国不能没有家，家里不能没有人，国也不能没有家。都是中国这个家里的人，哪有那么多的区别！
办法三：政府“买单”
一个农业大国，主要以农业为主。没有农业的“机械化”就没有中国的“现代化”，要想实现农业“机械化”，政府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单一的个体劳动，单一的生产方式，这些都是约束农业机械化发展的主要原因，农业要想实现机械化，政府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凡平原地区，比如像天府之国的成都平原上的土地，再也不能为房地产让地了，政府要为农业机械化提供政策、土地、资金支持！
办法四：提倡国学
引用外国语言技术，科学文化都要切合本国的实际情况，分清有利，还是有害的利害关系，有利的我们就运用，就发展，有害的坚决从源头上给予制止和把关，不要去崇洋媚外。根本的办法是提倡国学。中国人就是中国人，不是别的什么人，为什么不学中文，为什么不学中医，为什么不学古人，为什么不学古文化。复古才能创新！
办法五：引进女人
引用外国语言技术，不如引进外国女人来得直接，这对提高人口素质，提高人口质量，都具有不可估量的效益。杂交的都是有生命力和质量的！使我们的国家真正强大起来不是去用高工资去请国外人才，一个国家有的是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各种人才，与此相反，还不如引进外国女人，东西结全，解决中国人口比例失调。
办法六：调和阴阳
运用政治开放经济，运用经济宏观调控工农差、东西差、穷富差、城乡差，缩小二大差别，地方政府要搞好水利、机械道路等基本建设和公益建设，走上共同发展、共同富裕的道路。
凌宇醉熏熏地回到咖啡店，被郑爽，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挡住了。她倚着门，双手交叉在胸前，手里夹了燃着的香烟，乜着凌宇，挡住了他。他往左，她也往左；他往右，她也往右。凌宇喷出浓浓的酒气，醉眼朦胧地看着郑爽，问：“怎么了？姐姐，看上我了？要吃我？”
郑爽从口里喷出烟雾，吐向凌宇，吃吃地笑，挑衅地说：“你敢吗？”
“什么不敢？”说着，凌宇就伸手去摸郑爽那鼓胀的奶子。
“哎哟…嘻嘻…哈哈哈……”
凌宇趁着酒性要亲郑爽，郑爽若即若离，半推半就。平时，她与阮玉清最好，本来她是为了阻挡凌宇闯进阮玉清的包房，怕凌宇又象上次一样大闹咖啡店，砸了她们的饭碗。凌宇见她只是疯疯而已，不动真格的，便躲开她，直闯阮玉清的包房。
那个躺在阮玉清怀里的矮胖男人，正在与阮玉清调情，见突然闯进一个醉态十足的莽男子，眼露凶光，吓得他倒在阮玉清的身上发抖，瘫成一团。阮玉清见凌宇烂醉的样子，眼睛红红的，真是个丧门星，他今天又要借酒发疯了。便使眼色给跟着进来的郑爽，要她接替她同那个矮胖男人周旋。这个男人别看他只有五尺身材，是得罪不起的，她们的衣食父母。凌宇，你真拿他没办法！你牛高马大就敌得过那个人了？也许，他今天受了一顿皮肉之苦，但之后呢？他会要了你的命！你别看他们，在我们这些女人面前丑态百出，但他们的心肠是最狠的，都是狼心狗肺！郑爽把那个男的偷偷地接出去后，刚才，还吓得发抖的他，此刻，却神气十足，破口大骂，大堂经理支出夫人来陪着小心……
“哼，不看尊夫人的面子，我非砸了你们这鸟店！不过，你们必须交出那个男的，否则，有你们好看！”
谁不知道这矮子，他便是堂堂的三门市市长，他利用同乡会的关系，上下打点，八面玲珑，左右逢迎，硬是排挤走了军人政府，华司令只好守着他的警备司令部，从此，不再过问政事，正所谓“丘八斗不过秀才”。如今，他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敢说他半个不是？经理夫人是个有心人，如果交出凌宇，他还有命吗？这个阮玉清也是，怎么会养了这么一个小白脸？这不正好犯了她们这些作吧女的忌讳。既然做了这一行，入了这个门，就不应该儿女情长，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虽说，你阮玉清是这儿的红人，但我们这里恐怕再不能留你了！便好说歹说，先顺了市长的气，又拿出许多金银珠宝，说是孝敬市长夫人，这市长是个财迷，见钱眼开。他是个聪明人，怎么会与钱过不去？他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经理夫人又一个劲地说好话，他是何等人物？只要没伤着自己的身子，面子又算什么呢？而况经理夫人肯用这么多的金银珠宝说情，想来他们的关系也不错，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再说，今天如果要他们强行交人，也不太可能，便嘻嘻哈哈地收了珠宝，秋后算账也不迟！
凌宇在包房里听见他得意忘形的声音，几次往外冲，都被阮玉清死死抱住了，最后，阮玉清只好跪下求他，凌宇见阮玉清泪眼婆娑，凄凄惨惨，也就软下来。“我肯信他是天王老子？你们这么怕他？我才不怕！”
“凌宇，我求求你了，他虽不是什么天王老子，却比天王老子还厉害！他就是冯市长，连警备司部的华司令还让他三分！”
“原来是二点水—冯国金呀，我怕是谁？不就只有二点水吗？我倒要会会他！”
马经理进来，狠狠训斥着阮玉清：“阮玉清，我早就警告你，不要同这个小白脸纠缠，你就是不听，头回砸场子的事，我给你面子，算了，这回得罪了冯市长，可如何是好？哎！阮玉清，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抬你，捧红你，你却这么回报我！阮玉清，我是生意人，你说我今后，还怎么做生意！”
凌宇听不惯了，但上次醉闹咖啡店，马经理看阮玉清的面子，没有追究他，所以，他也不便发作，阮玉清陪着不是说：“马经理，所有这一切损失，我来陪，记在我的账上好了。”
“你来赔？你怎么赔呀？”
凌宇也生气了，叫道：“那，你说怎么办？走，玉清，大不了，不干了！”
“走！走！走！你没资格，跟我说话，有什么本事？吃软饭！”
“吃软饭怎么了！老子吃得到！”凌宇抡起拳头砸向马经理，“老子打死你这个逼良为娼的老鸨，烧了这鸟店，免得今后再残害无辜！”
经理夫人劝走了冯市长，这里又闹开了，匆匆赶来，对凌宇吼道“住手！”回过头又骂了马经理几句，再来安慰阮玉清，“玉清，我看，你在这里是呆不下去了，这个冯市长我了解他的为人，最心胸狭隘，今天的事，他必然耿耿于怀，会寻机报复的。特别不会放过凌宇，我看，你们还是暂时躲一躲吧，至于损失嘛，等你今后几时有钱了再还我们吧！”
“丽姐，叫我怎么感谢你们呢？请受我一拜！”
“快起来，妹妹，我怎敢受此大礼，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唉，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命！”
“丽姐，玉清我无论如何也要赔偿这次损失的！来世再变牛作马来报答你们！”
老板娘狠狠地白了马经理一眼，压制了他的不满和不快。其实，阮玉清哪里知道老板娘的如意算盘。一是阮玉清早就替他们赚回了大把钞票；二是阮玉清现在手上的确没有钱，硬逼只会适得其反，你没有看见，凌宇那双激红的双眼，俗话说，狗急了要跳墙，不如假意不要她赔，以阮玉清的性格，她哪怕是倾家荡产也会赔她的。再说，又笼络了人心，让其他姑娘更加死心塌地为她卖命；三是这样又轻轻松松地打发走了凌宇这个祸根，免得今后再给她惹乱。若是冯市长再过问时，人已不在了，只好作罢。这丽娘真可是老谋深算，不愧是在人堆里混出来的！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