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春去春又回。
转瞬间，两年过去了，夏青云长很高了，常欢叫着“爷爷”、“妈妈”，嗲声嗲气的。夏老爷非常宠爱小孙孙，常见青云往爷爷身上窜，要夏老爷趴下，给他当马骑，或是拔夏老爷花白的胡子。夏老爷只是一个劲的笑，纵容着他。黄月秋看见了，总是，啪啪两巴掌打他屁股，痛得他“哇—”地哭了。
夏天依然没有消息。二少爷输掉了夏老爷苦心经营几十年的绸庄，又回来拿东西，正碰上黄月秋，他笑嘻嘻地要走，黄月秋便说：“二哥，你也该干点正经事了……”
“嚯，你倒管起我来了？我拿我夏家的东西，关你什么事？”
“二哥，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一个大男人，现在爹又这样，你不来支撑起这个家，还回家拿东西？再说，我是鹏轩的媳妇，怎么就不是夏家的人了？”
“媳妇？三弟怎么就不要你？还不知青云是谁的野种呢。你一到我们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真是个丧门星！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那阴险、恶毒的话语似一支锋利的毒剑，穿透了她的心，在她心里绞，她被彻底打倒了。难道我真的是一个坏女人？一个“扫帚星”？我一来到这个好端端的家，竟成了这个样子？
四凤挺身而出，狠狠数落夏楠轩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这个家，要是没有少奶奶，还能支撑到现在？你一个大男人不出来撑着，反倒回来拿东西去吃喝嫖赌，你不觉得羞耻，少奶奶说你几句。你就血口喷人，你还是人吗？”
不知什么时候，夏老爷撵了出来，竟怒不可遏地喝斥道：“畜牲！”举了龙头拐杖，却打不下来……
“爹—”黄月秋赶忙过来，拉住夏老爷，吴妈也赶过来扶住他，四凤请大夫去了。二少奶奶只是在一边哭，诗怡也被吓哭了，小强强呆立一旁，夏楠轩灰溜溜地想走，二少奶奶想拉住他，他挣脱了，气冲冲地走了。
四凤的责骂，触动了夏楠轩的灵魂，清醒了许多。便想做点什么生意翻本，做什么呢？现在生意都做绝了，何况是现在又没有资本！
朱老爷，也就是现在三门警察局局长朱石林的爹，原本是个杀猪的，没猪可杀的时侯，也还管带着阉小猪。听说，阉割过的小猪，断绝它的是非根，一是为了不让它干那事，二是因为阉割过的猪肉，特别好吃。乡坝头但凡养猪的，都要阉小猪。朱石林的爹的手艺可好了，他人虽小，劲却特别的大，别看他个子小，杀猪时，从来都他一个人的活，也不需要他人帮忙，杀猪也是一刀准，见血封喉。而他阉猪的本事，就更绝了，是又快又准又麻利。在乡坝头，要过年了，或许哪里要办红白喜事了，特别是那些大户人家，如果要杀几头猪的，就要提前给他打招呼才行。他也会带上他的那些自制的刀具，又特别是那个阉割小猪的工具——就是那个十分小巧的，一头是半月牙形状的头、另一头却是一个小钩子，他会顺带着把附近的小猪捉来，十分麻利地将那些小猪，按在地上，然后一只脚踩着小猪，再用他那个特制工具的刀，用半月刀口在小猪的肚皮上花一个口子，又掉头用他特制工具的另一头，也就是有钩钩的那头，十分麻利地钩出小猪的两个睾丸来。不到一会功夫，他就会用他的工具钩满一碗。那满满一碗小猪的睾丸，白花花的，他是要带走的，他有他的用处。
朱石林的爹，你别看他仅是个杀猪的，可有心计了，因为他干着这样的营生，别人虽说离不开他，却也暗地里，在背后，又特别是在与他人发生争吵时，总骂他干的是断子绝孙的事，而咒骂他断子绝孙！他原本也不想干了，但他干的毕竟是手艺活，比其他营生来钱，而且还可以顺带带些东西走，至少，猪身上的一些东西，比如猪的脾脏，他一定是要带走的，更不说还有一刀猪肉。最又特别是，那个小猪的睾丸，他是肯定要拿走的。尽管他有那么多的猪卵子，但他是从来都舍不得自己吃的，他一定要把这些东西，毕恭毕敬地拿去孝敬他的那个邻居，如果按辈份来讲，他的那个邻居还该喊他一声堂叔的，但人家是红得发紫的乡长，又特别是他那个儿子，听说，在外面风光得很啦，所以，他反过叫他大侄子叫大哥。
这天，他又把他从四处割来的睾丸，满满的一碗睾丸，白花花的，就象白花花的银子似的，又仿佛捧着他大哥的命一样，端到他的侄子也就是他叫的大哥面前，谄媚着说：“朱大哥，这个东西，我已经用盐水泡过了哈。”
那个叫朱大哥的人，娶了两房太太，还不安份，还经常在外面，看到谁家媳妇长得好看了，他就要去岸边搅水，打启发，软硬兼施，直到她们就范。虽说是在乡坝头，没有人管得了他！但长此以往，他的身体却管得了他，他吃不消了，日见消瘦，也不知从哪儿听到吃哪补哪后，除了让朱石林的爹——朱四，给他找猪腰子，吃许多也不见有什么起色，便不知又从哪儿，打听要吃那玩意，便让朱四给他弄。朱四是唯恐怠慢了，这不，又给他弄来了。他也有些感动，就对朱四说：“朱四，你儿子，就与我的儿子一起读点书吧。”
就这样，朱四的儿子不用交学费，也可以念书了。朱四的儿子也争气，虽说随他爹，个子小，但却长得很结实，平日跟在少爷后面，充当打手什么的，干尽坏事，别人也拿他们没办法。朱石林特会见风转舵，把少爷整舒服不说，还把少爷的爹也整得很舒坦。朱老爷便他到乡上当了个跑腿的，送送信呀什么的。不想这小子，年龄不大，很会来事，这点倒像他爹，而且是比他老子更有办法，有一个到县上去机会，他挖空心思，去了。后来，又混到警察局。十几年之后，竟然当上局长不说，官运亨通，官越做越大了，调到三门。
朱四自他的儿子在外当了官，也威风起来，也不再杀猪了。仗着儿子是警察局长，横行乡里，霸占田产，如今也穿绸缎，戴绾巾，摇鹅扇，乡邻都对他惧怕三分，敢怒不敢言。夏府的事不想，被朱老爷知道了，他早就垂涎夏府的财产，只因夏老爷在当地乡绅中，颇有些威望，也不敢轻举妄动，今天岂不是天赐良机？于是对管家面授机宜，管家点头哈腰，象鸡啄米一样。
这天，夏楠轩一个人坐在南苑酒店喝闷酒。这时，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在夏楠轩对面坐下，也要了一壶酒，同样的菜，硬说一个人喝酒没趣，要与夏楠轩一起喝，又叫了几个菜试探着问夏楠轩。夏楠轩只顾喝自己的酒，并没有搭理他。他又说，看这位仁兄气色不佳，定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但看这位仁兄庭堂饱满，紫徽星高照，定会逢凶化吉的！想必是为生意上的事烦恼吧？夏楠轩听他说得似是而非，便想，这个世道也怪，什么样的人都有，你不理他吧，他偏要来巴结你。夏楠轩本来是防着他的，但又觉得不理他，心里又过意不去。便你一言我一语地搭上了。几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再几杯，话也就不紧了，就什么话都说了，而那位商人，的确也很理解夏楠轩似的，硬是听他诉苦，还不时抚慰他几句，言语不多，却怪暖人心的，而且句句击中要害，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他们又叫了几个菜，烫了些酒，那商人却很能喝，夏楠轩越喝脸越红，到最后脸却是越来越苍白，话也越喝越多，说他爹偏心眼，不喜欢他，报怨人生太多的不如意，说他只有在牌桌上可以忘掉人生、世间的一切烦恼，可每次都输得精光，下来却后悔，但他又经不住它的诱惑，输了又想赢回来，愈陷愈深，愈深愈陷，说他只有在女人身上才能找到兴趣，但家里那个黄脸婆又吸引不了他，整天就知道哭，要是她对他凶点，或许，他也不会到外面去嫖什么女人。其实那些女人俗不可耐。有钱了，就哥呀哥呀的，没有钱，谁认得你？他说他恨他爹，没让他读多少书，让他去做生意，学坏了！倒反怪我不成材，不争气。其实，小时候我最聪明了，是他爹偏心眼。他恨他女人管不了他，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么会落得今天这般模样！他恨老天爷！恨这个社会，为什么要开赌场让人去赌？为什么要开妓院让人去嫖？他恨所有这一切，他恨所有的人！说他家最近发生的事，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连四凤，一个丫头，也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是人！我是不像人了，可这一切又是谁造成的呀！夏楠轩就这么怨忿地说着，但他不愿意就这么过一辈子，说他要重新做人，竟伤心得掉下泪来。那商人耐心地聆听着，时不时插话安慰他，说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三穷三富不到老！说夏楠轩长得眉清目秀，吉人自有天相，并说他近日虽犯口舌是非，但吉星高照，定有贵人相助，不瞒仁兄说，他很同情他，他手里现在有一批货，因吃了官司，急于脱手，加之他人地生疏，想把这批货廉价打给仁兄，让他坐收渔利。但当夏楠轩得知这批货是鸦片时，就执意说，这种伤害天害理的事他是不干的。
那商人却说：“仁兄，此言差也，现在是什么年代，有钱才有一切，等这批货一脱手，你便成了百万富翁，再说，又不是你强迫他们吸鸦片，是他自己要吸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况那些瘾君子不吸那东西怎么受得了！要得富走险路，胆大的日龙日虎，胆小日抱鸡母！一百万两银子，雪花花的大洋就是你的了。有了钱，你便有了一切！那些成功的人士，哪个不是先小人后君子的！你要当君子，也只有等你有了钱，有了资本之后，你才能当君子呀！现在，哪个不是先小人，后才能君子的！你要是去翻开那些所谓成功人士的资历来，他们哪个不是这样的！第一桶金都充满血腥的！”
夏楠轩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禁有些心动，但手头没钱，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到嘴的肥肉吃不成。那商人却胸有成竹地说，钱不要紧，你把这些东西换成钱，再把底本给我，便是。不过，虽说我放心仁兄的为人，但你我萍水相逢，万一，你赚了钱跑了，我到哪儿去找你，不如这样，你给我打张条子，若你跑了，便把你们家的庄园抵押给我，等你付了钱，我把条子退你即是。夏楠轩想，这人也太多疑了，你这样的好人，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跑呢？不过，他说得也有道理，再说，我们夏府那么大，说抵就抵得了吗？更何况，只要我付钱给他，就可索回条子了。于是便慨然应允，那商人拿出早已写好的东西，夏楠轩连看也没看，就在上面签了字。
夏老爷成了植物人，吃、喝、拉、撒，全要人伺候。黄月秋便让吴妈在外面揽些浆洗缝补的活路回来，又同四凤一起刺绣，换些日常用品，补贴全家老小八口人的吃饭穿衣。夏楠轩根本不回来，夏天也没一点消息。黄月秋明显地瘦了，有什么好吃的，总是首先留给夏老爷、诗怡他们，吴妈一天不地住叹气，四凤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于是，四凤悄悄到凤灵寺。夏梦轩已剃度了头，烧了戒疤，法名净心，正在“大雄宝殿”打坐念经。四凤烧了香，跪拜了观音及列位神态怪异的菩萨，便在心里祷告说：菩萨呀菩萨，你一定要保佑夏家百年不衰，万事如意啊。然后，四凤走到夏梦轩的面前，叫道：“大少爷。”
夏梦轩敲着木鱼，念诵着经文，眼皮也未动一下，四凤着急了，又大声地喊：“大少爷，是我，四凤。”
“女施主，你有什么事，需要贫僧帮助吗？”
四凤哭笑不得，心想人家急得不得了，你还有心耍贫嘴，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走后夏府发生的一系列事，略略陈述了一遍。说是老爷病了，特地要她来叫他回去，并强调，夏老爷说，现在除了大少爷没有谁能帮他，二少爷整天就知道吃喝嫖赌，不务正业，三少爷心高气傲，眼高手低，现在又不知到哪里去了？四少爷，老爷就更不说了，一提起就骂那个洋奴，现在就望大少爷回去帮帮他，也只有大少爷才有这个能力。四凤是打算先把大少爷骗回去。等他回去看到夏府那凄凉的景象，他一定会留下来，挑起他作长子、作男人的责任。虽说黄月秋是为夏家做了不少的事，但她毕竟是个女的，家里怎么能没有一个男的！但她完全错看了夏梦轩，也就是现在的净心和尚。他听了四凤讲叙的一切竟然无动于衷不说，还说天下事了犹未了，何不以不了了之。阿弥托佛！
四凤气急了，就脱口骂他懦夫！骂他铁石心肠！说他无能、无用，是一个废物！骂他说，你在世俗也好，出家也罢，但男人还是男人，又怎能摆脱了人世间的凡尘俗事，你认为寺院是什么？是你的避难所！
可夏梦轩就是不理她，四凤只好沿着崎岖的山间小路，高一脚、浅一脚，高高低低地踩了回来。
夏梦轩望着四凤远去的背影，竟从干枯的眼里滴下泪来，心里念道：阿弥托佛！
四凤失望地回到了夏府，心里很不平静，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出家的出家，改嫁的改嫁，三少爷、四少爷又不知到哪儿去了？这是怎么了？四凤决定嫁给何志伟了，虽说他呆傻了点，可他们家怎么说，也是一个大户人家，又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以前，何家给夏老爷提过亲，但四凤那时一门心思喜欢三少爷，回绝了。现在只有这样了，也算是对夏家的一种报答吧。
四凤要嫁人？月秋先是一惊，她也嫌弃我们了？真是树倒猴狲散。然而，当她得知她要嫁的人是何志伟时，顿时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愧悔自己错怪了四凤，便力劝四凤说：“四凤，我们两姊妹，再苦点再累点，也要熬过来？也会熬过来的，你嫁何家，我不同意。”
但四凤任凭黄月秋怎么劝，她也不听，她是铁了心了，现在也只能，也只有这么做了。四凤为夏家换来几石谷子和一百块大洋。结婚那天，四凤同月秋哭成了一团，依依不舍，月秋把她仅有一副金耳环送给四凤作结婚礼物，四凤死活不要，说她是粗人，戴不惯那些东西，让她给青云留着，但要了月秋头上的银簪，说是留个念想，吴妈对四凤千叮呤万嘱咐，要她时常过来走走，这儿就是她的娘家。
转过身，又去偷偷地抹泪。
十二
夏楠轩贩卖鸦片，吃了官司。黄月秋同二少奶奶带了换洗衣服去看他。夏楠轩一看到黄月秋她们，便放声大哭，说他受了骗，对不起他爹。二少奶奶依旧只是哭，黄月秋劝夏楠轩说，事已如此，怪谁也没有用，看开点，想开点，要二少奶奶珍惜自己的身体，夏楠轩嚎啕大哭，也许，他这一生也还没有这个样子哭过吧。
第二天早晨，黄月秋去叫二少奶奶时，发现，她已经自缢了在她的房中了。
黄月秋收拾好二少奶奶后，又去看二少爷，狱警不准她探监，她便偷偷塞给了他们几块大洋。她告诉夏楠轩说，二嫂子生病了不能来看他了，可能今后她们也不能再来探监了，要他好好改造，爹她会照顾的，叫他放心；强强、诗怡他们，她也会用心照顾好的！
黄月秋刚刚回到家里，便听到吵吵嚷嚷的，吴妈在哭，才知是朱老爷带了几个泼皮无赖，说是二少爷欠了他的钱，如果到期不还，便要用夏家这座庄园来抵！黄月秋拿过契约一看，上面果然有夏楠轩的字，白纸黑字，黄月秋明明知道这是圈套，但她也知道朱老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现在，她们是惹不起的。朱老爷说，限她们三天以内搬走！否则，哼！
“爹─”
黄月秋使劲的摇喊着，但夏老爷已经僵硬了。黄月秋哭了，扯天扯地哭，任凭泪水流淌，哭吧，哭出那在心中积郁已久的烦恼、委屈和矛盾……这么多年来的自欺自慰，无数的忍泪吞声，两行晶莹的泪水，沿着她苍白的脸颊凶猛地淌下来。恰似决堤的洪水，有那么多的东西，都下来了，随之下来了。
黄月秋哭，诗怡哭、青云也哭，吴妈也不住地抹泪。唯独小强强呆呆地立在那里，他被眼前这一切惊呆了，或许在他童心的世界里，根本就还不知死是什么？死生对他又有什么意义？或许他还认为死即是生啦！总之，他倔强地站在哪儿！冷眼旁观着，似乎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夏天不辞而别，恍恍惚惚，昏倒在路旁，被抓了壮丁，因他有文化，表现又好，人又特别聪明，很快就晋升为班长、排长、连长、营长，真可谓是平步青云了。
那次，司令员到师部视察，一匹惊马直冲司令员，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发的情况给弄惊呆了，而不知所措。突然间，只见一位镖悍的小伙子不要命似的，冲上去了，骑在马背上，制服了那匹受惊的马。那人，他高高的个子，深邃的眼睛，眼珠儿象黑色的玻璃球浸在清水里。他沉稳的神态，不急不缓、铿锵有力的语调，都给这位身材魁梧、红脸膛的中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少将师长龙啸天想，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少校营长了，以他的才华、气质和风度，以及现在的造化，还有司令员的青睐，这小伙可是前途无量呀，何不将自己的小姨妹介绍给他，拉笼他？到时……
龙啸天便托人保媒，夏天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龙啸天虽说不满，但看着日益上升、炙手可热的夏营长也无可奈何。心想，这小子心高气盛，咄咄逼人，锋芒太露，枪打出头鸟，倒不一定是件好事，也就淡然了。但心里总难免有些不舒服……你夏天一点面子也不给我。一日同桌打麻将时，便又试探着问起这事，才知夏天已结了婚，不禁烟消气散，相反，还更加敬佩夏天。龙师长他在想，现在有几个不是一有了钱、有了权就三妻四妾？有几个不是吃五谷还想六味？想到这儿，龙师长自个儿也不禁暗暗脸红耳燥，自己当初不也是一升了官，便一脚踢开了老家的那个黄脸婆了，也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而这位年轻有为的夏营长，得势却不忘糟糠之妻，难能可贵啊，不想这小伙才学好，人品更好，心里就更加喜欢他，日后俩人竟成了“忘年交”。听师长这么一提，夏天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出来几年了，爹、师傅他们好吗？月秋呢？
师部换防到南昌。这一段时间空气沉闷得很，说是要打仗，大家都很兴奋，也很害怕。夜半三更，突然紧急集合，有一晚，接连来了三次。弄得大家都很疲劳，很烦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仗？替谁打？但他们都不敢问，只是在下面窃窃私语，这天又跑了几个兵，给抓了回来。身着黄色制服的士兵，面对面排成了两行，中间的便是被抓回来“逃兵”，他们光着上身，双手被紧捆着，棍子从两边纷纷向他们身上打来。他们痛苦地呜咽道：“好兄弟，发发慈悲吧。”然而在一个身材魁梧上尉军官的淫威逼迫下，棍子仍象雨点似地飞落在他们身上，以致他们的背部布满了斑斑驳驳、紫红的伤痕。其中有个士兵因未用劲猛打“逃兵”，就在“你还敢敷衍吗？”的斥责中挨了上尉重重一记耳光。夏天赶到制止了。
“四弟—你？”看着身材欣长，高大英俊的夏鹏飞，虽然胡子拉杂，满脸硝烟，但仍旧掩盖不住他坚定、勃发的生机，他被五花大绑着，却昂首挺胸，大义凛然。当他看到夏天时，同样是满脸的疑惑，悲喜交加，这是怎样一次见面啊，他和他三哥竟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一看三哥已是少校，不禁悲从心中起，感慨万千：四弟他不是留学法国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夏天支开了身边的士兵，给夏鹏飞松了绑，夏鹏飞幽默地说，你不怕我跑了？紧接着，夏鹏飞便慷慨陈辞，历数了旧政府的残酷统治。劝夏天不要留恋垂死的社会，要不断地改造自己，摆脱奴隶、保守、闭塞的思想影响，树立起自主、进步、科学的精神，追求进步，勇敢地创造青春的中国，并一针见血地指出，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是满纸写着“仁义道德”，实际上都是吃人的纪录，只有革命才是除旧布新的良药，要号召人民起来革命，推翻那“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的吃人的社会。
夏天被四弟抑扬顿错、跌宕起伏的话语深深吸引和打动，仿佛拔开了他眼前的迷雾，看到了新世纪的曙光。可四弟，你现在还在我的手里，我掌握了你生杀予夺的大权，你又还有什么道理可讲？自古以来，合理不合法，合法不合理的事情太多了，但反过来讲，什么事都得有规钜，不以规矩难以成方圆嘛。
夏鹏飞从夏天他疑惑的神态中看出了一切，便进一步劝导他说，猛回头吧，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是不可抗拒的时代潮流，只有团结起来，只有革命，才能推翻腐朽的旧政府，建立一个独立、民主、自由、平等的国家。三哥，你看，一时间，黄河两岸、东海之滨、长城以北、天山以南、海角天涯，上海、南京、武汉、广州革命运动逢勃发展，此起彼伏，长久以来蕴藏在人民心里的愤怒，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席卷了整个神州大地，或许，现在的革命势力还暂时弱小，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三哥，跟我走吧，投身到革命的洪流中去，战天斗地……
夏天根本就不知道，他四弟，此时的夏鹏飞，是何等人物。他的这一放，也不知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这事被人告到了师部，龙师长已同夏天建立了很深的感情，便叫来夏天问：“为什么放走他？”
“他是我四弟。”
龙师长就说，这就难怪了，你知道吗？他可是一个掀得起大风大浪的人物哟！你可闯祸了，你有什么打算和需要我帮助的吗？
夏天看出龙师长的无奈，和他的话中有话，便说：“既然这样，我也不牵连师长！我还是先回三门老家看看。”
龙师长十分不舍地说：“我有位同学在三门警察局，这样吧，我给你写一封推荐信，以你的才华，一定会谋上一份差事的。”
文书早就拿来笔墨伺候着了，龙师长龙飞凤舞起来：
石林兄台鉴：
见字如面，启者无别，特向仁兄推荐我的一位老部下夏天，请石林兄在不违背原则和可能的情况下，给予照顾为谢。
龙啸天手墨
十三
夏天再次逆水而上，但他此次心情却十分轻松，没有了往日的复杂，迎接他的、等着他的将是什么。
夏天到“老字号”买了礼品，带了龙师长的信，去警察局见朱局长。
朱局长办公室外的杨秘书接待了他，说他们局长如何爱惜人才，说，看夏天也是一个非凡之人，朱局长一定会喜欢的。夏天看杨秘书年龄也不大，与自己差不多吧，人又热情，心里热乎乎地，距离也近了，寒暄中，也就随便起来，当听说夏天是合川人时，杨秘书便说他也是合川人，朱局长也是合川人，一听是老乡，虽说不至于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吧，但杨秘书确是更热情了，还专门给夏天沏了茶，还是“龙井”啦，说，这是他们局长最爱喝的了。随后，他问夏天他在部队都干些什么，夏天略为复述了他的简历，并说还有一封龙师长的信，请他转给朱局长。一提龙师长，仿佛杨秘书也认识龙师长似的？杨秘书看出了夏天的疑惑，解释说朱局长经常提起龙师长，耳朵里也快听起老茧了，听杨秘书这么一说，夏天如释重负地说，这事拜托老杨了，希望他在朱局长那儿多多美言几句，日后定当重谢等等、等等。
夏天轻松地吹着口哨从警察局里出来了，仿佛蓝天属于他，白云属于他，南来北往的风也属于他，高山上亮起一棵灯塔树，为他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夏天便早早地，又来到朱局长的办公室。他见到一位肥胖的中年人，圆满的身体，特别是那个肚子，雍肿的腰怕差不多有他的身高那么长吧，头很大，也是圆滑的，耳朵也大，他交叉着他双腿，在他办公桌上架起了他那双小脚，恰是一个反“八卦”。他悠闲地在他的办公桌上摇着，嘴里哼着“十八摸”小调。一见夏天，便取了脚，放下来，用税利的目光注视着夏天。
夏天看他这般模样，鼻孔拖到两边，嘴唇的两条八字形的、深陷的、威严的纹路。夏天，也被深深地折服了，心想这就是朱局长了，便上前自我介绍，并说昨天已来找过他，问龙师长的信收到没有？朱局长也不表态，只是一味地“嗯？啊？”“嗯？”地应着，弄得夏天一时捉摸不透，这位朱局长心里到底是何意图，显得很局促，便毕恭毕敬地给他敬烟，极力逢迎巴结着。谄媚地说，早闻朱局长如何识拔人才，说，朱局长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今天能亲睹局长大人的英姿，真是三生有幸，幸何如之。又说，自已在部队的简历：疲劳说成苦劳，苦劳说成功劳，功劳说成丰功伟绩。如何能耐，如何忠耿，要是局长大人用了他，保证给他当一个好兵。对他俯首贴耳，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又说他同朱局长还是同乡。朱局长依旧“嗯”“啊”着，夏天着急了，又说要是朱局长用了他，那么他的饭碗就是他朱局长给的，今后若是局座有什么事，还不是他夏天的事，就是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也万死不辞。朱局长看他说得诚恳，没有半点虚假的意思，突然开口问：“你是合川人？”
夏天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心想，只要你开口就好，不要这样让人上不沾天，下不挨地，悬在半空中。
“是！“是的，局长大了也是合川人？”又说若是局长大人看得起他，中国有句古话叫日久见人心，今后要是我夏天半点不忠，天诛地灭……
朱局长打断他的话说：“看你说到那里去了，龙师长推荐的人，我还能不给这个面子！”
夏天虽说有些看不起自己的言行举止，但此时的他已然不是几年前的那个热血青年了，但他又在内心原谅起自己来，现这个社会不这样能行吗。一听朱局长同意用他，欣喜若狂，一时竟找不到话说，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朱局长为缓和一下气氛，微笑轻松地问：“看你气宇轩昂，想必也是出身大户，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呢？合川没几户名门望族嘛！”
朱石林一听到夏老爷的名字，一张脸一下子拉得老长，连那虚假的笑也收了起来，一张脸黑得连刀也砍不进去了，突然改口说：“你的事我们再研究研究吧。”
事情的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而来得这么快，夏天感到事情不妙，就恳请朱局长说，不看佛面看僧面，看在龙师长的面上，就……
按往日那不屈不挠、不折不扣的夏天，遇到今天这个样子早就扭头走了，但生活已把他这个有棱有角的青年，经过岁月的雕饰，就象那些崔嵬、峻峭的岩石经过流水无情冲击，磨得光滑圆润。当初夏天离家出走之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磨难，生活的艰辛，求职的不易，所以，今天他才降低人格，低声下气，忍气吞声，但他又哪里知道……
朱石林恶狠狠地说：“龙啸天算个鸟！”
夏天失望地踯躇在两路口，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但夏天独独迷失了自己，不知该路向何方？
夏府门前的石狮子，依旧张牙舞爪地，似在嘲笑他。
夏天盯着它们看，它们又反过来怒目而视地看着夏天。往年除夕之夜，夏天他们曾在这里燃放炮竹，夏老爷、吴妈、大哥、四凤，一家人是何等兴奋、喜悦，天真烂漫的童年时代，已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流逝了。今天这里的庄院依旧，门前的石狮依旧，可“夏府”已换上了“朱宅”。那两扇大门紧闭着，秋风抖落了满地的梧桐叶，发出瑟瑟声响，是那么的凄凉。
夏天来到师傅的房前，抬头只见寒鸦万点，驮着夕阳，掠过枯树林，转眼消失在已呈粉红色的西天。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废墟，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这是一个梦境？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师傅呢？那曾给他许多温暖、许多梦幻的橘黄色的油灯，那长长的旱烟袋，以及那些袅袅升起的青烟，曾给他多少憧憬，多少温暖，还有师傅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那些写满传奇故事的花白胡子，他们都到哪里去了？风呼呼地吹着，刮得地上的黄叶儿，翻过来滚过去。
夏天木然地立在那里，怅然若失。有位老太太路过这儿，摇头叹息道：“真惨啊！太惨了。”说师傅杨玉龙因年老孤独，后来疯了，死的那天，喝了三斤烧酒，又用棉絮裹在身上，再浇上酒精，引火自焚了。那火烧透了半条街，烧了一天一夜。他死了，留下七个大字：坐到黄昏人悄悄。
夏天顺了那高低不平的山间小路，来到了凤灵古刹。这里一片宁静、肃穆，时不时传来古刹钟声，才知这里还有些人间烟火。夏天的内心里，恰似那油锅的沸油，只见一杠杠的青烟，平静如水，但一有风吹草动，或掉进什么东西，那将是何种境况？似咆哮奔腾的海潮，是山洪爆发？如果继续烧的话，那锅里的油也会跟了燃烧，并成燎原之势。
一位大师身披金箔袈裟，足登深面起跟皂履，一脸庄重，正立在圣母殿观音菩萨像前，右手单掌竖立，左手拿了念珠，口中不停念祷着，只见身旁两个小沙弥点燃三柱香，必恭必敬地交到大师手上，大师接了过来虔诚地插在观音菩萨前的高鼎里。这位大师礼毕转身之时，看见了夏天，不惊不喜，不紧不慢，一脸沉稳地吩咐身边的两个小和尚去给夏天准备休憩之处，便径直走了。夏天本想拉了他问个究竟，但他终究看着他渐渐远去的的背影，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没问。
夏天用了斋饭以后，躺在帐子里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做了个恶梦，一个劲的闹呀叫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在骂，一个劲地嚷杀！杀！杀！杀死他！午夜，古刹钟声惊醒了夏天。揉揉醒松的睡眼，原来是一场梦境，一晚上都梦到杀人，杀了好多人，红彤彤的一片，血流成河。不知这兆示着什么？他有些怕，睡不着，便点燃蜡烛，红红的火光跳跃着，燃得很起劲。夏天推开门，走了出来，一阵秋风过去，透来阵阵寒意，今夜星光灿烂，小虫子也欢快地叫着，山间的空气是那么清新，这里远离了凡尘俗世的一切烦挠。禅房里传来拓拓拓的木鱼声，哪位大师正在打禅念经，这就是大哥的生活，青灯孤影，但他心中有禅，心中有佛，他是充实的，他不会感到孤独，更不会寂寞。他找到了他的生活方式？正象四弟一样，他有崇高理想，为了建立一个和平、民主、自由、平等的国家，为了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那怕是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他更是充实的。但我不可能像大哥那样看破一切，也不可能像四弟那样伟大，更不可能象二哥那样现实……我就像一叶随波逐流的偏舟，命运将把我抛向何方？夏天又想起了他爹，他们又能到那儿去呢？月秋呢？四凤呢？还有诗怡，强强他们都到哪儿去了？
第二天早上，夏天用过斋后，径自来到大哥的禅房。那和尚正在读《金刚经》，见夏天来了，便让他坐下，讲因果报应，佛转轮回，什么生呀、死呀，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的一生，其实在你一出生之时都安排好了，生死、富贵、成就、失败、功过、得失，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以及人与人之间的瓜瓜葛葛都是命该如此。夏天听得迷迷糊糊的，按大哥所说的，那么我夏天今天这个样子也是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的。命该与江涛有一段情怨？命该遇到黄月秋这样的女人？你夏梦轩命该当和尚？夏鹏飞命中就要革命？大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暗暗规劝我？难道是在隐隐地暗示着什么？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黄月秋走了？大哥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命？叫我不要冲动？看开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嘛？便告诉他大哥，不要这么转弯抹角地，家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快告诉我，不要这么折磨我，我已不是往日的夏天。再大的风浪，再大的打击，我都经历过了！是不是月秋走了？我现在才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要怎么样！
夏天听完他走后家里发生的一切，仿佛油锅里滚沸的油，此刻再也不能燃，不能烧了，否则它会跟了燃烧起来的。他的双眼鼓得不能再大，似乎那一对黑色的东西就要跳了出来。他辞别了大哥，他在内心里有些看不起他大哥。
夏天来到父亲的墓地，坟上已长起很深的青草，坟的两边栽了许多松柏，坟前立了一块碑，上面写着：夏老爷之墓。夏天看到离父亲不远处有一座新坟，也立了一块碑，上面写着：坐到黄昏人悄悄。里面是师父了，他跪拜了父亲，又跪拜了师傅，化了些纸钱，哭了起来。
当他站起身要走时，看见不远处来了三个人，一男一女一小孩，那女的挎了篮子，里面装了草纸、烟、酒及盛了刀头的瓷碗，他们也是来上坟的。是四凤？身后跟了一个呆呆傻傻的人。那不是强强？他看见夏天却躲到了四凤身后。
夏天和四凤一时四目两对。
十四
四凤嫁到何家不久，就听说了夏家发生的一切，她便偷偷地拿了些钱，想去帮黄月秋她们。不想被何志伟的爹，发现了，抓住她就是一顿暴打。
何志伟的爹何老爷在与四凤的抓扯过程中，何老爷的手无意识地碰在四凤的乳房上，羞得四凤，脸一下子红都耳根。好一朵娇滴滴的鲜花呀，这么漂亮的人儿，竟然嫁给了自己的傻儿子，他懂个屁！他晓得啥子哟！一个邪恶的念头很快在他心头升起，他禁不住有意识地，而且是故意再次用手去摸四凤的奶奶，惊得四凤本能地用手去挡，尖叫道：“爹，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你知道。难道我们把娶到我们何家来，就要把你供起来不成！我是要让你为我们何家传宗接代的。”说着，他就又去撕四凤的衣服，翁媳俩人的打闹惊动了何志伟的妈，她闻声跑了过来，看着衣衫不整的四凤，抓起四凤，就是两巴掌！她也打醒了何老爷，他悻悻地走了。
但自从何老爷动了那个心思，他就想尽千方百计，与四凤套近乎，有事没事，都一门心思地往四房她们房间里地跑。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何老爷老是挖空心思地想那件事，何太太见也管不了他了，而且何志伟又呆又傻，总不能让何家绝后呀，也认为自己没为何老爷生出更的儿女，只有何志伟那么一个傻儿子，认为有些对不起何老爷，便有意睁只眼闭只眼。再说，也不能便宜了四凤那个丫头了！凭什么，凭空让她得了何家这么大一笔财产。
何老爷见太太也不管他了，就更加有恃无恐了。这天，他喝得醉眼矇矇，却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又来到四凤房间，刚进门，他就把房门反锁了。而且是不等四凤回过神来，抓住四凤就一顿暴打之后，然后就将四凤强奸了。他边强奸边说：“我要你给我生个儿子！我一定要让你给我生个儿子！”
这事有了一次，就不怕二次，三次，何老爷，是一有空，他就往四凤的房间里钻，一进来，不说别的，就是与四凤交媾，而且每次他都是从后面强行与四凤交媾，边用他的生殖器抽插四凤的阴道，嘴里还喃喃自语说：“我就是要让你给我生个儿子，你这个不下蛋的公鸡！我日死你，你难道要让我们何家绝后不成。”
也不知是甚原因，这个烧火扒灰的公公强奸四凤那么久，四凤的肚子的确没有动静，也的确没有为他们怀上小孩子。这天，何老爷他又喝得醉熏熏地来四凤房间，在撕了四凤的衣服，压在四凤的身子上，使劲地抽动时，不想被他傻子儿子看到了。别看何志伟呆呆傻傻的，但他对四凤可好了。他的确很喜欢四凤，他也知道四凤是他的女人，见他父亲又在“打”他的女人，他便拿了铁棍，朝他父亲的脑袋瓜子打了下去！一时鲜血淋漓，何老爷抱头跑了。很管了一段时间，何老爷也不敢到四凤的房间里来了。
然而，好景不长，何老爷老是惦记着那事，象吃了鸦片似的，他总想尽千方百计支走他那傻儿子后，便又要强奸四凤。何志伟人是傻，但他一犯起病来，也挺认真的，他认为他父亲不好，不知为什么，他老是打四凤，这天，他虽然被他父亲支出来了，但因他惦念着四凤，他又急急地回来了。
一回来，就见他父亲赤裸着下身，正从后面，用他的生殖器用力地抽插，强奸着四凤。口中还是那句话：“给老子生个孙子！”
不想，脑袋瓜子已接下几铁锤，砸得何老爷脑浆四溢，当场闭命了。何志伟也被警察局抓了起来，被处了死刑。何太太心无所恋，没多久，也上吊自杀了。
四凤变卖了何家的财产，找到黄月秋，要给她们钱，但被黄月秋他们拒绝了。但在四凤的再三请求下，黄月秋她们也别无他法的情况下，将二房的强强，交给了四凤。
四凤在夏家墓地与夏天的四目两对。让她回忆起了许多往事。但任凭她怎么打听，怎么寻找，也没有夏天他们的去向。四凤便收拾起所有的心情，带着强强，带着满腔的爱恨情仇，也带着对未来的不可预见，来到香港，开始了她的打拼人生。她的凤凰传奇故事、传奇人生会与夏天再次相遇吗？她们会有故事发生吗？一切都不得而知，听天由命吧。
她的带血的原始资本会与夏天的疯狂的资本共舞吗？他们的资本会运作到一起吗？他们的人生会有交叉吗？还是他们永远只是两条平行线。
春去春又回。
转瞬间，两年过去了，夏青云长很高了，常欢叫着“爷爷”、“妈妈”，嗲声嗲气的。夏老爷非常宠爱小孙孙，常见青云往爷爷身上窜，要夏老爷趴下，给他当马骑，或是拔夏老爷花白的胡子。夏老爷只是一个劲的笑，纵容着他。黄月秋看见了，总是，啪啪两巴掌打他屁股，痛得他“哇—”地哭了。
夏天依然没有消息。二少爷输掉了夏老爷苦心经营几十年的绸庄，又回来拿东西，正碰上黄月秋，他笑嘻嘻地要走，黄月秋便说：“二哥，你也该干点正经事了……”
“嚯，你倒管起我来了？我拿我夏家的东西，关你什么事？”
“二哥，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一个大男人，现在爹又这样，你不来支撑起这个家，还回家拿东西？再说，我是鹏轩的媳妇，怎么就不是夏家的人了？”
“媳妇？三弟怎么就不要你？还不知青云是谁的野种呢。你一到我们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真是个丧门星！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那阴险、恶毒的话语似一支锋利的毒剑，穿透了她的心，在她心里绞，她被彻底打倒了。难道我真的是一个坏女人？一个“扫帚星”？我一来到这个好端端的家，竟成了这个样子？
四凤挺身而出，狠狠数落夏楠轩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这个家，要是没有少奶奶，还能支撑到现在？你一个大男人不出来撑着，反倒回来拿东西去吃喝嫖赌，你不觉得羞耻，少奶奶说你几句。你就血口喷人，你还是人吗？”
不知什么时候，夏老爷撵了出来，竟怒不可遏地喝斥道：“畜牲！”举了龙头拐杖，却打不下来……
“爹—”黄月秋赶忙过来，拉住夏老爷，吴妈也赶过来扶住他，四凤请大夫去了。二少奶奶只是在一边哭，诗怡也被吓哭了，小强强呆立一旁，夏楠轩灰溜溜地想走，二少奶奶想拉住他，他挣脱了，气冲冲地走了。
四凤的责骂，触动了夏楠轩的灵魂，清醒了许多。便想做点什么生意翻本，做什么呢？现在生意都做绝了，何况是现在又没有资本！
朱老爷，也就是现在三门警察局局长朱石林的爹，原本是个杀猪的，没猪可杀的时侯，也还管带着阉小猪。听说，阉割过的小猪，断绝它的是非根，一是为了不让它干那事，二是因为阉割过的猪肉，特别好吃。乡坝头但凡养猪的，都要阉小猪。朱石林的爹的手艺可好了，他人虽小，劲却特别的大，别看他个子小，杀猪时，从来都他一个人的活，也不需要他人帮忙，杀猪也是一刀准，见血封喉。而他阉猪的本事，就更绝了，是又快又准又麻利。在乡坝头，要过年了，或许哪里要办红白喜事了，特别是那些大户人家，如果要杀几头猪的，就要提前给他打招呼才行。他也会带上他的那些自制的刀具，又特别是那个阉割小猪的工具——就是那个十分小巧的，一头是半月牙形状的头、另一头却是一个小钩子，他会顺带着把附近的小猪捉来，十分麻利地将那些小猪，按在地上，然后一只脚踩着小猪，再用他那个特制工具的刀，用半月刀口在小猪的肚皮上花一个口子，又掉头用他特制工具的另一头，也就是有钩钩的那头，十分麻利地钩出小猪的两个睾丸来。不到一会功夫，他就会用他的工具钩满一碗。那满满一碗小猪的睾丸，白花花的，他是要带走的，他有他的用处。
朱石林的爹，你别看他仅是个杀猪的，可有心计了，因为他干着这样的营生，别人虽说离不开他，却也暗地里，在背后，又特别是在与他人发生争吵时，总骂他干的是断子绝孙的事，而咒骂他断子绝孙！他原本也不想干了，但他干的毕竟是手艺活，比其他营生来钱，而且还可以顺带带些东西走，至少，猪身上的一些东西，比如猪的脾脏，他一定是要带走的，更不说还有一刀猪肉。最又特别是，那个小猪的睾丸，他是肯定要拿走的。尽管他有那么多的猪卵子，但他是从来都舍不得自己吃的，他一定要把这些东西，毕恭毕敬地拿去孝敬他的那个邻居，如果按辈份来讲，他的那个邻居还该喊他一声堂叔的，但人家是红得发紫的乡长，又特别是他那个儿子，听说，在外面风光得很啦，所以，他反过叫他大侄子叫大哥。
这天，他又把他从四处割来的睾丸，满满的一碗睾丸，白花花的，就象白花花的银子似的，又仿佛捧着他大哥的命一样，端到他的侄子也就是他叫的大哥面前，谄媚着说：“朱大哥，这个东西，我已经用盐水泡过了哈。”
那个叫朱大哥的人，娶了两房太太，还不安份，还经常在外面，看到谁家媳妇长得好看了，他就要去岸边搅水，打启发，软硬兼施，直到她们就范。虽说是在乡坝头，没有人管得了他！但长此以往，他的身体却管得了他，他吃不消了，日见消瘦，也不知从哪儿听到吃哪补哪后，除了让朱石林的爹——朱四，给他找猪腰子，吃许多也不见有什么起色，便不知又从哪儿，打听要吃那玩意，便让朱四给他弄。朱四是唯恐怠慢了，这不，又给他弄来了。他也有些感动，就对朱四说：“朱四，你儿子，就与我的儿子一起读点书吧。”
就这样，朱四的儿子不用交学费，也可以念书了。朱四的儿子也争气，虽说随他爹，个子小，但却长得很结实，平日跟在少爷后面，充当打手什么的，干尽坏事，别人也拿他们没办法。朱石林特会见风转舵，把少爷整舒服不说，还把少爷的爹也整得很舒坦。朱老爷便他到乡上当了个跑腿的，送送信呀什么的。不想这小子，年龄不大，很会来事，这点倒像他爹，而且是比他老子更有办法，有一个到县上去机会，他挖空心思，去了。后来，又混到警察局。十几年之后，竟然当上局长不说，官运亨通，官越做越大了，调到三门。
朱四自他的儿子在外当了官，也威风起来，也不再杀猪了。仗着儿子是警察局长，横行乡里，霸占田产，如今也穿绸缎，戴绾巾，摇鹅扇，乡邻都对他惧怕三分，敢怒不敢言。夏府的事不想，被朱老爷知道了，他早就垂涎夏府的财产，只因夏老爷在当地乡绅中，颇有些威望，也不敢轻举妄动，今天岂不是天赐良机？于是对管家面授机宜，管家点头哈腰，象鸡啄米一样。
这天，夏楠轩一个人坐在南苑酒店喝闷酒。这时，一个商人模样的人，在夏楠轩对面坐下，也要了一壶酒，同样的菜，硬说一个人喝酒没趣，要与夏楠轩一起喝，又叫了几个菜试探着问夏楠轩。夏楠轩只顾喝自己的酒，并没有搭理他。他又说，看这位仁兄气色不佳，定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但看这位仁兄庭堂饱满，紫徽星高照，定会逢凶化吉的！想必是为生意上的事烦恼吧？夏楠轩听他说得似是而非，便想，这个世道也怪，什么样的人都有，你不理他吧，他偏要来巴结你。夏楠轩本来是防着他的，但又觉得不理他，心里又过意不去。便你一言我一语地搭上了。几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再几杯，话也就不紧了，就什么话都说了，而那位商人，的确也很理解夏楠轩似的，硬是听他诉苦，还不时抚慰他几句，言语不多，却怪暖人心的，而且句句击中要害，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他们又叫了几个菜，烫了些酒，那商人却很能喝，夏楠轩越喝脸越红，到最后脸却是越来越苍白，话也越喝越多，说他爹偏心眼，不喜欢他，报怨人生太多的不如意，说他只有在牌桌上可以忘掉人生、世间的一切烦恼，可每次都输得精光，下来却后悔，但他又经不住它的诱惑，输了又想赢回来，愈陷愈深，愈深愈陷，说他只有在女人身上才能找到兴趣，但家里那个黄脸婆又吸引不了他，整天就知道哭，要是她对他凶点，或许，他也不会到外面去嫖什么女人。其实那些女人俗不可耐。有钱了，就哥呀哥呀的，没有钱，谁认得你？他说他恨他爹，没让他读多少书，让他去做生意，学坏了！倒反怪我不成材，不争气。其实，小时候我最聪明了，是他爹偏心眼。他恨他女人管不了他，若不是这样，他又怎么会落得今天这般模样！他恨老天爷！恨这个社会，为什么要开赌场让人去赌？为什么要开妓院让人去嫖？他恨所有这一切，他恨所有的人！说他家最近发生的事，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连四凤，一个丫头，也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是人！我是不像人了，可这一切又是谁造成的呀！夏楠轩就这么怨忿地说着，但他不愿意就这么过一辈子，说他要重新做人，竟伤心得掉下泪来。那商人耐心地聆听着，时不时插话安慰他，说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三穷三富不到老！说夏楠轩长得眉清目秀，吉人自有天相，并说他近日虽犯口舌是非，但吉星高照，定有贵人相助，不瞒仁兄说，他很同情他，他手里现在有一批货，因吃了官司，急于脱手，加之他人地生疏，想把这批货廉价打给仁兄，让他坐收渔利。但当夏楠轩得知这批货是鸦片时，就执意说，这种伤害天害理的事他是不干的。
那商人却说：“仁兄，此言差也，现在是什么年代，有钱才有一切，等这批货一脱手，你便成了百万富翁，再说，又不是你强迫他们吸鸦片，是他自己要吸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况那些瘾君子不吸那东西怎么受得了！要得富走险路，胆大的日龙日虎，胆小日抱鸡母！一百万两银子，雪花花的大洋就是你的了。有了钱，你便有了一切！那些成功的人士，哪个不是先小人后君子的！你要当君子，也只有等你有了钱，有了资本之后，你才能当君子呀！现在，哪个不是先小人，后才能君子的！你要是去翻开那些所谓成功人士的资历来，他们哪个不是这样的！第一桶金都充满血腥的！”
夏楠轩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禁有些心动，但手头没钱，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到嘴的肥肉吃不成。那商人却胸有成竹地说，钱不要紧，你把这些东西换成钱，再把底本给我，便是。不过，虽说我放心仁兄的为人，但你我萍水相逢，万一，你赚了钱跑了，我到哪儿去找你，不如这样，你给我打张条子，若你跑了，便把你们家的庄园抵押给我，等你付了钱，我把条子退你即是。夏楠轩想，这人也太多疑了，你这样的好人，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跑呢？不过，他说得也有道理，再说，我们夏府那么大，说抵就抵得了吗？更何况，只要我付钱给他，就可索回条子了。于是便慨然应允，那商人拿出早已写好的东西，夏楠轩连看也没看，就在上面签了字。
夏老爷成了植物人，吃、喝、拉、撒，全要人伺候。黄月秋便让吴妈在外面揽些浆洗缝补的活路回来，又同四凤一起刺绣，换些日常用品，补贴全家老小八口人的吃饭穿衣。夏楠轩根本不回来，夏天也没一点消息。黄月秋明显地瘦了，有什么好吃的，总是首先留给夏老爷、诗怡他们，吴妈一天不地住叹气，四凤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于是，四凤悄悄到凤灵寺。夏梦轩已剃度了头，烧了戒疤，法名净心，正在“大雄宝殿”打坐念经。四凤烧了香，跪拜了观音及列位神态怪异的菩萨，便在心里祷告说：菩萨呀菩萨，你一定要保佑夏家百年不衰，万事如意啊。然后，四凤走到夏梦轩的面前，叫道：“大少爷。”
夏梦轩敲着木鱼，念诵着经文，眼皮也未动一下，四凤着急了，又大声地喊：“大少爷，是我，四凤。”
“女施主，你有什么事，需要贫僧帮助吗？”
四凤哭笑不得，心想人家急得不得了，你还有心耍贫嘴，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走后夏府发生的一系列事，略略陈述了一遍。说是老爷病了，特地要她来叫他回去，并强调，夏老爷说，现在除了大少爷没有谁能帮他，二少爷整天就知道吃喝嫖赌，不务正业，三少爷心高气傲，眼高手低，现在又不知到哪里去了？四少爷，老爷就更不说了，一提起就骂那个洋奴，现在就望大少爷回去帮帮他，也只有大少爷才有这个能力。四凤是打算先把大少爷骗回去。等他回去看到夏府那凄凉的景象，他一定会留下来，挑起他作长子、作男人的责任。虽说黄月秋是为夏家做了不少的事，但她毕竟是个女的，家里怎么能没有一个男的！但她完全错看了夏梦轩，也就是现在的净心和尚。他听了四凤讲叙的一切竟然无动于衷不说，还说天下事了犹未了，何不以不了了之。阿弥托佛！
四凤气急了，就脱口骂他懦夫！骂他铁石心肠！说他无能、无用，是一个废物！骂他说，你在世俗也好，出家也罢，但男人还是男人，又怎能摆脱了人世间的凡尘俗事，你认为寺院是什么？是你的避难所！
可夏梦轩就是不理她，四凤只好沿着崎岖的山间小路，高一脚、浅一脚，高高低低地踩了回来。
夏梦轩望着四凤远去的背影，竟从干枯的眼里滴下泪来，心里念道：阿弥托佛！
四凤失望地回到了夏府，心里很不平静，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出家的出家，改嫁的改嫁，三少爷、四少爷又不知到哪儿去了？这是怎么了？四凤决定嫁给何志伟了，虽说他呆傻了点，可他们家怎么说，也是一个大户人家，又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以前，何家给夏老爷提过亲，但四凤那时一门心思喜欢三少爷，回绝了。现在只有这样了，也算是对夏家的一种报答吧。
四凤要嫁人？月秋先是一惊，她也嫌弃我们了？真是树倒猴狲散。然而，当她得知她要嫁的人是何志伟时，顿时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愧悔自己错怪了四凤，便力劝四凤说：“四凤，我们两姊妹，再苦点再累点，也要熬过来？也会熬过来的，你嫁何家，我不同意。”
但四凤任凭黄月秋怎么劝，她也不听，她是铁了心了，现在也只能，也只有这么做了。四凤为夏家换来几石谷子和一百块大洋。结婚那天，四凤同月秋哭成了一团，依依不舍，月秋把她仅有一副金耳环送给四凤作结婚礼物，四凤死活不要，说她是粗人，戴不惯那些东西，让她给青云留着，但要了月秋头上的银簪，说是留个念想，吴妈对四凤千叮呤万嘱咐，要她时常过来走走，这儿就是她的娘家。
转过身，又去偷偷地抹泪。
十二
夏楠轩贩卖鸦片，吃了官司。黄月秋同二少奶奶带了换洗衣服去看他。夏楠轩一看到黄月秋她们，便放声大哭，说他受了骗，对不起他爹。二少奶奶依旧只是哭，黄月秋劝夏楠轩说，事已如此，怪谁也没有用，看开点，想开点，要二少奶奶珍惜自己的身体，夏楠轩嚎啕大哭，也许，他这一生也还没有这个样子哭过吧。
第二天早晨，黄月秋去叫二少奶奶时，发现，她已经自缢了在她的房中了。
黄月秋收拾好二少奶奶后，又去看二少爷，狱警不准她探监，她便偷偷塞给了他们几块大洋。她告诉夏楠轩说，二嫂子生病了不能来看他了，可能今后她们也不能再来探监了，要他好好改造，爹她会照顾的，叫他放心；强强、诗怡他们，她也会用心照顾好的！
黄月秋刚刚回到家里，便听到吵吵嚷嚷的，吴妈在哭，才知是朱老爷带了几个泼皮无赖，说是二少爷欠了他的钱，如果到期不还，便要用夏家这座庄园来抵！黄月秋拿过契约一看，上面果然有夏楠轩的字，白纸黑字，黄月秋明明知道这是圈套，但她也知道朱老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现在，她们是惹不起的。朱老爷说，限她们三天以内搬走！否则，哼！
“爹─”
黄月秋使劲的摇喊着，但夏老爷已经僵硬了。黄月秋哭了，扯天扯地哭，任凭泪水流淌，哭吧，哭出那在心中积郁已久的烦恼、委屈和矛盾……这么多年来的自欺自慰，无数的忍泪吞声，两行晶莹的泪水，沿着她苍白的脸颊凶猛地淌下来。恰似决堤的洪水，有那么多的东西，都下来了，随之下来了。
黄月秋哭，诗怡哭、青云也哭，吴妈也不住地抹泪。唯独小强强呆呆地立在那里，他被眼前这一切惊呆了，或许在他童心的世界里，根本就还不知死是什么？死生对他又有什么意义？或许他还认为死即是生啦！总之，他倔强地站在哪儿！冷眼旁观着，似乎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夏天不辞而别，恍恍惚惚，昏倒在路旁，被抓了壮丁，因他有文化，表现又好，人又特别聪明，很快就晋升为班长、排长、连长、营长，真可谓是平步青云了。
那次，司令员到师部视察，一匹惊马直冲司令员，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发的情况给弄惊呆了，而不知所措。突然间，只见一位镖悍的小伙子不要命似的，冲上去了，骑在马背上，制服了那匹受惊的马。那人，他高高的个子，深邃的眼睛，眼珠儿象黑色的玻璃球浸在清水里。他沉稳的神态，不急不缓、铿锵有力的语调，都给这位身材魁梧、红脸膛的中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少将师长龙啸天想，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少校营长了，以他的才华、气质和风度，以及现在的造化，还有司令员的青睐，这小伙可是前途无量呀，何不将自己的小姨妹介绍给他，拉笼他？到时……
龙啸天便托人保媒，夏天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了。龙啸天虽说不满，但看着日益上升、炙手可热的夏营长也无可奈何。心想，这小子心高气盛，咄咄逼人，锋芒太露，枪打出头鸟，倒不一定是件好事，也就淡然了。但心里总难免有些不舒服……你夏天一点面子也不给我。一日同桌打麻将时，便又试探着问起这事，才知夏天已结了婚，不禁烟消气散，相反，还更加敬佩夏天。龙师长他在想，现在有几个不是一有了钱、有了权就三妻四妾？有几个不是吃五谷还想六味？想到这儿，龙师长自个儿也不禁暗暗脸红耳燥，自己当初不也是一升了官，便一脚踢开了老家的那个黄脸婆了，也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而这位年轻有为的夏营长，得势却不忘糟糠之妻，难能可贵啊，不想这小伙才学好，人品更好，心里就更加喜欢他，日后俩人竟成了“忘年交”。听师长这么一提，夏天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出来几年了，爹、师傅他们好吗？月秋呢？
师部换防到南昌。这一段时间空气沉闷得很，说是要打仗，大家都很兴奋，也很害怕。夜半三更，突然紧急集合，有一晚，接连来了三次。弄得大家都很疲劳，很烦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仗？替谁打？但他们都不敢问，只是在下面窃窃私语，这天又跑了几个兵，给抓了回来。身着黄色制服的士兵，面对面排成了两行，中间的便是被抓回来“逃兵”，他们光着上身，双手被紧捆着，棍子从两边纷纷向他们身上打来。他们痛苦地呜咽道：“好兄弟，发发慈悲吧。”然而在一个身材魁梧上尉军官的淫威逼迫下，棍子仍象雨点似地飞落在他们身上，以致他们的背部布满了斑斑驳驳、紫红的伤痕。其中有个士兵因未用劲猛打“逃兵”，就在“你还敢敷衍吗？”的斥责中挨了上尉重重一记耳光。夏天赶到制止了。
“四弟—你？”看着身材欣长，高大英俊的夏鹏飞，虽然胡子拉杂，满脸硝烟，但仍旧掩盖不住他坚定、勃发的生机，他被五花大绑着，却昂首挺胸，大义凛然。当他看到夏天时，同样是满脸的疑惑，悲喜交加，这是怎样一次见面啊，他和他三哥竟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一看三哥已是少校，不禁悲从心中起，感慨万千：四弟他不是留学法国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夏天支开了身边的士兵，给夏鹏飞松了绑，夏鹏飞幽默地说，你不怕我跑了？紧接着，夏鹏飞便慷慨陈辞，历数了旧政府的残酷统治。劝夏天不要留恋垂死的社会，要不断地改造自己，摆脱奴隶、保守、闭塞的思想影响，树立起自主、进步、科学的精神，追求进步，勇敢地创造青春的中国，并一针见血地指出，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是满纸写着“仁义道德”，实际上都是吃人的纪录，只有革命才是除旧布新的良药，要号召人民起来革命，推翻那“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的吃人的社会。
夏天被四弟抑扬顿错、跌宕起伏的话语深深吸引和打动，仿佛拔开了他眼前的迷雾，看到了新世纪的曙光。可四弟，你现在还在我的手里，我掌握了你生杀予夺的大权，你又还有什么道理可讲？自古以来，合理不合法，合法不合理的事情太多了，但反过来讲，什么事都得有规钜，不以规矩难以成方圆嘛。
夏鹏飞从夏天他疑惑的神态中看出了一切，便进一步劝导他说，猛回头吧，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是不可抗拒的时代潮流，只有团结起来，只有革命，才能推翻腐朽的旧政府，建立一个独立、民主、自由、平等的国家。三哥，你看，一时间，黄河两岸、东海之滨、长城以北、天山以南、海角天涯，上海、南京、武汉、广州革命运动逢勃发展，此起彼伏，长久以来蕴藏在人民心里的愤怒，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席卷了整个神州大地，或许，现在的革命势力还暂时弱小，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三哥，跟我走吧，投身到革命的洪流中去，战天斗地……
夏天根本就不知道，他四弟，此时的夏鹏飞，是何等人物。他的这一放，也不知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这事被人告到了师部，龙师长已同夏天建立了很深的感情，便叫来夏天问：“为什么放走他？”
“他是我四弟。”
龙师长就说，这就难怪了，你知道吗？他可是一个掀得起大风大浪的人物哟！你可闯祸了，你有什么打算和需要我帮助的吗？
夏天看出龙师长的无奈，和他的话中有话，便说：“既然这样，我也不牵连师长！我还是先回三门老家看看。”
龙师长十分不舍地说：“我有位同学在三门警察局，这样吧，我给你写一封推荐信，以你的才华，一定会谋上一份差事的。”
文书早就拿来笔墨伺候着了，龙师长龙飞凤舞起来：
石林兄台鉴：
见字如面，启者无别，特向仁兄推荐我的一位老部下夏天，请石林兄在不违背原则和可能的情况下，给予照顾为谢。
龙啸天手墨
十三
夏天再次逆水而上，但他此次心情却十分轻松，没有了往日的复杂，迎接他的、等着他的将是什么。
夏天到“老字号”买了礼品，带了龙师长的信，去警察局见朱局长。
朱局长办公室外的杨秘书接待了他，说他们局长如何爱惜人才，说，看夏天也是一个非凡之人，朱局长一定会喜欢的。夏天看杨秘书年龄也不大，与自己差不多吧，人又热情，心里热乎乎地，距离也近了，寒暄中，也就随便起来，当听说夏天是合川人时，杨秘书便说他也是合川人，朱局长也是合川人，一听是老乡，虽说不至于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吧，但杨秘书确是更热情了，还专门给夏天沏了茶，还是“龙井”啦，说，这是他们局长最爱喝的了。随后，他问夏天他在部队都干些什么，夏天略为复述了他的简历，并说还有一封龙师长的信，请他转给朱局长。一提龙师长，仿佛杨秘书也认识龙师长似的？杨秘书看出了夏天的疑惑，解释说朱局长经常提起龙师长，耳朵里也快听起老茧了，听杨秘书这么一说，夏天如释重负地说，这事拜托老杨了，希望他在朱局长那儿多多美言几句，日后定当重谢等等、等等。
夏天轻松地吹着口哨从警察局里出来了，仿佛蓝天属于他，白云属于他，南来北往的风也属于他，高山上亮起一棵灯塔树，为他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夏天便早早地，又来到朱局长的办公室。他见到一位肥胖的中年人，圆满的身体，特别是那个肚子，雍肿的腰怕差不多有他的身高那么长吧，头很大，也是圆滑的，耳朵也大，他交叉着他双腿，在他办公桌上架起了他那双小脚，恰是一个反“八卦”。他悠闲地在他的办公桌上摇着，嘴里哼着“十八摸”小调。一见夏天，便取了脚，放下来，用税利的目光注视着夏天。
夏天看他这般模样，鼻孔拖到两边，嘴唇的两条八字形的、深陷的、威严的纹路。夏天，也被深深地折服了，心想这就是朱局长了，便上前自我介绍，并说昨天已来找过他，问龙师长的信收到没有？朱局长也不表态，只是一味地“嗯？啊？”“嗯？”地应着，弄得夏天一时捉摸不透，这位朱局长心里到底是何意图，显得很局促，便毕恭毕敬地给他敬烟，极力逢迎巴结着。谄媚地说，早闻朱局长如何识拔人才，说，朱局长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今天能亲睹局长大人的英姿，真是三生有幸，幸何如之。又说，自已在部队的简历：疲劳说成苦劳，苦劳说成功劳，功劳说成丰功伟绩。如何能耐，如何忠耿，要是局长大人用了他，保证给他当一个好兵。对他俯首贴耳，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又说他同朱局长还是同乡。朱局长依旧“嗯”“啊”着，夏天着急了，又说要是朱局长用了他，那么他的饭碗就是他朱局长给的，今后若是局座有什么事，还不是他夏天的事，就是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也万死不辞。朱局长看他说得诚恳，没有半点虚假的意思，突然开口问：“你是合川人？”
夏天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心想，只要你开口就好，不要这样让人上不沾天，下不挨地，悬在半空中。
“是！“是的，局长大了也是合川人？”又说若是局长大人看得起他，中国有句古话叫日久见人心，今后要是我夏天半点不忠，天诛地灭……
朱局长打断他的话说：“看你说到那里去了，龙师长推荐的人，我还能不给这个面子！”
夏天虽说有些看不起自己的言行举止，但此时的他已然不是几年前的那个热血青年了，但他又在内心原谅起自己来，现这个社会不这样能行吗。一听朱局长同意用他，欣喜若狂，一时竟找不到话说，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朱局长为缓和一下气氛，微笑轻松地问：“看你气宇轩昂，想必也是出身大户，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呢？合川没几户名门望族嘛！”
朱石林一听到夏老爷的名字，一张脸一下子拉得老长，连那虚假的笑也收了起来，一张脸黑得连刀也砍不进去了，突然改口说：“你的事我们再研究研究吧。”
事情的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而来得这么快，夏天感到事情不妙，就恳请朱局长说，不看佛面看僧面，看在龙师长的面上，就……
按往日那不屈不挠、不折不扣的夏天，遇到今天这个样子早就扭头走了，但生活已把他这个有棱有角的青年，经过岁月的雕饰，就象那些崔嵬、峻峭的岩石经过流水无情冲击，磨得光滑圆润。当初夏天离家出走之时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磨难，生活的艰辛，求职的不易，所以，今天他才降低人格，低声下气，忍气吞声，但他又哪里知道……
朱石林恶狠狠地说：“龙啸天算个鸟！”
夏天失望地踯躇在两路口，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但夏天独独迷失了自己，不知该路向何方？
夏府门前的石狮子，依旧张牙舞爪地，似在嘲笑他。
夏天盯着它们看，它们又反过来怒目而视地看着夏天。往年除夕之夜，夏天他们曾在这里燃放炮竹，夏老爷、吴妈、大哥、四凤，一家人是何等兴奋、喜悦，天真烂漫的童年时代，已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流逝了。今天这里的庄院依旧，门前的石狮依旧，可“夏府”已换上了“朱宅”。那两扇大门紧闭着，秋风抖落了满地的梧桐叶，发出瑟瑟声响，是那么的凄凉。
夏天来到师傅的房前，抬头只见寒鸦万点，驮着夕阳，掠过枯树林，转眼消失在已呈粉红色的西天。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废墟，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这是一个梦境？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师傅呢？那曾给他许多温暖、许多梦幻的橘黄色的油灯，那长长的旱烟袋，以及那些袅袅升起的青烟，曾给他多少憧憬，多少温暖，还有师傅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那些写满传奇故事的花白胡子，他们都到哪里去了？风呼呼地吹着，刮得地上的黄叶儿，翻过来滚过去。
夏天木然地立在那里，怅然若失。有位老太太路过这儿，摇头叹息道：“真惨啊！太惨了。”说师傅杨玉龙因年老孤独，后来疯了，死的那天，喝了三斤烧酒，又用棉絮裹在身上，再浇上酒精，引火自焚了。那火烧透了半条街，烧了一天一夜。他死了，留下七个大字：坐到黄昏人悄悄。
夏天顺了那高低不平的山间小路，来到了凤灵古刹。这里一片宁静、肃穆，时不时传来古刹钟声，才知这里还有些人间烟火。夏天的内心里，恰似那油锅的沸油，只见一杠杠的青烟，平静如水，但一有风吹草动，或掉进什么东西，那将是何种境况？似咆哮奔腾的海潮，是山洪爆发？如果继续烧的话，那锅里的油也会跟了燃烧，并成燎原之势。
一位大师身披金箔袈裟，足登深面起跟皂履，一脸庄重，正立在圣母殿观音菩萨像前，右手单掌竖立，左手拿了念珠，口中不停念祷着，只见身旁两个小沙弥点燃三柱香，必恭必敬地交到大师手上，大师接了过来虔诚地插在观音菩萨前的高鼎里。这位大师礼毕转身之时，看见了夏天，不惊不喜，不紧不慢，一脸沉稳地吩咐身边的两个小和尚去给夏天准备休憩之处，便径直走了。夏天本想拉了他问个究竟，但他终究看着他渐渐远去的的背影，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没问。
夏天用了斋饭以后，躺在帐子里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做了个恶梦，一个劲的闹呀叫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在骂，一个劲地嚷杀！杀！杀！杀死他！午夜，古刹钟声惊醒了夏天。揉揉醒松的睡眼，原来是一场梦境，一晚上都梦到杀人，杀了好多人，红彤彤的一片，血流成河。不知这兆示着什么？他有些怕，睡不着，便点燃蜡烛，红红的火光跳跃着，燃得很起劲。夏天推开门，走了出来，一阵秋风过去，透来阵阵寒意，今夜星光灿烂，小虫子也欢快地叫着，山间的空气是那么清新，这里远离了凡尘俗世的一切烦挠。禅房里传来拓拓拓的木鱼声，哪位大师正在打禅念经，这就是大哥的生活，青灯孤影，但他心中有禅，心中有佛，他是充实的，他不会感到孤独，更不会寂寞。他找到了他的生活方式？正象四弟一样，他有崇高理想，为了建立一个和平、民主、自由、平等的国家，为了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那怕是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惜，他更是充实的。但我不可能像大哥那样看破一切，也不可能像四弟那样伟大，更不可能象二哥那样现实……我就像一叶随波逐流的偏舟，命运将把我抛向何方？夏天又想起了他爹，他们又能到那儿去呢？月秋呢？四凤呢？还有诗怡，强强他们都到哪儿去了？
第二天早上，夏天用过斋后，径自来到大哥的禅房。那和尚正在读《金刚经》，见夏天来了，便让他坐下，讲因果报应，佛转轮回，什么生呀、死呀，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的一生，其实在你一出生之时都安排好了，生死、富贵、成就、失败、功过、得失，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以及人与人之间的瓜瓜葛葛都是命该如此。夏天听得迷迷糊糊的，按大哥所说的，那么我夏天今天这个样子也是老天爷早就安排好了的。命该与江涛有一段情怨？命该遇到黄月秋这样的女人？你夏梦轩命该当和尚？夏鹏飞命中就要革命？大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暗暗规劝我？难道是在隐隐地暗示着什么？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黄月秋走了？大哥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命？叫我不要冲动？看开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嘛？便告诉他大哥，不要这么转弯抹角地，家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快告诉我，不要这么折磨我，我已不是往日的夏天。再大的风浪，再大的打击，我都经历过了！是不是月秋走了？我现在才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要怎么样！
夏天听完他走后家里发生的一切，仿佛油锅里滚沸的油，此刻再也不能燃，不能烧了，否则它会跟了燃烧起来的。他的双眼鼓得不能再大，似乎那一对黑色的东西就要跳了出来。他辞别了大哥，他在内心里有些看不起他大哥。
夏天来到父亲的墓地，坟上已长起很深的青草，坟的两边栽了许多松柏，坟前立了一块碑，上面写着：夏老爷之墓。夏天看到离父亲不远处有一座新坟，也立了一块碑，上面写着：坐到黄昏人悄悄。里面是师父了，他跪拜了父亲，又跪拜了师傅，化了些纸钱，哭了起来。
当他站起身要走时，看见不远处来了三个人，一男一女一小孩，那女的挎了篮子，里面装了草纸、烟、酒及盛了刀头的瓷碗，他们也是来上坟的。是四凤？身后跟了一个呆呆傻傻的人。那不是强强？他看见夏天却躲到了四凤身后。
夏天和四凤一时四目两对。
十四
四凤嫁到何家不久，就听说了夏家发生的一切，她便偷偷地拿了些钱，想去帮黄月秋她们。不想被何志伟的爹，发现了，抓住她就是一顿暴打。
何志伟的爹何老爷在与四凤的抓扯过程中，何老爷的手无意识地碰在四凤的乳房上，羞得四凤，脸一下子红都耳根。好一朵娇滴滴的鲜花呀，这么漂亮的人儿，竟然嫁给了自己的傻儿子，他懂个屁！他晓得啥子哟！一个邪恶的念头很快在他心头升起，他禁不住有意识地，而且是故意再次用手去摸四凤的奶奶，惊得四凤本能地用手去挡，尖叫道：“爹，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你知道。难道我们把娶到我们何家来，就要把你供起来不成！我是要让你为我们何家传宗接代的。”说着，他就又去撕四凤的衣服，翁媳俩人的打闹惊动了何志伟的妈，她闻声跑了过来，看着衣衫不整的四凤，抓起四凤，就是两巴掌！她也打醒了何老爷，他悻悻地走了。
但自从何老爷动了那个心思，他就想尽千方百计，与四凤套近乎，有事没事，都一门心思地往四房她们房间里地跑。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何老爷老是挖空心思地想那件事，何太太见也管不了他了，而且何志伟又呆又傻，总不能让何家绝后呀，也认为自己没为何老爷生出更的儿女，只有何志伟那么一个傻儿子，认为有些对不起何老爷，便有意睁只眼闭只眼。再说，也不能便宜了四凤那个丫头了！凭什么，凭空让她得了何家这么大一笔财产。
何老爷见太太也不管他了，就更加有恃无恐了。这天，他喝得醉眼矇矇，却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又来到四凤房间，刚进门，他就把房门反锁了。而且是不等四凤回过神来，抓住四凤就一顿暴打之后，然后就将四凤强奸了。他边强奸边说：“我要你给我生个儿子！我一定要让你给我生个儿子！”
这事有了一次，就不怕二次，三次，何老爷，是一有空，他就往四凤的房间里钻，一进来，不说别的，就是与四凤交媾，而且每次他都是从后面强行与四凤交媾，边用他的生殖器抽插四凤的阴道，嘴里还喃喃自语说：“我就是要让你给我生个儿子，你这个不下蛋的公鸡！我日死你，你难道要让我们何家绝后不成。”
也不知是甚原因，这个烧火扒灰的公公强奸四凤那么久，四凤的肚子的确没有动静，也的确没有为他们怀上小孩子。这天，何老爷他又喝得醉熏熏地来四凤房间，在撕了四凤的衣服，压在四凤的身子上，使劲地抽动时，不想被他傻子儿子看到了。别看何志伟呆呆傻傻的，但他对四凤可好了。他的确很喜欢四凤，他也知道四凤是他的女人，见他父亲又在“打”他的女人，他便拿了铁棍，朝他父亲的脑袋瓜子打了下去！一时鲜血淋漓，何老爷抱头跑了。很管了一段时间，何老爷也不敢到四凤的房间里来了。
然而，好景不长，何老爷老是惦记着那事，象吃了鸦片似的，他总想尽千方百计支走他那傻儿子后，便又要强奸四凤。何志伟人是傻，但他一犯起病来，也挺认真的，他认为他父亲不好，不知为什么，他老是打四凤，这天，他虽然被他父亲支出来了，但因他惦念着四凤，他又急急地回来了。
一回来，就见他父亲赤裸着下身，正从后面，用他的生殖器用力地抽插，强奸着四凤。口中还是那句话：“给老子生个孙子！”
不想，脑袋瓜子已接下几铁锤，砸得何老爷脑浆四溢，当场闭命了。何志伟也被警察局抓了起来，被处了死刑。何太太心无所恋，没多久，也上吊自杀了。
四凤变卖了何家的财产，找到黄月秋，要给她们钱，但被黄月秋他们拒绝了。但在四凤的再三请求下，黄月秋她们也别无他法的情况下，将二房的强强，交给了四凤。
四凤在夏家墓地与夏天的四目两对。让她回忆起了许多往事。但任凭她怎么打听，怎么寻找，也没有夏天他们的去向。四凤便收拾起所有的心情，带着强强，带着满腔的爱恨情仇，也带着对未来的不可预见，来到香港，开始了她的打拼人生。她的凤凰传奇故事、传奇人生会与夏天再次相遇吗？她们会有故事发生吗？一切都不得而知，听天由命吧。
她的带血的原始资本会与夏天的疯狂的资本共舞吗？他们的资本会运作到一起吗？他们的人生会有交叉吗？还是他们永远只是两条平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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