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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让暗夜发出回音”:希尼诗歌创作简述

时间:2023/11/9 作者: 陕西文学 热度: 16248
当代欧洲诗坛上,谢默思·希尼(Seamus Heaney,1939—2013)是不可绕过也难以绕过的重要诗人。同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爱尔兰作家,相较于叶芝的创作,出身于农民家庭的希尼更多地将目光投向了乡土,投向了自己熟悉的亲友和乡民。抒写土地和劳动者的诗歌占希尼诗作的比重极大,而其中蕴含的现实感受与历史文化因素,也为诗歌内容增添了一份值得一读再读的思想性与厚重感。

  一、地域性指涉与文化挖掘

  在上千年的人类文化史中,北爱尔兰所遭受的苦难堪比旧时代的中国———入侵、迁徙、战乱、殖民、饥荒……无数暴力与死亡将这座世界尽头的“翡翠岛屿”笼罩在幽暗可怖的阴影当中。希尼所生活的上世纪中叶正值北爱尔兰爱英矛盾冲突激烈的时期,尽管乡村仍然有其古朴、祥和的一面,但仍然难以避免承受民族、政治、宗教等一系列纷争所带来的动荡和不安。希尼关注着脚下的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民众的苦难,并利用“写作”这份珍贵的礼物来承受这份苦难。在《挖掘(Digging)》一诗中,诗人写道:“我的食指与拇指间/夹着一支粗壮的笔/我要用它挖掘”。对农人日常生活的叙事由这支“粗壮的笔”注入了文化与思想的内涵,诗人“挖掘”的就不再仅仅是土豆和泥炭,而是借助诗歌之锄,试图挖掘爱尔兰的民族意识和文化之源。对苦难地母的关怀也是希尼诗歌中的一个重要意象,如在《沼泽地(Bogland)》一诗中,大地之母纳瑟斯奉献出“潮湿的中心深邃无底”的子宫,爱尔兰的民族记忆就孕育于此;在《挖掘土豆(Ata PotatoDigging)》一诗中,饥饿的乡民尽管咒骂大地“薄情寡义”,但依然“低垂着头颅,弯曲着身体”,无止境地寻找着一丝希望并赖以为生。土地在诗人笔下一如鲁迅所言的“仁厚黑暗”,它孕育生命、供养生命,对于发生在它身上的一切,人类必须默默承受。

  希尼的“挖掘之诗”是质朴的、诚恳的、纯粹的,有时近乎不抱希望,正如他曾在《舌头的管控(The Government of the Tongue)》一文中坦言“从来没有一首诗歌能够阻止一辆坦克”。面对政治冲突及宗教纷争带来的混乱局面,希尼深刻感受到身为知识分子的无力与无奈,但他并未遁入消极,而是紧接着就在下一句里指出“在另一种意义上,它(诗歌)趋于无限”。在1998年与贝岭的对话中,希尼直言“我不把政治作为我的写作题材。我的责任是对周围环境作出某种形式的反应”。这是诗人身处社会大环境中的文化自觉,同时也可以被看作“在这个创伤很深的现实世界里对那个美好世界的召唤(新京报:《田园、政治与自我:希尼诗歌里的多面乌托邦》)”。希尼试着拨开重重雾霭,以自己的方式证明了“诗歌有其自我证明的力量(Poetry Is its own vindicating force)”,并为时代的大环境做出了属于诗人的应答。

  二、现实性写作与身份追寻

  希尼的诗歌创作具有极强的现实性。他常以自己的家人、朋友,以及身邊的底层人群作为表现对象,用朴实的叙事语言表达他对于生存的敬意。铁匠、渔夫、卜水者、打谷人、剃头匠、挤奶工、盖房工人、消防员……希尼笔下的乡民没有受到过高等教育,难以说出深奥的道理,因此他们大都沉默不语,只是不断地劳作,用劳作表明自己的存在、彰显身而为人的价值。

  这些人与事大多来源于诗人童年时期的生活经历,这是诗人宝贵的财富,也是他愿意不断回忆的、温情的时光。出生地的童年记忆让诗人对于旧有记忆的描写充满浪漫主义的牧歌田园之风,而当诗人离开故土,他便把这些记忆留在了心里,当作一份历史来“传承”。这一点在希尼中期及晚期的创作中表现得尤为明显,如纪念母亲的《清空(Clearances)》一诗,与母亲在一起的时光在诗人笔下成为了一段记录下所有细节的历史记忆:“我们给马铃薯削皮,这时我全属于她。/它们打破沉默,一个接一个滚落/就像焊锡滴落于焊料……”“刚从绳上取下的被单还凉/让我觉得它一定还有些潮湿/但当我拿起被单两角/和她相对展开,从下摆开始/然后对角合拢,接着拍打抖动……”而母亲琐碎的叮咛亦被写下,如同家训一般为诗人试图传承:“三明治和甜烙饼/适时送上。以防化掉,/黄油必须避开阳光。/不要掉面包屑。不要斜椅子。/不要乱摸。不要指点。搅拌时不要出声。”尽管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希尼熟谙英国文化和英国式语言,但最初的生活环境使得希尼写下的仍然是爱尔兰式的生活经验。也正因如此,身份的追寻伴随着希尼一生的创作,以至于诗人曾将自己刻画成流亡者来平衡历史与现实的双重压力:“我既不是拘留犯也不是告密者/而是内心的流亡者,留着长发/满怀心事,从大屠杀中逃离……”1995年,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辞中评价希尼的诗艺“具有优美的文采和伦理的深度,使日常生活中的奇迹和活生生的往事得以升华”,这句话恰当地阐明了诗人的创作特点和创作追求———将个体经验投入大环境的背景当中,自我反思和自我认识就具有了反思时代、认识时代的意味,诗歌内容也就由具体上升为抽象,摆脱了日常话语的单调和单薄。

  翻译希尼的诗歌是困难的,也是幸福的。困难在于文化背景差异与诗人写作背景的考证并不容易,而幸福源于一种深切的打动———为他赋予了诗歌的沉甸甸的文化思考,也为他笔下人们终日的劳作以及由此带来的井然有序的安心。诗人在诗歌中表达过他的使命:“我写诗/只为看见自己,只为让暗夜发出回音”。这是诗人的谦卑与责任感,而这一时代的我们,穿过历史的长河听见了那回音。

  作者简介:李雪凤,西安外国语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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