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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岁的小岛 第十章 声海中我的支流

时间:2023/11/9 作者: 鸭绿江·下半月 热度: 21671
四十四岁的小岛 第十章 声海中我的支流

  出乙

  “如何回归本源?”我顿了一下,站在岸边。

  啊,不小心心里的话跑了出来。

  现在所谓新潮,大家所乐道的都是独白。

  艺术与技术,前者几乎被观察者所独享,而后者的形象反映世界的形象,在世界之中搭建另一个世界,一个骨节分明的世界。

  在这个时代,那些被宗教等包裹的艺术,有时我总觉得,要被顶破了。

  如何看待一种新的美学?

  约瑟夫·科休思的《一把椅子与三把椅子》像是把往日的艺术摘除。把其摆入三者之中。中间实体的椅子还有一种艺术装置般熟悉的感觉。这种现实空间的冲撞,强行打破了纸媒亦或是架上油画这种醇厚的表现形式,像是在其中多加入了一个层次。对,像是刺喉的基酒兑入了甜味的碳酸,这些细小泡沫的排列,打散了浓重酒精的基底,打入又加入了新的层次,再次进行分层、重组。

  而这三类椅子的排列,有种艺术被作为其中之一的样式,被分析审视。

  我其实不敢踏入论辩的声海。他们引用的示例像烟火炸开后的细密花火,我总是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不足以支撑着我进行哲学思辨。他们拿捏着自己的观点,事无巨细的牵引着自身周围的论点和声音,其态度像是双手已经抓住了真理。

  我却觉得这又是另一种标准。

  就比方说在荷兰产生了“风格派”的运动,第二个发行年度上发表 了《第一个宣言》,而在《第三个宣言》里又撤回了第一宣言中的条例。每次,总结的自己被扯入了某种洪流,无数的水盘旋着各自转动,水底是一片潦草的黑。

  当然,潦草的更可能是我的脑子,总觉得看着他们的文章,有种纪念碑式的厚重,可能是其中笃定的意味吧,起码震慑到了我。但這与乔托的声誉有所区别。他们的一词一句像砖,像是在搭建着什么。但这不是无中生有,毕竟我们所身处之地,有着一个庞大骨架的支撑。他们像是依附于此,是血与肉。

  一幅画所框出的,不仅仅是那种所谓人人口中的“这就是艺术”。这种选词在定论一些事情的重量上,总觉得有些轻薄。对于一位创作者,无论是前印象派至后印象派,从光学、色彩上的一次次的推翻,在大众声音亦或者历届艺术家的眼光之中淘汰,更新换代,这其实是有着创作者本人对其想表现的对象,有一种令自己信服的推演逻辑。

  任何一幅画,作品感和完整度都是离不开创作者本身的一种逻辑能力。一幅画从草稿、构成、黑白稿及小色稿,都是有着一个架构的过程。

  若是这时候有人觉得,那写生呢?《日出印象》呢?

  我想说的是,我们视野之中所呈现的,很多的美都是自己下意识的捕捉。如何把自己一瞬间的想法转移到一个四方的布面上,难以回避的就是去假构一个画面。

  没错,是假构。

  例如你被湖面上丝缎似的光吸引时,这一个定格之内,地平线上的橙黄天空一定是虚焦的。而若是你是被这天空和大海浓郁的拼接色块吸引,那你未必能留意到海浪光斑变化的形状。这其实是很简单的。而写生,捕捉这些转瞬的画面,需要的是大量的练习以及构架的原理。就像那些群像的人物写生,为什么他们每一笔如同贴骨,每条线都构成了经脉。那也是他们熟知人皮肤之下的骨点,以及肌肉的上下包裹和走向。

  而所呈现画面的质感或者表现形式,包含着的便是一个艺术家朦胧中的判断力——美学。

  绕回了之前的话题,或者说,一幅画承载过什么。在以前这是一种信息载体。像以前的湿壁画,蛋彩画很多的作用都是为了给不能读书的百姓们传教。很多都是记叙了圣经里的故事,而石器时代的那类壁画,也有很多是为了祭祀祈福。

  譬如安吉利科,他在菲耶索莱成为圣多明我修道院的修士 。他的画就静静的在修道士的石壁房间里。那种房间的窗户很是有限,甚至所成列的位置也不是现在美术馆的观赏式高度。他的画,在那群修道士的眼里,又是连接着他们所想所向的地方,也是他们的窗户。

  这也想,虽然安吉利科画作中的色彩繁多,但用色的调子的确有着距离感。不管是人物还是建筑都抹去了笔触。这其实也是取舍,画家本人也是非常虔诚的修士,便不难想象一幅画若只是呆在美术馆,会削减了画作其他的功能性,特别是极为优秀的壁画。

  但难以取舍的就是,脱离几度人为干预的画册画集,能在美术馆近距离的观赏到真迹已经是实属不易。若是买到了权威性很高的画册,起码会有点安心。但如果买到了转印了多次的画册,先不提能不能看到“油画的本体语言”,更不如说是买了个板子,过了几个月,前几页的画页就会被泡面蒸汽熏的发皱。

  我站在岸边的滚石群里,望不见海底的平面在我的眼前展开,与天与云连成一片。

  “维特,我以后会去哪里?”

  在这整片的湛蓝之下,我能不能把它们连成一线?这时代之中的差异间是否能搭起桥梁?而我,以一个产出者的立场,在前者与后者的夹缝中,选择保留与传承的部分到底有着哪些?两腮有些抽搐,像是骤然面对了千百张的开合大嘴。我等待着,却无法等待。

  我急欲加入,我也要变成嘴,拧紧了脖子的大嘴。

  胸腔内部像窜出了火苗,我难以直接登上舞台,只觉得是自己主动踏入了洪流。

  脚腕下的泥沙涌入指缝,海水旋着小腿的外圈,渐渐看不清两只脚的位置。我干脆坐进了水,脊背后,海风直推着我,催促着我埋入水中。脑水被过筛般,我却愈发的清醒。脸上湿漉漉的,我捂着两腮,弯着腰挤入了这趟水浪。

  “大海啊。”我双手遮掩着脸。

  “你听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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