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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镜头对准患癌妻子

时间:2023/11/9 作者: 幸福·悦读 热度: 14761
立冬

  

  用心活下去,不败给生活。

  陈晓夏拍过可可西里,走过无人区,拿过无数摄影奖项。2015年妻子患乳腺癌后,他将镜头对准了妻子,定格下癌症日常中的那些“决定性瞬间”。尽管有时双手是颤抖的,但“精神财富将惠及我们和看到我们故事的人们”。

  本来想死得漂亮,但现在想活得漂亮

  陈晓夏1977年出生,比妻子王晨岑大7岁,两人都是福建人。同为媒体人的他们,相识于2011年的北京。

  陈晓夏曾作为中国仅有的两名南极内陆科考队随队记者之一,到达南极冰盖最高点。他在著作《世界尽头的奇迹》中写道:“刚走不到5米,我就被一个冲上船舷的巨浪打倒了,摄像机电池也被打掉了……我重新安好电池后就不停机地拍摄……另一方面自己也做好了发生不幸的准备,万一这次拍摄发生意外,手里一直工作的摄像机至少还记录了我是怎么离开这个世界的。”类似的遗书,他写过多次。去可可西里无人区核心地带,行走五大洲记录视觉人类学之前,他都把遗书写好了。

  陈晓夏酷爱纪实摄影,后来成为中央新影集团副总编辑,是四川大学、厦门大学等高校的兼任客座教授、研究员。他和BBC合的拍纪录片《美丽中国》获第30届艾美奖新闻与纪录片大奖,纪录片《敦煌》获第十届“金熊猫”奖国际纪录片评选人文类评委特别奖。

  2015年年初,王晨岑被确诊为三阴性乳腺癌。陈晓夏决定停下脚步,陪伴妻子。从妻子决定接受手术开始,他就将镜头对准了妻子。病来得突然,他能想到的,就是用自己擅长的方式面对。

  左乳切除手术后,王晨岑趴在陈晓夏胸口低声喃喃:“我成单峰驼了。”陈晓夏说:“我们的心脏贴得更近了。”

  陈晓夏做了一条长两米的绳子,病床上的妻子扯着这头,他扯着那头。陈晓夏美其名曰:“千里姻缘一线牵。”晚上,妻子想翻身、喝水或哪里不舒服,就轻轻动一下红绳,陈晓夏立马起身照顾她。

  手术、化疗、放疗,终于回到家里。王晨岑惊奇地发现,粗枝大叶的陈晓夏准备了一阳台的绿植,那萌萌的多肉,让她的心都化了。

  历经八个周期的化疗,王晨岑浓密的长发几乎落尽。陈晓夏就陪着她一起数落发,索性跟她玩倒计时,赌它们到底哪天会彻底落光。陈晓夏给妻子买了好看的假发,王晨岑试了试又摘下,决定以真面目示人。她顶着光头,沐浴着早春的阳光,完全不在意路人异样的眼光。镜头里,陈晓夏哭了,他说:“我的暖(陈晓夏对妻子的昵称)长大了。”

  陈晓夏和妻子是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金融媒体班的同学。在化疗间隙,王晨岑还是坚持去上了两三次课。上课时,陈晓夏悄悄传了一张字条给妻子:“我爱你,比从前更加爱。”

  疾病夺走了妻子的左乳,可她在疾病中成长得那么好,怎能不让他疼爱?在陈晓夏开设的公众号中,他写道:我们始终都只是一个小人物,但这并不妨碍我们选择用什么方式活下去,不要败给生活。就像王晨岑说的,“我本来想死得漂亮点,但现在,我想活得漂亮点”。

  向疾病和解,两个人活成一支队伍

  2017年3月,陈晓夏和妻子不得不面对癌细胞转移到右乳的事实。从医院取完报告回家的地铁上,陈晓夏想起妻子曾问他:“你为什么娶我?”他当时开玩笑回答说:“因为要拯救你呀。”而此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拯救妻子,他在众人面前哭到哽咽。

  王晨岑不遗憾失去双乳,遗憾的是如果以后有了孩子,不能用自己的乳汁喂养他。陈晓夏则嬉皮笑脸地对她说:“现在秀场中,流行平胸。我终于可以跟你拥有兄弟般的情意啦。”只是,一转身,他的泪就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再次手术后,王晨岑依然要接受痛苦的化疗与放疗。无法替代妻子肉体上的煎熬,陈晓夏就转移她的注意力,给她戴上眼罩,塞上耳机,让她忘记时间与空间。他则用手机静静地记录着昏暗病房里妻子度过的漫长时光。

  出院那天,王晨岑的朋友特意给她送来了一件半礼服式的连衣裙。王晨岑急不可待地穿上,兴高采烈地要去附近的三里屯逛逛。在街上,王晨岑像孩子一样兴奋得东张西望,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点点红晕,看得陈晓夏心里一遍又一遍感谢上苍。那天,王晨岑对陈晓夏说:“我想签遗体捐赠的自愿书。”陈晓夏说:“好。”王晨岑说:“你是世界上最懂我的人。”陈晓夏说:“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烟火夫妻,但我们都升华了,上升到很多精神层面,这种默契、信任,都是现在培养起来的。你的病,让我们内心深处都变得富足了。”

  陈晓夏还和妻子一起参加了以“暖山”名义捐助的血液肿瘤儿童舒缓治疗项目,筹款用于白血病儿童舒缓治疗及临终关怀。只要王晨岑的身体允许,两人就会去看望那些患病的孩子,给他们读书,陪他们做游戏,做临终关怀。

  久病之下,不厌不离不弃已是难得,而更难得的是像陈晓夏与王晨岑这般,相互支撑,一起学习,两个人活成了一支精壮的队伍。

  出院后,陈晓夏每天都陪妻子在小区的绿地里晒太阳散步。尽管她走不了几步,但看到充满生机的绿色,她就非常欣喜。最痛苦的化疗阶段都是在冬季进行,满眼都是了无生趣的暗淡与雾霾,经历了化疗和手术,就迎来了最美的季节。王晨岑说:“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能活多久,癌症还会不会转移。对于我来说,享受当下满眼的绿色才是最重要的。”陈晓夏轻轻搂了搂妻子,心里被阳光铺满——她放下了,他就放心了。

  妻子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但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健康与强壮。他爱这样的妻子,也为他们对待生死的态度感到骄傲。

  好好活,因为你有这个实力

  2017年5月9日,是王晨岑33岁生日。她写道:“懂得生死的意义后,我更惜命,更怕死了。虽然我也相信下辈子,但这辈子就是我能把握的一切。有时候我觉得陈老师镜头下的我更生动了,而后来我才意识到,是我自己活得更生动了。”她的生动又何尝不在陈晓夏的眼里,他把这些生动,都装进了镜头里。

  两人除了去做义工和到医院复查,大多时候就坐在家里读书。陈晓夏经常在临睡前,读书给妻子听,他们百读不厌的是《恩宠与勇气:超越死亡》,书中主人公的经历与他们如出一辙。“因为不能再忽视死亡,于是我更加用心地活下去。”每当陈晓夏读到此处,王晨岑就同时和他读出来。磨难,真正成为了他们共同的大学。

  在高校讲授《视觉人类学》的陈晓夏,曾经不止一次和学生开玩笑说,如果想看清一个人,就和他去旅行,旅行就是一场探索,经历一件事情才更能看清自己和对方。“和王晨岑一起抗争病魔的过程,就像一场旅行的升级版。”陈晓夏说,“在我看来,只要活著,一切就有希望,把活着的每一天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那么幸福就离你不远了。”

  2018年8月9日,王晨岑平静地走了。送别了妻子,陈晓夏一直在整理妻子的遗物。每天整理一点点,他说,一个纪实摄影师最大的幸运和悲哀就是影像资料太多了,随便翻到一张,都是那么深刻的往昔,提醒着斯人已去。他再也没法告诉她:“我多么想你。我不仅失去了妻子,更失去了世界上最亲密的关系,失去了一个灵魂的知己。”

  在妻子走后的第七天,陈晓夏终于有勇气将《恩宠与勇气:超越死亡》的最后一章看完。之前,他一直给妻子念前几章,因为知道这本书的结局。当读到肯?威尔伯说“她并没有解脱,因为她早已解脱了。真正得救的人是我,我因服侍她而得救了”时,陈晓夏泣不成声。

  摘自《莫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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