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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铺子

时间:2023/11/9 作者: 幸福·悦读 热度: 15115
樊明涛

  每次回故乡路过徐家铺子,都照例要进去看看,三十年前,上小学的我每天都要和同学路过那里。

  铺子其实是一家客栈,来往于鄂陕的贩夫走卒,在天黑以前还没有走出十里干峡十里水峡的,都会赶到铺子住下。铺子正好处在干峡与水峡的交界处,一座独独凸起的石崖罩着它。铺子的主人姓徐,这个客栈便被称作“徐家铺子”了。我记事时,那客栈早已不在,但人们还是管那里叫作铺子。

  铺子房檐后有一处活水,一年四季都那样漫不经心地流着,水量不增不减。老师讲到“泉眼无声惜细流”时就说,那泉眼就跟铺子背后的水一个样。诗一下子就活了。

  小时候每天去铺子,是为了给老师抬水。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差事,只有这样就可以免去站在檐下背诵那些枯燥的课文,更重要的是,我喜欢铺子那一院子的花木。这些花木在老家人的眼里绝对算得上是另类了。饿怕了的人们,但凡房前屋后有一点空地,都会插花一样种满庄稼。而在铺子,却种满了各样的花木。我们抬着木桶,沿着开凿的青石台阶来往于铺子和学校之间。在接水的空当,便假装立在一株芭蕉下面看花,却伸长脖子朝屋里边探望。那屋里似乎有很多吸引我们的物件。堂屋的角落放着一架高大的织布机,女主人常坐在织布机前,推拉间梭子在织布机上飞动。墙上挂着一把三弦,据说是用一整张蟒蛇的皮蒙制而成,香案下面常坐着一位老头,从一副石头花镜背后射出严厉的目光,而通常那目光落在线装书上。村里人叫他徐老先生,会唱歌,会弹三弦。有时候听他唱:春打六九头,春雨贵如油,春山春杨柳,春水池塘卧春牛……

  小时候砍柴的地方主要是泡桐树漕和柳树漕。铺子对面便是柳树漕,不长柳树,却长着满山的花栎,泡桐树漕也没几棵泡桐:老家的好多地名都像是随意安上的。顺漕有一块是我们家的自留山,离家近一些,便去得多。放学早的话,得上坡砍柴,砍着砍着,就会不自觉越过地界,到铺子的林子里“顺”几根。林子正对着铺子,一丁点儿响动主家都能听得到,老头不太爱说话,老太太厉害,会对着山上大声叫骂。我们窝在树下不言语,等她骂累了再接着砍。骂得越厉害我们砍得越有劲。但往往是第二天去泡桐树漕自留山看时,才发现自己山上的柴被别人偷着砍了。老头不说话,却用石灰在林子的石头上写字:春三月,山林不登斧斤以成草木之長……我们看不懂,照例隔三差五的去那里砍柴。

  村子里的人也大多对铺子的老两口敬而远之。可能因为这老两口和村里有人有着本质的不同:别人都种庄稼放牛养猪,他们种花草织布养鸟。这些充满资本主义气息的作为,只能让这些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们对他们敬而远之。虽然如此,我还是对铺子的一切充满着好奇。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我,平生第一次见过的许多物件,都跟铺子有关:芭蕉、海棠、线装书、织布机、紫砂壶、蒙着蟒皮的三弦、挂着玉饰的烟袋、精致的鸟笼子,这些东西在我眼里都是美好物件。而那把发音纯净深厚、琴柄被常年运指按弦磨得铮亮的三弦,后来被徐老先生送给我的父亲,因为在整个村子,只有我的父亲喜欢弹它,也学得最好。

  在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便随父亲迁到了他工作的镇子。之后每年都回老家住几天,那里的人和事一直令我不能忘怀。后来结识了一位朋友,他是位作家,他常年住在武汉,时常想念外婆和外公。从他的文章里,我知道了好多以前不曾听说的事情:比如,那徐老先生便是他的外公;外公拆了河道旧屋,把新房盖在半山上,是因为贪那一股好水……

  朋友在文章写道:如果你经过那里,如果见到我外婆问候一声也好,那里的人管她叫“铺子屋的”。于是,每次回老家,我都替他去看看……

  摘自作者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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