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接到闺蜜电话,告知一位中学好友突然离世,他是家中独子,上有老父母;下有娇妻稚儿,小儿尚不足半岁。这样的消息太残酷。
再看李渔句:“劝人行乐,当以死亡怵之。”真当头棒喝!
平日说“人生苦短”似一句玩笑,今日方知真正的短是这样骤然而止,真正的苦是无法言说的悲与痛。
记得大学毕业前夕,一位挚友的父亲遽然离世。对那位挚友打击极大,父亲没有看到她继续深造收获好的工作,没有能陪伴她穿上嫁衣走上红毯,对她自然是一辈子的伤痛。
这件事情当时把我也吓坏了,我有大半天的时间都无法说话,真的是被吓坏了。我们的生活太平和,突然间近距离地感受到死别,你才知道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安慰,沒有,这就是悲剧,无法安慰。
这些突如其来的悲剧,会撕裂所有貌似圆满的人生,不管你是襁褓中的婴儿,还是中年的妻子,又或者年少的女儿,年迈的父母,这种撕裂永无愈合的可能。所做的,只能是等待,等待时间,等待生活的细流慢慢掩盖,却永远无法治愈。
《闲情偶寄》“颐养部”开篇第一句:“伤哉!造物生人一场,为时不满百岁。彼夭折之辈无论矣,姑就永年者道之,即使三万六千日尽是追欢取乐时,亦非无限光阴,终有报罢之日。况此百年以内,有无数忧愁困苦,疾病颠连,名缰利锁,惊风骇浪,阻人燕游,使徒有百岁之虚名,并无一岁二岁享生人应有之福之实际乎。”
人生真正追欢取乐总是有限光阴,乱世走来的人们则更懂得人生之福气所在,喜乐所系,平安之重。
年少时读杜甫,只记得“霜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直到这优美诗句变成了中秋节的例牌广告词,年岁渐长才懂这后面两句“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是怎样悲伤的处境,而“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又是怎样心痛的领悟。
李渔也是从乱世走来的人,明清易代,战乱匪祸经年,家业几乎全毁于战火不说,精神上也承受了巨大打击,而纵观他一生,父亲离世也是他一生生命轨迹的拐点,所以,他引圣人语“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是有很深的个人体会的。
同样,身处乱世的张爱玲胡兰成才会在交付人生的婚书上祈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那一份今生今世的欢愉仿佛是偷来的,才演绎了生生世世的传奇。倾城之恋成全的爱情是不是圆满我们不知道,但当年香港轰炸之惨烈会不会也如毕加索笔下的《格尔尼卡》呢?
和平盛世的我们生活太安稳,已经不记得握在手里的幸福,已经看不见眼前的喜乐。
我们是不是总要那些不幸的事情在身边发生了才能提醒自己的幸运呢?
是不是总要等到幸福清零的一刻才知道曾经拥有过呢?
“父母俱存,兄弟无故。”就是平安,才会有真正的喜乐。这是人生圆满的背景,如果你正拥有,用心珍惜就好。
这是第一次在文章里写到那位挚友失去父亲的事,对于她是无法面对的伤痛,我亦陪着她从不敢触碰。记得她说过,有时候她会梦到自己的父亲在一条河的对岸生活,在那里一直看着她,爱着她。
如果真有这样一条河,我希望,我那位同学的孩子也能感到自己的父亲一直在看着他们,爱着他们。
摘自金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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