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课
似是而非
每周五晚上，罗罗都带着六岁的儿子去少年宫听围棋课。罗罗最尴尬的就是半小时的学员捉对厮杀，大部分孩子都是懂棋的父亲带来的，每到这时，父亲们就站在各自的孩子身后，不时支几招，讲解几句。但罗罗是个棋盲，儿子遇到难题就探询地看看她，她只能鼓励地冲儿子笑笑，小对手在父亲的指导下连下几手高招，儿子似乎落败了，抬起的眼睛里含着泪光，罗罗心里一阵发酸。幸好，对手的父亲开始给儿子支招了，反败为胜的儿子越来越多地把信服的目光投向了别人的父亲——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罗罗悄悄地退到角落里，呆呆注视着儿子大大的后脑勺上那个有些歪的旋涡，心里一阵发酸。
对奕结束，那个男人坐到了罗罗身边，罗罗用笑容表示感谢，他轻轻说：“你儿子很聪明，是块下棋的料。”罗罗闻到了一股很干净的烟草味，和着香皂味淡淡飘过来，这倒让她有几分喜欢。像是有了默契，之后每次对奕，总是男人同时教两个。儿子们已成了好朋友，罗罗每次去总给孩子们一人准备一份点心。讲课时，男人静静坐在罗罗身边，翻着很厚的一本资料，罗罗瞥见上面有难解的图形和数字，男人带着些无奈和调皮说：“没法子，不如你的小说好看。”同时对着罗罗手里的书努努嘴。罗罗笑起来，男人的眼眸里映出个带着几分羞涩的少妇姣好的脸。
下课后，他们带着各自的儿子回家，罗罗去坐公交车，男人自己开着车，慢慢地从她身边滑过，微笑地冲她摆手告别，笑容干净得像一条秋日里被阳光翻晒过的河流。走在夜色里的罗罗会有些忧伤，但儿子会带给她快乐，他会叫：“妈妈，下个星期我又可以和小朋友下棋了！”。罗罗也高兴起来，因为日历里有许多个周五呢。一次碰到公交车抛锚，罗罗母子迟到了，竟发现男人站在教室门口焦急地张望，一看见他们，就如释重负，跑过来抱起儿子就往里冲。他在等着我呢，罗罗坐在淡淡的烟草味里，感觉到自己像一朵花在慢慢绽放着。
罗罗越来越强烈地期待着周五，她从抽屉里拿出那瓶两年未用的香水时，竟恍如隔世，自离婚后，她就再没打扮的心思了，好象生活里就只剩下儿子，自我已退避到一个可以忽略的角落里，现在她又拾起了自己，抹去尘土，美丽依旧。
搽上香水的那天，竟没看见男人，他的妻子，一个涂着血红嘴唇的胖女人带着儿子去了，大刺刺坐在儿子身边，老师提醒说家长要坐后面时，她不耐烦地撇撇嘴，坐在了后头，很响地翻着报纸，罗罗的心里五味杂陈。下课时，孩子们依然亲热地告别，罗罗也微笑地对儿子的小伙伴说再见，女人戒备地看了罗罗一眼，拉着儿子离开了。下一个周五，依然不见男人，罗罗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夜色里，儿子沮丧地告诉罗罗，小伙伴说他以后都由他妈妈送了，儿子懊恼少了一个可以指点棋艺的叔叔，拼命问罗罗为什么。罗罗只是紧紧握住儿子软软的小手，像是要从那里获取力量。儿子懂事地不再追问，说：“妈妈，我们来比赛，看谁先跑到车站！”罗罗跑起来，追逐着儿子小小的身影，熟悉的烟草味道在夜色里飘过，随风散尽。
2011/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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