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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四十七分，在县城的第一人民医院3楼的一间病房里，一条被主人起名叫做雅飞的狗在窗前异常躁动不安地来回走动着。脚步间时而迟缓，时而急促，时而静止，仿佛人类的忖度、矛盾与思考。
它时不时地就会朝不远处的病床上望一眼，每每这时，那眼神里便会浮现出一种我们人类所无法描绘和理解的复杂与怜伤。
洁白的床单上躺着一个面目清秀、体态纤瘦的女孩。她刚睡着不久，俯身凝神方可听到她熟睡时所发出的轻微而略显紊乱的呼吸声。她看起来是那么的虚弱，脸色惨白，少有血色。透过薄薄的被单，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微微耸起的漂亮的乳房和因伤痛的折磨而过分纤细的腰肢。两个月前，她极为不可思议地从死神手中逃过了一劫。
她叫水若玄，名字是后来自己起的。原名叫水清，她觉得这两个字更适合作昵称。为了这个名字，她曾和父母发生了很大的争执，当她引经据典、费尽周折找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便克服种种阻挠，义无反顾地拿着户口本到当地派出所作了更改。从那以后，她便彻底地改叫水若玄了。
之后，她又在《庄子刻意》里的“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一句中为她的爱犬觅得一个极富深意，至少在她认为是极富深意的名字：浮休。不过在平时她更喜欢叫它雅飞。
她和它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界定的关系。她可以是它最忠诚的主人，它也可以是她最贴心的朋友，最仗义的伙伴。
突然，窗帘的一角泛起轻微的摆动，起风了。整间病房里静悄悄的，可以清晰地听到雅飞的脚掌触碰地板的声音。澄澈的月光通过绵薄的淡淡的漂白绿色的窗帘照在病床上，隐约可见水若玄熟睡的脸。
薄薄的眼皮下面，她的眼珠在缓慢地转动，她又开始做梦了。
窗帘由上而下开始涟漪般的浮动，风比之前大了些，窗户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月亮很快被遮掩，消失在云端，窗帘外面的天空顿时黑如漆墨，酝酿已久的厚厚的云层仿佛一块巨大的吸足了水的海绵，受了气流的挤压，骤然朝地面砸下一串串饱满的黑豆大小的雨滴，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轰隆隆地瘟疫似的蔓延开来，响彻云际。
她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珠转动的速度比先前快了许多，以至浓密的眼睫毛也开始微微颤动。
已不止一次，一个熟悉而又蹊跷的梦。自住院以来连她自己也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夜晚在她熟睡之际都会异常恐惧又满怀好奇地被带入这个相同的梦境。
她站在一片僻静幽深、空旷寥落的墓地里，墓地上除她之外，空无一人。遥远的天边挂着浑浑噩噩的西坠的夕阳，温暖柔和的光束穿过悠悠移动着的错综交织的云层一忽儿便幻化出万道噬血般的霞光狡黠地威视着一座座孤首无芳的墓冢，高低错落的墓碑上的碑文早已模糊不清，荒芜已久的及胸的杂草被一阵紧过一阵的晚秋的凉风吹得摇曳不定、叶落枝黄，几尽枯索的残喘的生命在萧煞的暮色中瑟瑟挣扎……这块墓地里的一切看上去似乎都被施了令人窒息的死亡的符盅。
窗被风吹开的缝隙越来越大，带着铁窗框摩擦时轻微的响声。窗帘被吹进来的湿热的风撩拨得飘忽不定，雨滴比之前小了许多，但更显急促和密集。
雅飞两只前爪扒着病床，默默地看着水若玄的眼睛，当看到她颤动的睫毛恢复平静时，它慢慢放下前爪，扭转身躯重又回到窗前，窗帘此时也已平覆窗口，归于垂落，但外面的雷声却更加响亮，一道道雨线径直坠落，撞击在地面，溅起一簇簇浑浊的水花。
她翻了个身，面朝窗又沉沉地睡着了。
忽然一阵温热得当疾风拂面而过，长长的刘海顺势遮住了她的双眼，待她捋过刘海，再次裸露视线时，惊讶地发现脚边不知何时开出一朵黑色的曼陀罗花。当视线遇见花朵的一刹那，她心里猛地一颤，分明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快，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地眩晕，视线也随之渐渐模糊。
又是一股强劲的夹着雨雾的风隔着窗纱吹进来，薄薄的窗帘被高高地吹起，雅飞从喉部发出低沉的、沙哑的吼声，它时而俯首在地，时而抬头看一眼病床上那张梦魇中表情凝重的脸。待窗帘重新回落至墙面时，它迅速扑上来用前爪和牙齿牢牢地拽住一角，停在原地几秒钟后，开始一点一点缓慢而艰难地朝另一边拉拽窗帘。
窗帘被一点一点地拉开，窗外夜空中的惊雷疾闪清晰可见。
在她眼前的朦胧慢慢消失的空档，她看见一株株曼陀罗破土而出，随着风势迅速地生长，只一眨眼的功夫，绕着每个墓冢的周围，开满了各种颜色的曼陀罗花簇：黑色、红色、紫色、粉色、蓝色、绿色、金色、白色……她错愕了，呆呆地站立在花丛中，阵阵或浓郁或清雅的花香伴着急缓更迭的风渗入她的呼吸，她的思维开始混沌，紧接着是莫名的恐慌，恍惚中仿佛看到一座座光秃秃的墓冢开始移动、前行，一点一点朝她挤压过来，她想躲开，想逃离，可任凭她怎么努力怎么挣扎，双脚却如磐石般雷打不动。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粗重，薄薄的鼻翼张合的幅度也越来越大，额头慢慢冒出一层细密而清澈的汗珠。
只是人类几秒钟，一抬手的瞬间，雅飞却几乎费尽了周折，足足花了七分钟的时间才用前爪和牙齿将水若玄所在病房窗户上的窗帘拉开了五分之三的宽度，使窗外的黑夜仅仅覆盖至水若玄的肩膀，它望了望病床上她的脸，终于停下了，随即走到床前，用舌头和鼻尖不住地舔拭和磨蹭着她裸露在床边上的右手，发出一声极具震慑力的怒吼。
水若玄猛地一颤，在梦魇中的苦苦挣脱之时被惊醒了。当她猛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时，窗外一道刺眼的疾闪刹那间照亮了天空。病房里恍若开了冷气的阳光充裕的白昼，她还没来得及躲闪，那道耀眼的白光便深深地进入到了她的瞳孔，随后是轰隆隆的雷鸣。
她本能地闭上了眼，一股难以名状的刺骨的疼痛如触电般突然袭来，但只稍停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她再次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时，天空已有些微微亮，她很惊讶而又不可思议地发现两个月以来眼前这个由漆黑如墨转而混沌模糊的世界此时此刻却是如此的轮廓清晰，甚至连颜色她也能隐约得以分辨。
她第一眼也是迫切地想看到的便是雅飞。“瘦了好多！”她禁不住心疼地说出了口。雅飞就在床边，正仰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雅飞毛发厚重的脑袋，准备抬头认真打量病房里的一切和窗外的世界，目光经过雅飞的眼睛，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分明看到雅飞在对她笑，她以为是错觉。
病房里简单而空旷，只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和一个输液时需用的漆了绿色的铁架子之外，空无他物，她甚至可以看到墙壁的颜色因时间的抹蚀已由原来的洁白变为象牙黄。
被风吹开的那扇窗的窗尾聚着一排摇摇欲滴的水珠，不远处的梧桐树叶被雨水冲刷得绿意盎然，更显抖擞，这一切，她都尽收眼底。
“呀！太好啦！太好啦！我能看见了！我终于能看见了！这么清楚……”陡然间，她爆发了情绪，高兴得攥着颤抖的拳头在窗前跳跃着。
“雅飞——”她欢呼着雅飞的名字，俯身迎着雅飞的目光正要环抱它时，竟看到雅飞将前爪伸至嘴边作了一个“嘘”的制止说话的动作，她惊愕地微张着嘴刚要说什么，却看到并听到雅飞在对她说话。
“嘘——你需要安静。”
这是雅飞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你会说话？！”她用眼神和语言同时在问雅飞。其实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不敢相信，想确认。她看到雅飞冲她点点头，可她却由于这突如其来的种种怪异的现象致使思维的延展跟不上时间和空间的跨度与变故，整个人怔怔地定立在原地，伸出去环抱雅飞的手还僵直在空中，忘记了该如何放置。
“嗯，只对你。”雅飞欢快地朝她摇摇尾巴。
她忽然想起雨果的《笑面人》里的一句话：人的笑在脸上，而狗的笑却是在尾巴上。可她着实地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雅飞脸上的笑。
“你很惊讶，觉得不可思议，甚至难以置信。”雅飞迎着她的目光，“生活就是这样，有时现实的让人无可奈何，有时又充塞着光怪陆离，使人难以接受。”
她有许多疑问和想法想表达，结果话到嘴边竟一时语塞，倒也什么都未说出口，保持了短暂的沉默，内心中，失而复得视力的喜悦早已被眼前的场景带给她的震撼和惊愕所吞没，一时间错综的思维和复杂的感情难以言表。
“你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息……天还早，你应该再睡会儿，对你的眼睛康复有益。”
“呃，你知不知道，我睡着以后经常会做同一个梦，很奇怪的一个梦，让人有点害怕。梦里……”
她正要继续往下说，被雅飞打断了。
“我知道，都知道。现在我没有必要也不能向你透露和解释什么，以后慢慢地你就会明白、理解这个梦境。”
凌晨两点四十七分，在县城的第一人民医院3楼的一间病房里，一条被主人起名叫做雅飞的狗在窗前异常躁动不安地来回走动着。脚步间时而迟缓，时而急促，时而静止，仿佛人类的忖度、矛盾与思考。
它时不时地就会朝不远处的病床上望一眼，每每这时，那眼神里便会浮现出一种我们人类所无法描绘和理解的复杂与怜伤。
洁白的床单上躺着一个面目清秀、体态纤瘦的女孩。她刚睡着不久，俯身凝神方可听到她熟睡时所发出的轻微而略显紊乱的呼吸声。她看起来是那么的虚弱，脸色惨白，少有血色。透过薄薄的被单，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微微耸起的漂亮的乳房和因伤痛的折磨而过分纤细的腰肢。两个月前，她极为不可思议地从死神手中逃过了一劫。
她叫水若玄，名字是后来自己起的。原名叫水清，她觉得这两个字更适合作昵称。为了这个名字，她曾和父母发生了很大的争执，当她引经据典、费尽周折找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便克服种种阻挠，义无反顾地拿着户口本到当地派出所作了更改。从那以后，她便彻底地改叫水若玄了。
之后，她又在《庄子刻意》里的“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一句中为她的爱犬觅得一个极富深意，至少在她认为是极富深意的名字：浮休。不过在平时她更喜欢叫它雅飞。
她和它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界定的关系。她可以是它最忠诚的主人，它也可以是她最贴心的朋友，最仗义的伙伴。
突然，窗帘的一角泛起轻微的摆动，起风了。整间病房里静悄悄的，可以清晰地听到雅飞的脚掌触碰地板的声音。澄澈的月光通过绵薄的淡淡的漂白绿色的窗帘照在病床上，隐约可见水若玄熟睡的脸。
薄薄的眼皮下面，她的眼珠在缓慢地转动，她又开始做梦了。
窗帘由上而下开始涟漪般的浮动，风比之前大了些，窗户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月亮很快被遮掩，消失在云端，窗帘外面的天空顿时黑如漆墨，酝酿已久的厚厚的云层仿佛一块巨大的吸足了水的海绵，受了气流的挤压，骤然朝地面砸下一串串饱满的黑豆大小的雨滴，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轰隆隆地瘟疫似的蔓延开来，响彻云际。
她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珠转动的速度比先前快了许多，以至浓密的眼睫毛也开始微微颤动。
已不止一次，一个熟悉而又蹊跷的梦。自住院以来连她自己也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夜晚在她熟睡之际都会异常恐惧又满怀好奇地被带入这个相同的梦境。
她站在一片僻静幽深、空旷寥落的墓地里，墓地上除她之外，空无一人。遥远的天边挂着浑浑噩噩的西坠的夕阳，温暖柔和的光束穿过悠悠移动着的错综交织的云层一忽儿便幻化出万道噬血般的霞光狡黠地威视着一座座孤首无芳的墓冢，高低错落的墓碑上的碑文早已模糊不清，荒芜已久的及胸的杂草被一阵紧过一阵的晚秋的凉风吹得摇曳不定、叶落枝黄，几尽枯索的残喘的生命在萧煞的暮色中瑟瑟挣扎……这块墓地里的一切看上去似乎都被施了令人窒息的死亡的符盅。
窗被风吹开的缝隙越来越大，带着铁窗框摩擦时轻微的响声。窗帘被吹进来的湿热的风撩拨得飘忽不定，雨滴比之前小了许多，但更显急促和密集。
雅飞两只前爪扒着病床，默默地看着水若玄的眼睛，当看到她颤动的睫毛恢复平静时，它慢慢放下前爪，扭转身躯重又回到窗前，窗帘此时也已平覆窗口，归于垂落，但外面的雷声却更加响亮，一道道雨线径直坠落，撞击在地面，溅起一簇簇浑浊的水花。
她翻了个身，面朝窗又沉沉地睡着了。
忽然一阵温热得当疾风拂面而过，长长的刘海顺势遮住了她的双眼，待她捋过刘海，再次裸露视线时，惊讶地发现脚边不知何时开出一朵黑色的曼陀罗花。当视线遇见花朵的一刹那，她心里猛地一颤，分明感觉到自己心跳在加快，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地眩晕，视线也随之渐渐模糊。
又是一股强劲的夹着雨雾的风隔着窗纱吹进来，薄薄的窗帘被高高地吹起，雅飞从喉部发出低沉的、沙哑的吼声，它时而俯首在地，时而抬头看一眼病床上那张梦魇中表情凝重的脸。待窗帘重新回落至墙面时，它迅速扑上来用前爪和牙齿牢牢地拽住一角，停在原地几秒钟后，开始一点一点缓慢而艰难地朝另一边拉拽窗帘。
窗帘被一点一点地拉开，窗外夜空中的惊雷疾闪清晰可见。
在她眼前的朦胧慢慢消失的空档，她看见一株株曼陀罗破土而出，随着风势迅速地生长，只一眨眼的功夫，绕着每个墓冢的周围，开满了各种颜色的曼陀罗花簇：黑色、红色、紫色、粉色、蓝色、绿色、金色、白色……她错愕了，呆呆地站立在花丛中，阵阵或浓郁或清雅的花香伴着急缓更迭的风渗入她的呼吸，她的思维开始混沌，紧接着是莫名的恐慌，恍惚中仿佛看到一座座光秃秃的墓冢开始移动、前行，一点一点朝她挤压过来，她想躲开，想逃离，可任凭她怎么努力怎么挣扎，双脚却如磐石般雷打不动。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而粗重，薄薄的鼻翼张合的幅度也越来越大，额头慢慢冒出一层细密而清澈的汗珠。
只是人类几秒钟，一抬手的瞬间，雅飞却几乎费尽了周折，足足花了七分钟的时间才用前爪和牙齿将水若玄所在病房窗户上的窗帘拉开了五分之三的宽度，使窗外的黑夜仅仅覆盖至水若玄的肩膀，它望了望病床上她的脸，终于停下了，随即走到床前，用舌头和鼻尖不住地舔拭和磨蹭着她裸露在床边上的右手，发出一声极具震慑力的怒吼。
水若玄猛地一颤，在梦魇中的苦苦挣脱之时被惊醒了。当她猛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时，窗外一道刺眼的疾闪刹那间照亮了天空。病房里恍若开了冷气的阳光充裕的白昼，她还没来得及躲闪，那道耀眼的白光便深深地进入到了她的瞳孔，随后是轰隆隆的雷鸣。
她本能地闭上了眼，一股难以名状的刺骨的疼痛如触电般突然袭来，但只稍停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她再次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时，天空已有些微微亮，她很惊讶而又不可思议地发现两个月以来眼前这个由漆黑如墨转而混沌模糊的世界此时此刻却是如此的轮廓清晰，甚至连颜色她也能隐约得以分辨。
她第一眼也是迫切地想看到的便是雅飞。“瘦了好多！”她禁不住心疼地说出了口。雅飞就在床边，正仰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雅飞毛发厚重的脑袋，准备抬头认真打量病房里的一切和窗外的世界，目光经过雅飞的眼睛，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分明看到雅飞在对她笑，她以为是错觉。
病房里简单而空旷，只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和一个输液时需用的漆了绿色的铁架子之外，空无他物，她甚至可以看到墙壁的颜色因时间的抹蚀已由原来的洁白变为象牙黄。
被风吹开的那扇窗的窗尾聚着一排摇摇欲滴的水珠，不远处的梧桐树叶被雨水冲刷得绿意盎然，更显抖擞，这一切，她都尽收眼底。
“呀！太好啦！太好啦！我能看见了！我终于能看见了！这么清楚……”陡然间，她爆发了情绪，高兴得攥着颤抖的拳头在窗前跳跃着。
“雅飞——”她欢呼着雅飞的名字，俯身迎着雅飞的目光正要环抱它时，竟看到雅飞将前爪伸至嘴边作了一个“嘘”的制止说话的动作，她惊愕地微张着嘴刚要说什么，却看到并听到雅飞在对她说话。
“嘘——你需要安静。”
这是雅飞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你会说话？！”她用眼神和语言同时在问雅飞。其实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不敢相信，想确认。她看到雅飞冲她点点头，可她却由于这突如其来的种种怪异的现象致使思维的延展跟不上时间和空间的跨度与变故，整个人怔怔地定立在原地，伸出去环抱雅飞的手还僵直在空中，忘记了该如何放置。
“嗯，只对你。”雅飞欢快地朝她摇摇尾巴。
她忽然想起雨果的《笑面人》里的一句话：人的笑在脸上，而狗的笑却是在尾巴上。可她着实地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雅飞脸上的笑。
“你很惊讶，觉得不可思议，甚至难以置信。”雅飞迎着她的目光，“生活就是这样，有时现实的让人无可奈何，有时又充塞着光怪陆离，使人难以接受。”
她有许多疑问和想法想表达，结果话到嘴边竟一时语塞，倒也什么都未说出口，保持了短暂的沉默，内心中，失而复得视力的喜悦早已被眼前的场景带给她的震撼和惊愕所吞没，一时间错综的思维和复杂的感情难以言表。
“你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息……天还早，你应该再睡会儿，对你的眼睛康复有益。”
“呃，你知不知道，我睡着以后经常会做同一个梦，很奇怪的一个梦，让人有点害怕。梦里……”
她正要继续往下说，被雅飞打断了。
“我知道，都知道。现在我没有必要也不能向你透露和解释什么，以后慢慢地你就会明白、理解这个梦境。”
2
经历了那场惊雷疾闪的暴风雨夜后不久，水若玄的父母便为她办了出院手续。因为雅飞告诉她说再住院已无任何意义，所以尽管主治医生极力劝阻，也是徒然。
出院那天，天气潮湿中渗透着清凉，因为之间又下了一场持续的绵雨。
水若玄的父亲在去给她交住院费和医药费时，一不小心又额外多出一笔不菲的支出：介于她的视力刚刚恢复，还未彻底痊愈，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易接触稍显强烈的阳光及紫外线照射，主治医生为此特地给她配置了一副辅助治疗的功能型防紫外线深色眼镜，价格打了个优惠是750元。虽然有些心疼价格过高，但是为了女儿的健康，水爸还是一狠心，爽快地付了钱。走出收费室，他心里是又感激又狼狈：感激医生的医德高尚，细心周到，为女儿的病情劳神费心；狼狈住院医药费用和区区一副眼镜都如此昂贵，以至于他连多带的备用的钱也填补上还是差点零头，他甚至还有些内疚地怀疑院方有乱收费的嫌疑。
回到病房，雅飞看到水爸手中拿着的眼镜，又听他对女儿介绍完由来及作用之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声气便不再作声了，它的这个细微的举措恰好被水若玄看到，她想问它为何会做如此反应，她觉得它一定知道一些他们所觉察不到的隐晦的实情，可看它的表情和动作，她也知道它什么也不会说。
她用眼神问它为什么要这样，它会意地回答她说你很快就会知道。
在她的视力奇迹般恢复的那天晚上，它就曾对她说过他们的交谈有时是不需要语言的，尤其是有别人在场的时候，它说她的眼睛会说话，只要看她的眼睛它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想知道什么，它还说他们的谈话别人是听不见的。
收拾完行李，主治医生一直把他们送到医院大门口方才止步，一番客套之后，他把目光转向水若玄，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右手，轻轻地拍了两下她的肩膀，然后习惯性地低了一下头，从厚厚的眼镜片后面，眉毛和眼角一起上挑，浑浊的眼珠不住地打量着她的面部表情。
透过深色镜片，水若玄放肆地观察着主治医生的脸。因为雅飞对她说戴上这副眼镜，谁也看不见她的眼睛。
“老谋深算。”不知为什么，看到这张脸，水若玄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便是冒出这么一个世故的成语。她低头想问雅飞这是为什么，不曾想雅飞若无其事地挣脱她的手，跑到路边的一棵绿化树旁撒了泡尿，然后悠哉悠哉地回到她跟前。
“老谋深算？！”她在心里又嘀咕了一遍，是直觉还是错觉？她真的搞不明白。
“行医这几十年，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一时间主治医生好像想不起来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水若玄原本已无望恢复却在一夜之间奇迹般复明这件事带给他的震撼，“丫头真是个奇迹啊！”顿了一会，他似乎终于表达了心声。
那一晚所发生的一切，水若玄对任何人乃至她的父母都只字未提。雅飞说这是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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