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崇东

　　升米·斗米

　　◎肖崇东

　　

　　楚州首富周季鸾为人谦和善良，一向扶危救苦、济贫助困。这一天，他却被衙差抓进了大牢！说是山上匪首周青被抓后，供出周家实为土匪窝点。

　　周青在招供后的第二天就死于创伤感染，死无对证。周季鸾家花钱上下打点，最后他还是被判了刺配抄家之罪，充军辽东大营，放养军马。午夜梦回之时，他总是会想，到底是谁这么阴毒陷害他？

　　这天，暴风狂卷漫天飘雪，周季鸾因弄丢了一匹战马，被押到大帐中受审，难逃皮肉之苦。谁知，审讯官曾受恩于他。周季鸾认出此人来。此人叫张大胡子，原是楚州一个穷人，曾在周季鸾家做过短工。当时，周家农忙时请的农民中，一个是上村的小王，另一个就是这个从北方逃荒来的张大胡子。小王为人随和，会讲话又勤奋，周季鸾感到很称心。张大胡子虽然穷，却是一身的臭脾气。

　　那年腊月的一天，小王和张大胡子都来周府借粮。小王借白米五升度年关。张大胡子的老婆即将临盆，借一升米，备临产时救急之需。周季鸾对张大胡子说：“一升米是小事，明天我派人送去就是了。”周季鸾见他走远，对小王说：“你不知此人脾气臭，我一向不太喜欢他吗？年关还有十来天，开年是春荒，你一家三口，五升米怎度得过？我给你一斗米五斤肉，你不用还。”

　　此后几天，周季鸾天天陪客，忘记派人送米给张大胡子，记起这事时，已是三天后。周季鸾觉得自己失了信，叫人量了一升白米，亲自送到张家。张大胡子说他老婆即将临产，可家中已断粮三天，产妇身体虚弱，孩子根本生不下来。等了三天都不见周家人送米，他本想去催一催，但为人硬气，在家久等到现在。

　　周季鸾忙让仆人递上一升米。张大胡子当即生火煮稀饭。他老婆身体虽虚但没啥病，喝下后竟逐渐有了力气，顺利生下了孩子。张大胡子感激周季鸾大恩，周季鸾却是万分惭愧。

　　自张大胡子的老婆生子后，家里更为贫困了。可他不愿轻易求人，带着妻儿北上要饭，来到辽东投军。他凭借自己的天生神力和敢拼老命的劲儿，没过几年便当上千总，现为大营兵马总管。

　　在张大胡子的照顾下，周季鸾减刑、做生意，最后发了财，并赎回了被卖的妻儿。现在的周季鸾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找出当初陷害他的那个人。他花钱多方打探，终于把事情弄了个水落石出。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诬陷他的土匪头目周青，竟是他从前非常喜爱并照顾有加的小王。祸根，就是那年腊月他送给小王的一斗米。

　　且说这周季鸾送给小王一斗米、五斤猪肉，这在当时的农村穷人眼里，无异于发了一笔小财。可这事却让村里的两个小混混知道了。他们心生嫉妒，便拉小王去赌博，哄骗他的白米、猪肉。小王被引到了乡下的赌场，将过年用的白米、猪肉全部输光。

　　眼看新年将至，老母、小妹要挨饿，小王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厚着脸皮再上周家借米。因主人格外照顾小王，早就惹得管家心中不满，碰巧周季鸾外出，管家便刻意冷落小王。当听小王说要借米时，管家便沉下脸，道：“你怎么像喂不饱的狗？一斗米给你才几天？不借了！”小王满脸通红，说想找周老爷。管家便骗他说：“老爷知道你赌博，把米肉都输光了，他对你感到非常失望，现在不想见你。以后你也少来蹭吃蹭喝白拿东西！”小王信以为真，心怀不满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离开。管家随后也将这事抛诸脑后，因此周季鸾根本不知道发生过这样的事。

　　小王没借到米，家里自然过不下年。他走投无路之下竟跑去做贼，后被抓到县衙治罪。县太爷见他年轻初犯，便从轻发落，只关了他七天。可他家人没见识、胆小怕事，母亲见儿子做贼被抓进大牢，就像天塌了一般，觉得无脸见人，大年三十上吊死了。妹妹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急得乱了分寸，为了葬母竟自卖其身，给大户做了小妾。

　　等小王出狱归来，等待他的是家破人亡的惨境。他顿时悲愤欲绝，把仇恨尽数记在周季鸾身上。后遇春上饥荒，小王就去当了土匪，他有意对外号称周青，是因为心里早就起了恶念。他几次想报复抢劫周家，均没有成功，等到有机会时，却遇官兵捕匪。落网后，官兵对其进行审讯，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临死前故意诬咬周季鸾一口……

　　这真是升米结恩情，斗米结仇恨，世情多变幻，人心最难测啊！

　　（原载《文摘周刊》2016年5月20日 福建吕丽妮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