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去
□赵长春
天热,每天出好几身的汗。睡前,都要到袁店河里去洗一洗,不分男女老少。不过,男人在上游,离桥远一点儿;女人在下游,就在桥下面,离村子近。桥下面水缓慢,有桥墩,有石岸,可倚可躺,舒服。
二伏以来,男人一放下饭碗,就拿了毛巾、肥皂。“洗澡去了啊!”女人在灶间洗刷碗筷,“早点回来啊。”女人喜欢把手头的活干完,再去。这样回来后,就不再忙活,不再又出一身汗。
男人走了,脚步在房后走出一阵响,好不欢快。
女人忙完,收拾好换洗的东西,然后,看看时间,按说,小莲快来了。
小莲家在村东头。和女人一样,都是嫁到这小村的媳妇。相差不过五年,女人先,小莲后。小莲嫁给了二汉。二汉从小爱跟着男人玩,小莲就也多来串门,哥长嫂短地喊,挺亲。两家人一起打麻将、斗地主,不用再找人,包括这夏天洗澡。几年来,小莲从村头家里来,找女人,然后一起去村西的袁店河。说说笑笑,你撩水,我搓澡,挺好。
可是,今年,小莲来找过几次后,就不多来了。有时,在河里见了,也没有太多的话了。女人不多问,依然撩水,共坐在一块石头上,看远天的星月,闻河风中芦苇的香,听别的女人们说这说那,包括一些男女的闲话。
女人不爱多说话,听听算了,也不传。全身搓洗完毕,抹了身子,坐在岸边,把换下的衣服洗罢,就回家。问小莲:“一起回吧?”小莲说:“你先回吧。”
小莲还在洗头发,弯着腰身,到底年轻,好看得很。女人心里跳了一下。
女人就先回了。月儿半圆,光线正好。远处,是男人们下河的路,得从林间穿过,影影绰绰,有几只萤火虫,亮晶晶地闪。
女人到家,看了门户,上床。男人还没有回来。天还是热,不免心里有些急躁,女人就随口骂了一句:“臭男人,不知道死哪儿去了!”话说得狠,其实是心疼,盼望男人早点回来。
男人回来得不算早,在床的另一头,躺下就睡。女人摸摸他的腿肚,男人咕哝了一声:“太热,睡吧。”
女人就睡了,睡不着,瞪着眼睛看着夜……
又一晚,有些凉风。男人放下饭碗,就拿了毛巾、肥皂:“洗澡去了啊!”
“早点回来啊。”女人在灶间洗刷碗筷。女人喜欢把手头的活干完,再去。这样回来后,就不再忙活,不再又弄一身汗。还有,她等小莲。下午,在村口说过的,晚上一起去洗澡。
碗筷收拾好了,院子也扫了一遍。小莲还没有来。女人想了想,想到小莲的年轻,心里又一跳,准备出门,院子门口有人喊了一声:“哥!”
是二汉,二汉的声音不高不低:“哥,去洗澡吧?”
啪!女人开了门灯,走进了院子的灯光里:“二汉,小莲咧?”
二汉说:“哎,早就出门说找你去洗澡……哥咧?”
女人心里又一疼:“哦,你哥去河边了。那咱走吧?”
两人出了院子。拐过村口,有条近路,稍一迟疑,二汉下了近路:“嫂子,走这里近……”
女人也跟着走。两旁有树,高高低低,蛙鸣咯咯呱呱。
二汉走得慢了,女人停下。二汉回身扯了女人的手,“嫂子……”紧紧地。
女人一挣:“二汉,喝多了?喝多的话就回家,小莲兴许在家给你烧茶哩……”
二汉松了手,蹲了下去,捂了脸:“嫂子,咱俩太屈……”
话说到这里,女人的心就更疼了。看来,村里流言是对的:男人和小莲好上了。只是,不知道好到了什么程度。
女人就上前拉了二汉:“听嫂子的……”指了指前面的小路深处。那里,有个土岗,岗上有几棵大树。两人来到土岗上,坐下,坐在月亮地里的一块石头上,不远不近:
“兄弟,嫂子好不?你哥好不?”
“嫂子好。哥不好。”
“你哥也好。不过,这些天可能被啥迷住了。咱不管,我得好,你也得好。嫂子知道你对我和你哥都好,还有小莲。你也得对小莲好,得更好。”
“嫂子,我心里头难受……”
“难受也不能胡想我呀,你这兄弟,我不是那号嫂子。你也不是那号兄弟,咱得做好人……”
“那好,嫂子,我听你的。”
“那就好。咱回家吧,万一让谁看见咱俩在这里说话,也不知道咋胡编排哩,是不,兄弟?做好人不容易,但是咱得做好人。”
俩人就往回走,一前一后。走在前面的二汉要回头,被女人低声喝住:“别回头看,回家。”
土岗上,大树下,抱得紧紧的男人和小莲慢慢地松开了,影子也分开了。小莲掸掸衣服:“得回家哩……”
男人不说话,往前走,下岗坡后,回手接小莲,还想抱她下来。
小莲没有伸出手,摆了摆手,轻轻一跳,自己下来了。
小莲想:下来,原来也很容易。
(原载《天池》2016年第3期辽宁郝景田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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