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蒋 寒
我只是个乞丐。而富翁则是这座城市呼风唤雨的人物,富翁的别墅,在这座城市的黄金地段。二者怎么可能成邻居呢?你说我每晚蜷缩在人家别墅的墙根异想天开也就罢了,你故意刺激我,说一日三餐没着落、每晚睡觉都没个踏实的乞丐,成天想着跟富翁做邻居,有病吧!你故意嘲笑我,一个几乎天天蜷缩在地被行人不屑一顾的货,居然痴人说梦。
可是,有一天,我真的会和富翁做邻居。但我祈求老天爷命令那一天来得越晚越好。
这天,富翁照样高调出行,警车开道,喽啰前呼后拥,行人如避台风一样,东倒西歪,更别说席地而坐的我了,宛如干净的大街上,一枚碍眼的落叶,也随风飘起……扑通一声,一个老头儿摔到了我面前。被富翁的豪车撞倒的。豪车立马刹车,见老头儿翻身爬起来,猛踩油门想溜。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个个义愤填膺,纷纷谴责富翁,可谁也不敢上前拦车。我却不怕他,眨眼就飘到了豪车面前。司机再次刹车,探出头来猛吼我一嗓子:“找死啊!光天化日下碰瓷!”
我示意他看看被车撞倒的老头儿,说:“没看见撞人了吗?”
司机“哟嗬”一声:“还是个碰瓷团队啊!”
富翁这时摇下车窗,探出头,朝车后一瘸一拐的老头儿招招手,问:“嗨!没事吧?”
老头儿好像没听清,还朝富翁走来。
富翁大声问他:“老头儿,你的腿不碍事吧?”
老头儿这回似乎听清了,忙说:“不碍事,不碍事。”
只见富翁手伸出车窗,朝地上扔了一沓百元大钞,说:“老头儿,以后走路当心点。”
豪车就绕开我,溜了。豪车屁股后的一串豪车,都溜了。我傻眼了。看看老头儿,又看看豪车消失的方向,这都啥事儿啊!正要悻悻离去,忽闻身后又是扑通一声,转身,就目睹老头儿再次倒地了,一脸痛苦的样子。
我连忙拦车送老头儿去医院,在这个过程中,遭遇了四周不解的目光,甚至有白眼和唾弃,以及冷言冷语:“真是要钱不要命!”完全将我和老头儿当成碰瓷团伙了。
说实在的,老头儿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也许是我长期坐地上,眼光接地气,才会设身处地体会到老头儿被豪车掀翻在地的痛,于是与老头儿同病相怜。
是啊,老头儿倒地了,没人敢上前扶起他,更别说主动送他去医院,怕被讹上。我不怕,一个乞丐,只有一颗热心,要讹就拿去呗。何况富翁扔下了一沓百元大钞。送进医院才发现,问题严重了。老头儿多处粉碎性骨折,那沓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赶紧联系老头儿的亲人。刚开始,老头儿还是清醒的,逐渐疼痛发烧昏迷了过去。
老头儿的儿子车怀鼎接到电话就匆匆赶来了。听说是我将他父亲送进了医院,车怀鼎很感激。
我向他诉说了他父亲被豪车掀翻的经过,他痛骂道:“是那王八蛋哟,没少求我呢,回头好好治治他!”
我怀疑听错了,在这座城市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富翁,会求到面前这位其貌不扬衣着朴实的兄弟?那车怀鼎该是何等人物啊!
车怀鼎得知我是个乞丐,也不卖关子了,说他是这座城市的公墓管理处处长。
富翁因为给他的老婆儿子提前购买豪华公墓,所以找到他。车怀鼎说:“别看他们生前呼风唤雨的,两眼一闭,也就那巴掌大块地,再想耍排场,也得看我答不答应。明文规定,活人不能买墓地。那王八蛋就求到我,声称要买最贵的墓地。屁,以为还能像他家别墅。”
“你让那王八蛋买了吗?”我急切地问。
“买了,他和他老婆的,他儿子还小,不能太提前。最贵的也就二十万元。有好多人生前不能跟那王八蛋比阔,索性死后跟他拉平,也买了二十万元的。跟他做邻居,让他狗日的在下面干瞪眼。”
“照这么说,我这乞丐也有机会跟他做邻居了?”我颇为兴奋。
“当然。你救了我父亲,是我车怀鼎的恩人。我会满足你这个愿望。你没钱,但我会想办法给你办个按揭的。”车怀鼎说。
“真的?我真能跟富翁做邻居?”我根本不敢相信。
“真的!回头你到我那儿去办手续。”车怀鼎再次强调。
富翁听说是撞了车怀鼎的父亲,连忙派人到医院看望了老人,送了不少钱,还连连向车怀鼎赔不是,所提的要求全部满足。唉,有钱人也有软肋啊!让他生前对我不屑一顾,到了那边,我天天坐在门前让他恶心……
(原载《山东文学》2015年第11期河北杜柏青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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