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心亮

　　马六甲山羊

　　□于心亮

　　

　　马六甲当村长之前，喜欢看我放羊。

　　我俩时常坐在山坡上，谈理想。比如，我说将来要养许多山羊，把整个山坡铺满。马六甲就说将来，我帮你把羊将山坡都铺满！

　　我对着马六甲疑惑地笑。马六甲就很认真地说，真的，等我当上村长，帮你养好多羊！

　　后来，马六甲果真当上了村长。我依旧放羊。

　　马六甲说话算数，他果然帮我养了很多羊。看着白云一般的羊群在山坡上游弋，我心里开满了花儿。但我思考了半天，还是去找马六甲，说新问题来了，坡上的草不够吃，你要帮我的羊弄到吃的。马六甲说你的羊太多了，你要少养点羊。我说这可不行！

　　马六甲就去审视村外的山坡。此时，做了村干部的马六甲已经沉淀出气质来了，他左看看右瞧瞧，最后大手一挥说：你去种草吧，让草长满山坡，你的羊自然就有吃的了。

　　我说，这行吗？马六甲说行，怎么不行？你只要听我的，保准没错！

　　于是我就去种草。草绿油油的，把整个山坡都绿满了。羊有了草吃，不叫唤了。

　　我很感激马六甲。觉得马六甲这村长当得，真不错！

　　我去感谢马六甲。瞧见马六甲正跟人打架，他操着一把铁锨，把对方打得不省人事了。我吓得腿直打战。马六甲说不让他知道点厉害，我就没法当村长了，你找我啥事？

　　我说我是来感谢你的。马六甲说你要真感谢我，就替我把对方的医药费给付了！

　　我说没有钱。马六甲说，把羊卖了不就有钱了吗？你放心，我再帮你多养羊！

　　马六甲温暖的笑容和话语刺激了我的心窝，于是我就把山羊给卖了。

　　我蹲在山坡上，看着山坡上寂寞的绿草发呆，我想念我的羊，想念羊吃草时发出刷刷下雨一般的声响。我鼓励自己要笑，结果笑容晃荡在脸上，泪却流在心里……

　　我想没有羊，有这么多草有啥用？我从山坡上滑下去，我想就这样摔死算了！

　　结果滑溜溜的草坡不仅没摔坏我，滑草的感觉还很好玩儿……这时，我看到一群来山坡玩耍的人，他们问我滑一次草多少钱。

　　我一狠心，说每人10块钱！

　　于是我就有钱了。我开心地数着钱，我觉得这比放羊好。

　　马六甲召开村民大会，给我戴大红花，表扬我，说我为村里寻找到一条致富之路，大家鼓掌！

　　马六甲又说，滑草是个新兴事物，既环保又安全，为了做强做大，咱们村要进行规范要求，统一管理，最终打造成为一个夏日滑草、冬季滑雪的旅游胜地……

　　我找马六甲。马六甲说他很忙，有啥话以后再说。

　　我继续找马六甲。马六甲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让羊铺满你的山坡，听我的，保准没错！于是我就去看山坡，山坡上没有羊，却有许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他们滑动的身影，铺满了整个山坡……我知道马六甲很忙，在忙着数钱。

　　我想还是放羊好。羊，光知道吃草，没有歪心眼儿。

　　我去跟马六甲借钱。

　　马六甲犯牙疼，说没钱。我说滑草场是赚钱的呀，怎么会越滑越没钱呢？马六甲就有点小生气，他说，你不相信我吗？我啥时骗过你？当初我帮你多养羊，把整个山坡都铺满了，你掏良心说说，我兑现诺言了没有？

　　我很惭愧，马六甲那么忙，还来打扰他，我简直不是人啊！

　　于是我卖掉两间房子，买来几只羊。我在离山坡很远的山沟里放羊。我想要多养羊，将整个山沟铺满。

　　有时候，我还忍不住远远地眺望山坡，那里站得高，看得远，在那里，我和马六甲展望过未来……

　　现在，我和羊在山沟里，我只能看到羊一边吃草一边拉粪豆豆。

　　后来，我终于养了很多羊，白云一般铺满了山沟。

　　马六甲来找我。我都认不出他来了。我说你是马六甲吗？马六甲说我是马六甲啊。

　　我说你怎么这么胖呢？马六甲说我成天忙工作，慢慢不就忙肿了嘛。我点点头说马六甲，你来找我，是想干啥呢？马六甲说他想扮羊玩儿。

　　看我困惑，马六甲说，扮动物是新兴的减肥锻炼方法，不仅有扮羊的，还有扮驴的、扮马的、扮牛的、扮鸡的、扮鹅的、扮鸭的、扮狗的、扮猴的、扮蛇的、扮鸟的、扮狮子的、扮大象的、扮蜥蜴的……我说有扮人的吗？

　　马六甲说，你开啥玩笑？

　　马六甲说完就扮成了一只山羊，混进羊群里。羊吃草，他也吃草；羊喝水，他也喝水；羊抵角，他也抵角；羊拉粪豆豆，他也拉粪豆豆……后来有穿制服的人来抓马六甲，我指给他们看。结果他们看了半天，一脸严肃地训斥我说：别开玩笑，这是一只羊！

　　于是我抓住了马六甲，让我惊讶的是，抓在手里的，的确是一只山羊！

　　（原载《天池》2015年第9期河北崔学山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