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世平

　　美人鱼的约定

　　□蒋世平

　　

　　自由职业人钟岱要去岱山见“美人鱼”。“美人鱼”是钟岱半年前结识的QQ女友。开始他们只是聊天，双方都聊得来，后来就开始谈情说爱了。美人鱼的照片很美，钟岱怕是网上下载的美人照，便要求视频。视频中的美人鱼，比照片上的更动人，钟岱就放心了。

　　钟岱长途跋涉，从湖南到了岱山东沙古渔镇。按约定，下午四点，两人在渔佳苑见面。为便于相认，钟岱坐在窗边，戴小圆头竹笠，像影视中地下工作者接头一样。钟岱觉得蛮搞笑的。

　　钟岱是第二次来东沙古渔镇了。去年，钟岱同母亲一起来岱山旅游，在这渔佳苑住过几晚。前台小姐就是老板的女儿，叫于华，待人很热情，母亲很喜欢她。因此，钟岱对于华的印象还是蛮深的。乍看，于华的面相真有点像美人鱼呢。

　　窗外，雨雾更浓。快五点了，网友美人鱼仍没有现身。

　　于华走过来，微笑道：“帅哥，你叫钟岱吧？美人鱼叫我转告你，你如果能靠自己的劳动，在这里生存三个月，她就来见你。”

　　钟岱捏紧了拳头，心想：美人鱼在搞什么名堂！耍我？但碍于于华看着他，不好发火。

　　于华不冷不热地说：“你没勇气接受挑战就走吧。我会转告美人鱼的。”

　　钟岱压住火气说：“我得打她手机问问，为什么不同我见面说。”

　　于华莞尔：“她关机了。美人鱼说，她要看看，她的男友生存能力强不强。她不想把自己交给一个没有一点生存能力的人。”

　　于华的笑，让钟岱想起了美人鱼。美人鱼的笑容和于华一样，好迷人。要是这样美丽的女孩子嫁给他，可不能让她受委屈。钟岱热血一涌，说：“我要让美人鱼瞧瞧，我就不信，我在这里三个月养不活自己。”

　　于华口气亲切了一些：“如果你想赌一把，你就在我这旅馆里住下。吃住我都优惠。而且，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只是很累。”

　　钟岱愣了一下，接着又信心满满地说：“累一点没关系，省得我自己去找。”

　　于华笑道：“你怕吃苦的话，就算了。”

　　“什么事我都能干！”钟岱不愿在一个女孩子面前说怕苦。

　　次日是个大晴天。于华带着钟岱来到了岱衢洋边。海风吹来丝丝咸腥味，数不清的船只来来往往。不知哪条船上飞出歌声：

　　一艘渔船两面光，

　　三张风篷四角方。

　　五颜六色多景致，

　　七高八低走海上。

　　快活要算捕鱼郎，

　　天上神仙比不上。

　　钟岱胸中的郁闷一扫而光。这两年他尝试了很多工作，都以失败告终，心里郁闷极了。宽阔蔚蓝的大海，乐观坚强的渔民，让钟岱感到无比亲切。

　　钟岱在心里暗暗想着：就在这里打工，要像渔民一样，快乐地活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鱼腥味，阳光仿佛也有着一股鱼腥味。

　　从渔船上把一篓篓鱼搬上码头，这便是于华介绍的工作。真累人！钟岱咬紧牙关，干了三天，骨头痛，肌肉痛。钟岱打退堂鼓了，美人鱼不见也罢。这活儿真做不下去了，还是回家去，准备另寻出路。

　　一步一挪，钟岱回到了渔佳苑。

　　于华给钟岱递上一杯茶，笑道：“这么累的活，你连做三天了，钟岱，你真爷们儿啊。挺过一个星期，你就能适应了。”

　　于华的话，于华的笑，让钟岱心里又冒出了一股力量。坚持，不能让美人鱼瞧不起！

　　半个月后，钟岱手上的血泡瘪了，腰也不痛了。他走回渔佳苑，步伐轻捷，脸上有了笑容。

　　钟岱吃晚饭时，于华会笑吟吟地走过来，加一份鱼，或送一杯酒。一来二去，钟岱对于华有了好感。

　　那天，钟岱回渔佳苑，听到于华在唱歌。那是钟岱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俚语曲调。虽然听不懂，可是很好听。

　　钟岱走过去，赞道：“真好听。”

　　于华笑说：“好听？那我就天天唱。”

　　于华真的天天都唱。

　　钟岱听着听着，听懂了：

　　小哥哥侬要早点回家，勿要拖到日头落西山。

　　小哥哥侬要早点回家，勿要拖到白鸥归沙滩。

　　小哥哥侬要早点回家来，天暗了大海里要出水妖怪。

　　小哥哥侬要早点回家来，风起了虾公恶煞要把船翻。

　　小哥哥侬要早回来啦，我灶火已经添过三把。

　　侬再勿来啊，冷了妹的心窝，冷了饭和汤。

　　钟岱想：如果是美人鱼唱这首歌，该有多温馨啊。我得好好干，让美人鱼早点来见我。

　　三个月过去了。钟岱的脸变黑了，手粗壮了，出入在码头上，像个地道的渔民了。

　　可是，美人鱼并没有来见面。

　　钟岱问于华：“三个月了，美人鱼怎么不来见我？她的手机也打不通。美人鱼不想见我吗？”

　　于华笑吟吟地说：“美人鱼去上海参加一个培训班，再过两个月就回来了。”

　　钟岱无精打采地说：“只怕是借口，她瞧不上我吧。我回湖南去算了。”

　　于华急了，说：“美人鱼前几天还去码头上看过你。她对我说，你像我们岱山的渔民，她蛮喜欢的。”

　　“真的？”钟岱来了劲。

　　“那还有假？美人鱼同我好得像一个人一样。她什么都对我说，她想什么我都知道。”

　　钟岱得知美人鱼暗中关注着他，每个细胞都充满了幸福，在码头上干得更有劲了。

　　每隔几天，于华就会来到码头，给钟岱送点吃的，喝的。她对钟岱越来越亲热。钟岱想，如果不是和美人鱼有约定，于华倒是一个值得追求的好姑娘。钟岱怕这样与于华亲密接触，产生更深的感情，便对于华说：“你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这里中午的盒饭很好吃。”于华笑着说：“美人鱼交代我了，不能让你吃得不好，累坏了身体。这些汤和菜都是美人鱼定的，给我付了钱的呢。”钟岱一听美人鱼这样关心他，更为感动，只盼着早点会面。

　　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了。

　　于华告诉钟岱，美人鱼约他晚上在海洋渔业博物馆见面。

　　月色朦胧，钟岱早早到了海洋渔业博物馆，等了好久，仍不见美人鱼来，心里不免焦急。这时，传来了轻轻的吟唱声：

　　小哥哥侬要早点回家，勿要拖到日头落西山。

　　小哥哥侬要早点回家，勿要拖到白鸥归沙滩……

　　钟岱听出来了，是于华的歌声。于华来了，美人鱼怎么没有一起来？钟岱想，美人鱼会在什么地方呢？

　　瞧着越来越近的于华，钟岱呆了：美人鱼！美人鱼的脸庞。视频里见过的，忘不了，美人鱼这张迷人的脸庞。可是，唱歌的明明是于华啊。

　　于华不唱了，走近钟岱，轻柔地说：“我是于华，我是化了妆的于华。我就是约你来东沙古渔镇的美人鱼。你去年来这里旅游，我通过你妈妈要了你的QQ号。”于华没有说，她一见到钟岱，就生出了爱恋，认定他就是梦中的白马王子。

　　钟岱呆在那里，原来于华就是美人鱼。难怪，她的面容与美人鱼那么相像……

　　钟岱埋怨说：“你怎么不早说你就是美人鱼？”

　　于华温柔地说：“我要把一生交给你，可不知你喜不喜欢我们渔民的生活。我要好好考验一下才放心。”

　　钟岱轻轻说：“好姑娘，我明白了，人生不只是一条路。我要在岱山创业，干出一番事业来，然后娶你……”

　　（原载《三月三》2015年第7期江西刘名远荐）